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被迫離家出走

自從媽干活的工廠生意慘淡了之后，媽和那些工人阿姨們，就經常聚在一起搓麻將。

白天去這家搓，晚上去另外一家搓。

加上弟弟放在離家最近的幼兒園，七八分鐘就能接送。

媽就有了大把空閑時間搓麻將。

賀少慶寫完了作業，看完了書也還是不想回家。

躺在竹涼床上，縮成一團，休息了一會，竟然不知不覺睡著了。

“賀少慶，醒一醒，你媽叫你吃飯了。”

賀少慶翻身坐起來，果然聽見媽在喊她。

連忙拿著書包，剛走到家門口。

“你耳朵聾了，喊半天沒聽見。”

賀少慶沒回答，只是默默走進屋。

“這么喜歡待在外面就到外面睡，別回來了。”

賀少慶心里想，不用你說，我已經在外面睡過一覺了。

但這些話，她從來不會說出口，從來只在心里自言自語。

因為她明白，這么多年來流的淚，不是因為經常被打，而是經常被這樣罵。

殺人誅心。

這就是話語的威力。

每一個字沒有力量，組合在一起就有了意義。

用什么樣的感情注入到文字里面，話語就賦予了生命。

可以扎心，也可以暖心。

可以融化冰雪，也可以點燃怒火。

可笑的是，賀少慶才剛剛慶幸自己這些年只是挨罵，沒怎么挨打。

晚上就被扁擔揍了一頓。

剛吃過晚飯，那群下午才散場的阿姨又來自己家門口溜達。

說說笑笑聊著天沒兩句，就坐起來了。

麻將聲窸窸窣窣。

二條。

三餅！

吃！

自摸！

扛一個！胡了！

“哎呀，你今晚手氣真好啊！“

賀少慶朝里面看了一眼。媽正喜笑顏開。

“哪里好，也就是把白天輸的贏回來了。”

賀少慶明明看媽笑的很開心，但不知道為什么，卻覺得今夜那笑容刺眼。

只期盼著，這些聲音，這些笑聲，能早點消失在耳邊。

但是事實總是容易讓人失望，夜色晚了，也不見他們有散場的意思，還打的很起勁。

爸原本抱著弟弟在一旁看媽打麻將，結果弟弟突然哭了起來。

爸只好抱著弟弟躺床上，哄他睡覺。

麻將聲窸窸窣窣，大家你一言我一語。

落子也有聲。

弟弟一直哭個不停。

爸哄了一會，弟弟哭累了，開始小聲抽泣。

西風。

碰起！

三餅！

胡三餅！

麻將一推，又是一陣稀里嘩啦的聲音。

剛剛安靜下來的弟弟，又突然嗚嗚嗚大哭起來。

“打完了沒有！”

賀少慶突然聽見里面傳來爸一聲怒吼。

“一天到晚就只知道打麻將，孩子都不要管了！”

“算了算了，今天就先打到這里吧。”

“有點晚了，我們先回去了。”

里屋的人紛紛走出來，匆匆離開，瞥了一眼賀少慶，就像逃離災難場一樣。

媽一聲不吭去哄弟弟睡覺。

還好下午在竹涼床睡了一覺，沒有那么困，不然明天上學，肯定起不來。

賀少慶一直沒有睡覺，因為這些阿姨在里屋打麻將，出來要經過她的床。

她不想早早脫衣服上床睡覺，想著待會有人看見她睡覺的樣子，心里就覺得別扭。

這會屋里突然安靜下來了，賀少慶才脫鞋脫衣服上床睡覺。

剛剛睡著了，迷迷糊糊聽見里屋有哭聲。

賀少慶睜開眼，沒有動，爸媽吵架已經習慣了，今晚這情況，她心里早已有了準備。

她從不去參與吵架。

只是這聲音吵醒了她，她也只好眼睜睜聽著。

“你滾出去，別到這屋里！”

“要滾你自己滾出去。”

“你滾不滾，不滾我打到你滾。”

“你打啊，打死我算了。”

賀少慶眉頭一皺，除了吵架聲，還有東西撞在門上的聲音。

賀少慶心中一緊，掀開被子，跳下床，跑進里屋。

爸正拿著一根粗扁擔，朝媽揮去。媽雙手握著爸的手，抵抗著。

“滾出去！”

“你滾出去！”

賀少慶雙手抓著扁擔，不讓它落在媽身上。

“你滾開點，不然連你一起打！”

“你過來干嘛，走開。”

賀少慶真想笑，這下兩個人倒是齊心協力了，都想著趕她走。

爸用力抽出扁擔，朝媽打去。

“滾出去！”

“你滾出去！”

賀少慶知道自己力氣小，在爸面前不堪一擊。

根本抓不住那根扁擔。

這樣扭打下去，遲早有人受傷。

心中一狠，大聲喊道。

“你們都別滾了，我滾！”

喊完頭也不回的跑了出去。

她從來不喜歡用狠，迫不得已用了，也只敢用在自己身上。

在沒有路燈的夜里，飛快的跑，只想離開那個地方。

跑到一半，又突然擔心起來……

如果自己跑了，他們還是在扭打怎么辦？

這樣想著，連忙跑到和媽最要好的林阿姨家。

站在門口，又猶豫了，實在不好意思大半夜去敲人家門。

便站在門口，小聲試探性喊了句。

“林姨，你睡了嗎？”

門里有腳步聲，門吱呀一聲，打開了。

“這么晚了，出什么事了嗎？”

賀少慶突然就想哭了，含著淚。

“林姨，你可以去我家看一下嗎，我爸媽在打架，你可以去勸一下嗎？”

“好好，我馬上去看看。”

賀少慶心中感激又歡喜。

“那你趕緊去，我先走了。”

“大晚上，你不回家去哪里？”

“我剛才一氣之下跑出來了，我現在不敢回家，我先找個地方躲起來。”

“這么晚了外面不安全。”

林姨突然伸手抓住賀少慶手臂。

賀少慶就像一個做壞事被抓回家會受罰的孩子，慌忙掙脫手。

“林姨，你放手，我就躲下面草叢里，我不會亂跑的，林姨你先去我家看看吧。”

賀少慶害怕的很，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掙脫。

連忙后退，邊退邊說。

“我就躲在下面，你不放心可以看我躲哪里。”

“唉，行吧，你自己小心點。”

交待完事，賀少慶心里才算松了口氣。

有林姨去幫忙，他們應該不會鬧太大。

兩旁的樹，黑黝黝的。

賀少慶蹲了下來，一盞昏黃的路燈，雖然照的不是很清晰，但這個地方還是太容易暴露了。

賀少慶看了眼身后的菜地。

菜地里漆黑一片。

賀少慶想了想，還是決定找個更隱蔽點的位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