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見這句話，顏楓一愣，隨后神色便恢復如常，躬身問道：“可否請左相告知緣由？”

眼前這個俊朗的少年，謙遜懂禮，有幾分自己當年的風采，左相心中不忍，嘆了一口氣，說道：“老夫便同你說實話吧。”

“我輔佐兩朝皇帝，皇上的想法，我雖不能猜到十分，卻也能猜到七八分。皇上如今如此下令，言下之意，便是不看好你們西域通商之事。”

點了點頭，顏楓似是有些明了，又似是依舊糊涂。

他又開口問道：“若是皇上一開始便不想同我們西域通商，為何不從一開始便否決，要給晚輩出這樣一個難題？”

“那是因為，皇上此時，既不想直接拂了西域的面子，也不想寒了民心，還覬覦著這通商的利好，兩邊糾結，才將抉擇交給了你。”

“如此，事情成與不成，皇上也都沒有落到什么壞處。”

說起皇上這心腸的九曲十八彎，左相這常年累月積下的偏頭疼，便隱隱的犯了起來，語氣之中滿是無力。

自古，君王身旁難常在啊。

顏楓恍然，于是深深地對著左清泉行了一個禮，恭敬而感激地說道：“謝左相賜教，晚輩明白了。”

“既然如此，晚輩也就不多叨擾了。”

說罷，便整了整衣擺，準備邁步出院。

左相看著顏楓，有些感嘆，于是也起身，叫住了馬上要走去了顏楓，用著有些不舍璞玉的語氣說道：“讓老夫送送你吧。”

聽聞此言，顏楓趕忙走到左相旁邊，一邊攙扶著左相，一邊低頭說道：“那晚輩，便恭敬不如從命了。”

此后，左相看著顏楓做到嶄新轎攆上面之后，才堪堪邁著僵硬年老的步子，回到了自己的宰相府中。

京畿之中無秘密。

很快，左相親自迎送顏楓的消息便傳遍了整個京都達官勛貴的圈層之中。

這圈層之中，自然也包括了陸塵霄。

得到消息的陸塵霄，低頭沉吟，手中不斷地在搬弄著手中的玉扳指，目光卻沒有聚焦在上面，似是在沉思什么。

過了約莫半柱香后，陸塵霄才抬頭，發現前來通報的小廝還在原地待命。

他揮了揮手，說道：“好，我知道了，盯緊顏楓的消息，無論又任何的風吹草動，都要稟報于我。”

小廝躬身彎腰應是，隨后便退了出去。

昨天在宴會之上，陸塵霄還在想，能與皇上唇齒交鋒不落下風之人，恐怕除了左相，就只有顏楓了。

今日，便這么快傳來左相親送顏楓的消息。

要知道，左相輔佐兩朝，年過古稀，乃是整個國朝上下最博文古今，通曉時事，德高望重之人。

能夠受到左相的親迎，恐怕這顏楓也是位學富五車之人。

陸塵霄挑了挑眉，瞇著眼睛看著手中的扳指，心中頓時浮現起不安和擔憂的感覺。

與這樣的人一同合作，倒也不知，是福是禍了。

他并不介意合作伙伴的頭腦精明，但是卻擔心頭腦精明過了頭，便變為了小聰明，最終兩敗俱傷，得不償失。

無論如何，他都不會允許任何人用任何方式傷害蘇九兒。

深吸了一口氣，陸塵霄將面前的竹葉紙徐徐展開，蹙眉看著上面白紙黑字寫的內容，這東西可并不好弄來。

竹葉紙上，一邊密密麻麻的標記了西域皇室的此時的格局圖，另一邊記錄著西域貨品在本地和中原各自的價格。

將竹葉紙對折，陸塵霄小心翼翼地將其裁成兩半。

格局一半，留給自己；價格一半，則留給九兒。

但愿這些寶貴的消息，能夠在此次和西域的合作之中起到莫大的作用，陸塵霄心中默默地想道。

看著面前的格局圖，上面寫道，如今的西域有王爺五個，和西域皇乃親兄弟，每個王爺都掌管著各自的部族。

這倒是和中原的侯爺很相像，不過中原的侯爺，則大多都是開國元勛之后，有保家衛國之責，且爵位僅有侯爵。

而西域皇名下則有九位皇子，也就是說，這九位之中必須選出一位皇儲，五位王爺，而剩下三位則會被削位，降為公爵。

而其中，三皇子顏楓，則是有中原血脈，暫無法爭儲，只能直接降為公爵。

看到這，陸塵霄茅塞頓開，他這么些天的疑問總算是被解開了，所有的問題也都有了解答。

為什么顏楓會這么熟知中原禮儀，通曉中原書籍，恐怕就和他的母親，有著千絲萬縷的聯系。

而顏楓之所以才華橫溢，慣有經世之才卻還依舊不受到西域重視，恐怕也是因為這兩難的出身。

那么由此看來，顏楓此番也的確是作為使臣來求和最好的人選。

而顏楓所求，也并非是能夠借此立功爭儲，恐怕只是希望能看到兩國人民能從此和睦，永保太平。

畢竟，如果說這世上有誰最不希望看到兩國征戰，那必然是顏楓了。

真的難以想象，在過去戰亂的日子里，在被中原百姓唾罵的日子里，顏楓都是怎么一天天強撐過來的。

縱然是喜怒不形于色的陸塵霄，此時也不禁有些感佩起來。

而顏楓擁有中原血脈一事，陸塵霄能知道，皇上也一定知道，所以如今看來，皇上應該未必對顏楓懷有不可化解的敵意。

想到這，陸塵霄有些放心地舒了一口氣，心中的一塊石頭，總算是落了幾分。

他原本還擔憂，若是侯府攬下這門差事，會惹得龍顏大怒，到時候連著顏楓，把他們一同處置了。

如今看來，這樣的可能性，遠比他想象之中低許多。

時間很快便到了黃昏之時，小廝行色匆匆地跑到陸塵霄面前，躬身行禮道：“稟侯爺，西域三皇子顏楓一行人已然回府了。”

“好。”

陸塵霄點了點頭，用眼神示意他繼續稟報。

小廝會意，繼續說道：“今日，三皇子第一個拜訪了左相，隨后拜訪了六部各位尚書，共七家府邸。”

“除了刑部尚書和兵部尚書閉門謝客外，其余的官員均接待了三皇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