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海把冀中軍區交給他的工作任務告訴了冬至。“未來一段日子,或許比之前更加艱險。天津現在看起來風平浪靜,可是我們要面對更加強大的敵人。美國人不像日本人那么愚蠢和自負,他們的航海文明和工業革命已經遠遠超過了現在的我們,這樣也使他們的野心更大、更加狡猾。天津這片陣地是不能失守的,我要留在這里……”
冬至大概猜到了他想說什么,急著說:“父親,讓我陪你留在這里吧!鈴鐺閣中學很快就要分校,會有一部分人去往冀東地區,到時候讓大毛、二毛和大寶隨著孔校長離開,讓我留下來陪你!”
“我也是知道了這個消息,所以想要告訴你,你們幾個孩子一定要和孔校長一起離開,不要讓我分心。小寶和你的肖芳姑姑已經離開了,還有她自己的孩子和你品恒叔叔收養的那名女嬰,他們都已經離開了天津,到了更安全的地方。接下來,你也一樣!”
“不,我不一樣!我是你們的孩子,我要更堅強!我要陪著你!母親和舅舅已經去世了,都不能把你一個人留在這里!”冬至聲音帶著哭腔,可是語氣非常堅定。
嘯海被他說得有些動搖了。的確,他何嘗不想讓這個孩子陪在自己的身邊,遠勝過仿佛天地間空無一人的感覺。可是他不能這么自私,這次鈴鐺閣中學分校是能夠把這群孩子更光明的未來,不能因為一己私心把他們留在這里。
“不可以,天津的未來將會有危險,我不能冒這個險!”
冬至聽了這話,更是著急,“父親……”
嘯海把手搭在了他的肩上,制止他接下來想說的話,“你如果還認我這個父親,就要聽我的安排。我這么做也是為你好,你們不能囿于天津這個地方,要去更廣闊的天地看一看。看一看我與你母親、舅舅為之奮斗的理想是什么;看一看光明與希望所在;更重要的是,我需要你帶著其他的孩子看一看祖國的大好河山!”
冬至最終還是被嘯海說服了。等到11月份,鈴鐺閣中學分校之后,孔校長將會帶著這群孩子去往冀東地區成立新的工農子弟中學。
第二天,幾個孩子在上嘯海的帶領下給小柯和銘生掃墓,在短暫的假期時光之后,很快就返回了學校。
天津城里的局勢就像是突然按下了加速鍵。
進入秋天,赤木道彥、鈴木祿郎等一些滯留在中國的日本僑民向天津市政府繳納了一大筆支援金之后,踏上了歸國的客輪。
駱基在參加完受降儀式之后,很快就離開了天津。
孫連仲則趕到北平繼續參加日本受降儀式。
佟本仁在一個風和日麗的下午約上了嘯海和駐扎在天津的美國陸戰隊第三部隊的副司令約瑟夫一起到他的府邸喝茶。
佟本仁在天津市政府及黨部地位并不算很高,不過卻因為性格是個老好人,與各方勢力也算是保持著相對友好的關系。所以對于他的邀約,嘯海并不覺得意外,意外的是約瑟夫竟然也在。
“本仁兄,不知叫我前來所謂何事?”嘯海拱了拱手,并且把自己在十八街買的點心奉上。
佟本仁看起來非常開心,趕忙招呼家里的傭人拿出今年的新茶,邀請約瑟夫和肖嘯海一邊品茶,一邊品嘗點心。
約瑟夫算是半個中國通。他雖然掛在海軍陸戰隊,而實際上卻是一個文官。早在抗日戰爭期間,他就已經游走于中國各方勢力之間。這次駱基把他留在天津,也是因為天津作為北方的重要口岸、經濟重鎮,這樣一個中國通行事更加便利。
約瑟夫看見嘯海,熱情地撲了上去,給了一個大大的擁抱。即使嘯海身材在中國人中已經算是高大的,可是在約瑟夫這種大塊頭對比之下,依然顯得非常瘦弱。
“張,我認識你姐姐!我和文森特是非常好的朋友!”約瑟夫開口便提起了剛剛與嘯海分離不久的張芷竹。
嘯海心里暗忖:誰說外國人不會拉關系?這一張嘴也是攀著關系來的!
他表面上依然是彬彬有禮,“是啊,之前文森特先生因為一些工作曾經到過天津,還與日本的岡村寧次進行了秘密會面。我有幸參加了那次會議,非常榮幸的結識了文森特先生。您既然與他是朋友,想來也是出色的政治人才。”
千穿萬穿,馬屁不穿。
約瑟夫聽到這話更加開心,“哪里,我在中國許多年了,依然沒有完全了解中國人。但是我了解人性,我了解每個人需要什么!”
嘯海看了看佟本仁臉上閃過一絲尷尬的神情,心里猜到了幾分,約瑟夫此次恐怕是來者不善!
他不動聲色地給面前的兩個人點了點茶,將帶來的點心分成幾塊,放到各自的餐碟中,“請品嘗一下我們中國特色點心,雖然不如西洋點心那么精致,但別有一番風味。”
約瑟夫本就是非常嗜甜的,毫不客氣地抓起了盤中的酥果扔進嘴里,果仁香和牛乳香一起在口腔中迸發,讓他也是贊不絕口。“不錯,沒想到中國人也可以做出這么精致的點心!不過這材料吃起來還是有幾分粗糙的,如果你們能買到美國的產品,以后會有更多、更好、更精致的點心生產出來。”
“自然,美國已經完成了工業化的改革,生產能力遠遠比中國強太多。在這場戰爭中,美國的現代化與機械化已經讓我嘆為觀止了。想來在民生方面也會是讓世人矚目。”嘯海這幾句話倒是實心實意。
現在的美國的確比中國積貧積弱的狀態要好太多。兩顆原子彈,美國砸下了大筆的金錢和時間,乃至于科學家的生命,終于研制出來。在戰爭的最后,也發揮了它應有的作用,的確是工業化進程的一座里程碑。
“所以你的海運公司在這種環境下,一定要發揮出自己的作用。”約瑟夫看嘯海很是上道,干脆點破了自己的目的,“如果我說我有門路為你爭取更多更好的商品,不知道你的海運公司可否有能力完成這樁買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