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海回到家里,發(fā)現(xiàn)天寶猶猶豫豫的,似乎有話對他說。
“天寶,你是不是有什么事?”嘯海看他把飯都準(zhǔn)備好,卻遲遲不動筷子,干脆直接問他,“有話就直說,有什么還不能對我說的嗎?”
“是這樣的……”天寶臉色有些為難,“嘯海哥,今天我看到我原來的工友了。他告訴我說三友實業(yè)社又開工了,我想回去工作。”
嘯海坐直了身子,“怎么?在我這里住得不習(xí)慣?”
天寶趕忙擺了擺手,“不是!我當(dāng)然希望和你一直住在這里,能夠遮風(fēng)避雨。可是,一直住在這里,我沒有辦法開展工作,也不能打聽到新的消息,還會平白無故給你增加負(fù)擔(dān)。”
嘯海明白,天寶的決定是為了自己考慮的,心里十分感動,嘴上卻開著玩笑:“你不要有心理負(fù)擔(dān),我還是養(yǎng)得起你個小孩子吧!”
天寶知道嘯海誤會了,趕忙解釋道:“我不是這個意思,我是想回到工廠才能了解更多的情況。攻擊我們的工廠的和日本人情況還沒有掌握,徐老師也沒有救出來,我不能再躲在你的身后了……”
嘯海靜靜地看著他。
天寶很少說這些肺腑之言,有些不好意思:“我躲在這里,雖然安全,但是卻什么都不知道,恐怕就要成為一個無用之人,那樣我就對不起徐老師的培養(yǎng)和信任了。”
天寶說到這里,嘯海也理解了他的意思。
可見這孩子還是對時局是有著非常清醒的認(rèn)識,于是也不再多做挽留,“既然你做了決定,那我尊重你的意思。以后咱們還是按著原來的約定,你看我家門前的報箱掛起來,就是有情報要交換。你這次回到工廠一定要多加安全,如果遇到危險,或者其他突發(fā)情況,記得一定要來找我!”
“好,謝謝嘯海哥!”天寶憨憨一笑。
嘯海點了點盤子,“吃飯吧!你做的飯菜還蠻香的。”
他心里有些難受。天寶今年也十五歲了,可是常年的勞作和營養(yǎng)不良,讓他看起來像一個十一二歲的孩子。雖然參與到革命工作中,可是他對人世間卻一片懵懂。
天寶放下筷子,“還有一件事,昨天晚上你拿出的那張畫像——就是臉上有顆痣的那個人,我好像在哪里見過。”
那天,天寶正帶著冬至在樓上躲著,并沒有聽到嘯海和銘華的對話,也沒有看過畫像。只在昨天晚上,嘯海鋪開畫像,正冥思苦想尋人辦法的時候,天寶也瞄到一眼。
嘯海一把握住天寶的手腕,“天寶,你真的見過這個人?在哪里見到的?為什么早不告訴我?”
天寶看到嘯海激動的樣子,被嚇到了,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我當(dāng)時沒有想起來,今天看見了工友,突然想起來。這人和我的工友有幾分相像,只是我那工友的額頭上沒有那顆黑痣。”
嘯海知道自己失態(tài)了,慢慢地松開了天寶的手腕。
天寶好奇地問:“嘯海哥,這個人是誰啊?對咱們很重要嗎?”
嘯海知道事到如今也是瞞不住了,他輕輕嘆了一口氣,告訴天寶:“那個人是華姐真正的丈夫。”
天寶一愣,“真正的丈夫?”
嘯海有些無奈地點了點頭,“是的,華姐在從東北到上海的路上,和她的丈夫走散了。老徐為了保護她,才讓她與我組成假夫妻。”
“那冬至呢?”天寶還沒有從震驚中緩過神來。
嘯海氣得用筷子輕輕地敲了一下他的大腦袋,“冬至當(dāng)然是華姐和她丈夫的孩子了!你一定要想起來在哪里見過他,這對華姐弟對冬至都很重要。”
“我一定找到這個人!”天寶眼神很是認(rèn)真,“我真的見過,只是一時想不起來了。嘯海哥,明天我就回到工廠了,你要好好照顧自己……”
“傻孩子,我畢竟是個大人。”嘯海揉了揉他的頭,“倒是你,一定要注意安全,保存好自己的力量,為我們的組織多做工作,不要做無謂的犧牲。”
天寶點了點頭,轉(zhuǎn)過身,偷偷抹一下眼淚。
兄弟倆一夜無話。
第二天一早,天還沒亮,天寶背起自己的小包袱,和嘯海告別后,走出了家門;剩下嘯海一個人躺在沙發(fā)上,突然覺得無比地孤獨。
天亮了,嘯海打起精神,準(zhǔn)備去上班,這時候家里的門鈴響了。
門一開,竟然是姜橋山等在門口。
嘯海的心里有些膩歪,自己家門口竟然變成了城門口,誰都能來一趟!
姜橋山陰森森地開口:“張大少,我和程課長已經(jīng)說妥了,你來協(xié)助我們辦理丁鑫禮被殺一案。”
在嘯海的心里,姜橋山這個人遠(yuǎn)比程建勛更難對付。
他簡單打理一下,就跟著姜橋山出了門。沒想到,姜橋山竟然親自開車,車上只有他們二人。
可是姜橋山卻沒有把他帶到案發(fā)現(xiàn)場,而是直接帶他去了丁鑫禮二夫人胡月琴的娘家,鑫龍商行。
嘯海沒有明白,這是唱哪一出?但他沒有多問,而是沉默地跟在姜橋山的身后。
一進(jìn)門,嘯海就看出這是一家舊式商行改造的新商行。中式柜臺后面架子上都是時下最時髦的洋貨;柜臺里面有兩個伙計,年紀(jì)不算大,身著不合身的西服,看起來有些不倫不類;原來設(shè)立賬房的地方,坐著一個年近不惑、容貌姣好的女人,她的神色郁郁寡歡。
姜橋山帶著嘯海徑直走到那女人面前。
他單手敲了敲桌面,“二夫人,我是巡捕房的姜橋山,咱們見過面了!”
胡月琴聽見他的聲音,猛然地抬起頭,看了看他,又看了看他身后的嘯海。
嘯海微微低著頭,沒有直視著這位二夫人。他也想知道姜橋山的葫蘆里賣的什么藥。
姜橋山對胡月琴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倒也算客氣,“二夫人,這位張大少是金老大的把兄弟,也是他的小舅子。這次他也是為這件事而來的。”
胡月琴的眼神透露出驚喜,自己托人找金龍做中間人,卻一直沒得到對方的回應(yīng)。沒想到,姜橋山卻把金老大的小舅子給找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