此時陸塵霄的房間中，燈光昏暗，燈芯中的火苗時明時滅，照應著葉芙那張不安無措的臉龐。

“你不該來。”

陸塵霄的聲音冷淡，用著有些不耐煩的語氣對她說道。

“你知道，只要你以庶人身份待在皇宮，你的身份早晚都會恢復的，到時候，你還是國朝最尊貴的公主。”

看著葉芙一身粗布衣裳，陸塵霄嘆了一口氣，有些無奈。

可是葉芙似乎并不這么想。

“我不稀罕當什么公主。”

葉芙的聲音有些顫抖，雙手的繭子和帶著鄉野語氣的話語揭示著她這一路來經歷的風風雨雨。

這些，自然也被陸塵霄看在了眼里。

“不當公主，你沒有一技之長，如何在這個世道存活下去？”

“你可知道如今，西域之人頻頻犯我邊境，戰事可能…”

不管怎么說，葉芙也是和陸塵霄從小青梅竹馬長大的人，看著從小錦衣玉食的她這么的自輕自賤，陸塵霄的語氣有些嚴厲和急切。

聽著這關切的話，葉芙心中便認定，陸塵霄還是在乎自己的，雙眼之中不知不覺突然溢滿了淚水。

“不是還有你么。”

“從小到大，最不愿意看見我受苦的人就是你了。”

“你以為我在那個深宮之中，又會有什么樣的好下場？尊貴？公主？”

哭著哭著，葉芙不禁自嘲一般地冷笑了一聲。

“塵霄，這話我說出來，連你自己都不信吧？”

看著她這一副絕望的樣子，陸塵霄心中雖然心疼，但是依舊覺得回到宮中才是葉芙沒有選擇的選擇。

“所以你來侯府投靠我，要以什么身份待在這里？公主？還是下人？”

陸塵霄的語氣冷冽，端起茶杯，皺著眉頭問道。

“我想當你的妻。”

顫抖而堅定的聲音傳到了陸塵霄的耳朵中，他一驚，手中的茶杯掉在了地上。

啪！

房內這一聲茶盞掉在地上的聲音，將堪堪趕來的蘇九兒嚇了一跳，腳步頓時止住了。

隨后房內響起陸塵霄那帶著疑問和微慍地聲音。

“你說什么？”

看著陸塵霄眼中充斥著不可思議的模樣，葉芙坐在一旁，將手放到陸塵霄的手上，緩緩地說道：“你沒有聽錯。”

“從前，我是公主，你是侯爺，我們沒辦法在一起，是天命難違。”

“可是，現在，我只是一個普通的庶人，我們現在終于可以在一起了，塵霄。”

說到這，葉芙地破涕而笑，臉上綻放著柔和的笑容。

而陸塵霄的面色凝重，用一種看到什么奇怪的東西的表情看著葉芙，一時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好。

看陸塵霄沒說話，葉芙以為自己的這些話語將陸塵霄說動了，于是擦了擦眼淚接著說道：“我知道你心中的顧慮。”

“蘇九兒，她的確是在你身邊待了許久，我不會和她爭的。”

“哪怕，哪怕我不當你的妻子，我當你的妾室也可以，讓蘇九兒當大房，我做小，你看行么？”

這一句卑微的話語說完，傳到了屋內屋外兩個人的耳中。

蘇九兒聽到這些話，站在房間外，苦笑了一下，強忍住鼻尖的酸意，默默地退出了陸塵霄的院子，轉身回到了清歡院。

她終究是沒有能堅持住聽完他們完整地對話。

“葉芙！”

陸塵霄不可置信的看著眼前這個女子。

在他的印象之中，葉芙就如和她的名字一樣，清水芙蓉，是向來最清高，最驕傲的花朵。

可如今這個花朵，卻淚水漣漣，如同一只喪家之犬一般祈求著自己給她一個卑微的妾室地位。

他突然感覺，自己心中有什么東西，轟然崩塌了。

“我感覺你似乎誤會了什么，葉芙。”

陸塵霄的聲音突然沒有了方才尚存的哪一絲溫情，有些嘲諷地開口說道。

“葉芙，你覺得我為何，要娶一個我根本不喜歡的女子，為妻子，為妾室？”

“是我侯府的錢，不夠花了么？”

這如同刀子一般的聲音，字字誅心，插在了葉芙的心中。

“塵霄，不會的，你還愛我，你會娶我的，對么？”

她不肯相信陸塵霄所說的話語，茫然地搖了搖頭，喃喃自語地說道。

陸塵霄卻是再也不想看到葉芙這一張面孔了，厭惡的將自己的手狠狠地從她的手中抽了出來。

“你先在偏院住幾日，幾日后，我派人送你回京城。”

“來人，將葉芙小姐送到冷月院中！”

話音剛落，幾位小廝便麻利地進到陸塵霄的房間中，半拖半請的將葉芙拉出陸塵霄的房間之中。

只剩下葉芙自己一人，搖著頭，抓著陸塵霄的袖擺，有些依依不舍和不相信。

“塵霄，你別這樣，我不會回去的。”

帶著哭腔的聲音漸漸變弱，陸塵霄的雙眉皺成了一團，他此時只覺得心煩意亂。

人總是會變的，今天，陸塵霄算是終于明白了這句話真正的含義。

他心中的那個葉芙，在今天算是徹底消失了。

不過同樣心煩意亂的，還有在清歡院有一搭沒一搭喝著清酒的蘇九兒。

如今的她，滿腦子都是在京城的小巷中，陸塵霄緊緊地抱著葉芙，為她擦拭眼淚，輕聲安慰的情形。

素時看見她這副模樣，趕緊將她手中的酒搶走，一副朽木不可雕也的模樣看著蘇九兒。

“你明天不去店鋪了，喝這么多？”

自己手中的酒杯被搶，蘇九兒有些煩悶，搖搖晃晃地伸著手要搶回來。

“你，給我喝點。”

“你說話都說不清楚了，還喝呢？”

看著蘇九兒這一副要死不活的樣子，素時心中有些疑惑和擔心。

“你現在手里二十家店鋪，還有柳夫人親賜你的玉佩，還是皇上親封的惠夫人，潮州的大紅人，什么東西能把你愁城這樣？”

素時坐在蘇九兒的旁邊，給自己也倒了一杯酒，仰頭一飲而盡。

“你要喝，我陪你一起喝，說吧。”

“是啊，我有好多好多東西，可是，都不是我真正想要的，你說，我是不是太貪心了？”

蘇九兒雙眼有些迷離地說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