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海聽了這話,心下也是疑惑。
本以為這一槍如此巧妙,應該是品恒做的,為了方便能夠進到院子,與自己見面??墒锹犉泛阍捓锏囊馑?,這一槍卻不是他的杰作,那到底是誰?
陳奕龍也順桿兒就爬,“是啊,張監督,你這一槍傷得可不輕!你在外邊是否有什么得罪人的地方?莫非……你知道了什么秘密,有人要殺人滅口?”
嘯海聽到這句話,仔細看了看這個陳奕龍,又把頭低下了。
這似乎話里有話——自己知道秘密,被殺人滅口——除了日本人之外,能干出這種事情的,就只有重慶政府??墒亲约河种乐貞c政府什么呢?難道陳奕龍指的是共產黨?
嘯海是非常相信自己的組織和戰友的,他們絕對不會這么做!
基于上述理由,再加上這一槍并非真的要自己的性命,嘯海聽出來陳奕龍說出這話未免存著挑撥的心思。既然如此,刺殺這種手段還是日本人使用的可能性更大,只不過正好被鄭品恒抓住了機會,趁此機會進入了院子,靠近自己身邊。
嘯海想到這里,虛弱地一笑,“陳隊長所說不無道理。不過我這人一向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與各方友人都保持著良好的關系,既不知道什么秘密,也想不出來什么人會想殺我滅口。”
陳奕龍看嘯海說得圓滑,也不再多做糾結,“既然如此,請張監督好好養傷,我們兄弟二人留在這里任您差遣。”
“說的是什么話?你們留在這里,會帶來多少細菌?你不知道外傷最怕感染嗎?還是說你們能從日本人那里拿到盤尼西林?”鄭品恒聽到他這話,立刻怒氣沖沖地打消他的這個念頭。
陳奕龍看著鄭品恒,張口結舌說不出話,也不敢惡語相向。
鄭品恒在天津衛出名的不但是醫術,還有壞脾氣。他醫者仁心,救人不分國界,也曾經救治過幾個日本政要,所以他也是深受日本人的信任。即使他與嘯海交好,暫時也沒人過于為難他。
緩了半天,陳奕龍陪著小心說道:“鄭大夫,您給畫個道,我們應該怎么做?”
“怎么做?你們離開,我留下照顧張監督!放心,我不會把他怎么樣,也不會幫助他逃跑。你們就留在這附近,繼續看著他吧!”鄭品更說完這話,收拾好自己的藥箱,毫不客氣地轉身上了樓。
留下三個人面面相覷。
陳奕龍依然陪著笑臉,“張監督,樓上是什么地方?我們能去看看嗎?”
“樓上原本是我亡妻生前的臥室,因為我實在太過思念,便設了佛龕和靈堂。你若想上去,邊上去看看吧!”嘯海抬頭凝視樓梯。
陳奕龍沒想到,這位張監督竟然在自己的頭頂上設了靈堂,想想就覺得慎得慌。可他又有些不甘心,“那鄭大夫上去……”
“亡妻的性命就是鄭大夫所救,所以每次鄭大夫到我家都會拜祭。你們不必多心,如果實在不放心,上去看看便是!”嘯海收回目光。
“算了,倒也不必,”陳奕龍想了想,還是放棄了探究,畢竟張天顥這個人都坐在這里,諒他也不會怎么樣。
遲遲沒有說話的另一個保安隊員,湊到了陳奕龍的耳邊,嘀咕了幾句。
陳奕龍眼珠轉了轉,像嘯海拱了拱手,“既然如此,我們便不再打擾。我們兄弟二人依然會在附近保護張監督,請您安心休息!”
“有勞!”嘯海本想回禮,可是胳膊前胸紗布綁得嚴嚴實實,只能艱難地抬了抬手。
“張監督不必客氣!”陳奕龍看他的樣子,趕忙制止了他的動作,和另一個人退出了院子。
過了許久,鄭品恒也從樓上下來了,“你把銘生和銘華都安置在樓上,那冬至回來睡在哪里?”
“我們都在一樓?!眹[海知道,鄭品恒在樓上看見了姐弟倆的牌位,才有此一問。
鄭品恒嘆了一口氣,坐在嘯海的身邊,“你這傷其實并不嚴重,是我包扎得看起來嚇人,讓他們回去跟主子也好交代,我也方便留在這里?!?
嘯海笑了,“我何嘗不清楚自己哪里受傷了?只是剛才你這句話問得我也有些疑惑,原本我以為這槍是你開的?!?
鄭品恒搖了搖頭,“開什么玩笑?我那幾桿土槍哪有這么高的精度,只傷你的胳膊,不傷要害。”
嘯海想了想,“也有道理,那會是誰呢?剛才陳奕龍的那句話倒是讓我心生疑竇——我知道些什么,被殺人滅口?!?
“你不是說這一槍非常精準,躲過了你的要害,且不見第二槍,可見是要保你性命的嗎?”鄭品恒有些疑惑,嘯海難道對這一槍性質的判斷有所改變?
“如果這一槍要我的命呢?”嘯海提出一種假設。
“如果是要你的命,我覺得最有可能的是你所謂的組織?!编嵠泛愕谝环磻褪菄[海的真實身份暴露了,而上級組織派人對他滅口。
“不可能!”嘯海堅決否認了,“你或許不理解,我們絕對不可能背叛自己的同志,他們信任我,就像我信任他們一樣?!?
鄭品恒聽到這話,皺了皺眉頭,“你這話未免有些幼稚……”
嘯海沒有跟他爭辯,只是微微一笑,“除此之外,你還想到了什么?”
“我記得,你公開的身份是重慶國民黨政府特派到津海關的監督。難道重慶政府懷疑你已經投靠日本人。所以要來暗殺你?”鄭品恒提出第二個假設。
“這也不太不可能。別忘了,我在天津已經這么多年的時間了,他們何曾想起過我?或許有過接觸一兩次,但他們絕對不會為我浪費一顆子彈。相反,我與日本人關系越密切,他們越能從我這里得到他們想要的東西。所以他們更不可能想我死!”嘯海依然否決了。
鄭品恒撓了撓頭,“這兩個可能都被你否決了,那反而證實了這兩伙人都有可能做出傷你不殺你的事情?!?
“你說對了!”嘯海聽鄭品恒的思路越發清晰,自己也興奮起來,“日本人犯不著這么大費周折為了我這樣一個小角色;冀中軍區不會采用這種手段;那最有可能的,是重慶政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