嘯海與高盛宇約定了消息傳遞方式,眾人心情大好,覺得不再是孤立無援了。
之后,他們很多次利用《天津時報》的廣告向根據(jù)地傳遞了消息;嘯海也沒有放松對《春鳴報》的花邊關注。他推測根據(jù)地的情況,每次都能猜得八九不離十,基本上也能夠肯定《春鳴報》就是自己要找的報紙,也把這件事通知了根據(jù)地。
除了狼牙山的炮臺以外,日本人在河北、山西、察哈爾等地也修建了不少炮臺。嘯海和赤木道彥根據(jù)岡村寧次的命令又去巡視過幾次,不過都是走走過場。
嘯海知道赤木道彥的心思。他之所以還在積極完成這個任務,就是想找到妞妞,把那副銀鐲交給她。可是,他們再也沒有見到那個孩子和那一家人。
此時,在天津城里也并非是風平浪靜。
茂川秀禾與中島成子對于齊思明勢力的極速擴張,表示十分不滿。參謀部本想要敲打敲打川島芳子,卻不想她竟搬到北平,并且對外宣稱,要在北平定居,再也不回天津。
茂川長舒了一口氣,他認為,沒有了川島芳子的庇佑,齊思明就像不能攀附大樹的藤蔓,立刻就會孤立無援,勢力也會瓦解。
很快,他就認識到自己的想法錯了。
齊思明已經(jīng)攀上了岡村寧次,而原來與他作對的袁文道等土匪頭目也紛紛對其俯首稱臣。
原因很簡單,齊思明接手了川島芳子的鴉片和白粉貨源;袁文道的煙館如果想繼續(xù)開下去,必須通過齊思明才能拿到貨。他為了討好齊思明,將自己手下的“花會”(賭場的一種)三成的股份拿出來“孝敬”;而日本的大元白面館更是給了齊思明一成的干股。
就這樣,齊思明到了天津短短一年的時間,已經(jīng)把花街、花會、煙土、白面等見不得光的生意都牢牢把握在手中。
茂川秀禾和中島成子不知道這個人竟能如此手腕狠辣,心中懊悔不已,竟沒有早些把這人扼殺在羽翼未滿之時,可是現(xiàn)在已經(jīng)無濟于事。
在茂川秀禾家里,嘯海坐在二人對面,事不關己地喝著清茶,并沒有開口說一句話。
茂川秀禾忍不住了,“天顥君,對于這位舊友,你是怎么看的?”
嘯海放下茶杯,暼了一眼中島成子,“我只后悔當時沒有打死他!”
中島成子知道,他指的是要取齊思明性命時,被自己阻攔的那件事。她臉上一紅,神態(tài)有些窘迫。
茂川秀禾充當和事佬,“過去的事情不要提了。再說,這件事也是岡村將軍提出來,要求我們保護他的安全。”
中島成子突然端坐,按照日本禮節(jié),深深伏地,行了一個大禮。“天顥君,十分對不起,這件事是我的過錯,請原諒我!”
茂川秀禾沒有阻攔她的動作,可見二人在嘯海來之前,已經(jīng)商量好了“以退為進”的策略,接下來不知道葫蘆里還賣的什么藥。
嘯海虛扶一下,“成子小姐不必如此。我誰也不怨,只認準了齊思明。這個人我遲早會找他報仇!話說回來,他現(xiàn)在已經(jīng)勢力坐大,恐怕參謀部也不能輕易將他鏟除。”
茂川秀禾對于齊思明的態(tài)度也十分糾結,“天津街面的這些事情總是需要一個人打理,但是需要溫順而忠誠的紳士,而不是像齊思明這種野心勃勃的人。現(xiàn)在他與岡村將軍交好,加以時日,必然會影響將軍的決定,到時候可就不妙了!”
提到這里,嘯海問了一句:“最近一段時間,我都去各地炮臺進行巡視,監(jiān)督建造情況,沒有關心天津城里的消息。川島芳子小姐為什么會遷居北平?而齊思明怎么突然間就獲得了岡村先生的賞識?”
茂川秀禾和中島成子又相互對視一眼,似乎在決定誰來告訴他事實的真相。
“東條首相再次重組內閣,并且發(fā)來電報,要求芳子小姐遠離天津,所以她就遷居到北平了。”茂川秀禾告訴嘯海,“日本軍隊已經(jīng)離開家鄉(xiāng)太久了,生活上和生理上的困難都難以解決。岡村將軍批準在軍中設立了‘隨軍女子院’。可是日本本土自愿而來的女子實在太少了,必須從中國征集大量的婦女。可是中國的婦女在共產(chǎn)黨的蠱惑下,對我們大日本帝國憎恨得咬牙切齒,怎么可能會自愿加入日軍的‘女子院’?
“齊思明控制了花街,解決了這個問題。他向岡村將軍建議,從自己的花街選取姑娘填充‘女子院’,妥善解決了士兵們的生理需求。此外,他還提供了大量的錢財和煙土給日本士兵,這讓岡村將軍非常滿意……”
“于是就把他視為心腹,讓他作為天津地面上的話事人?”嘯海接茬道。
“沒錯!”中島成子點了點頭,證實了嘯海的猜測。
又是這些齷齪的手段!嘯海氣得血沖頭頂,拳頭握緊,手中的茶杯一下子崩裂了,碎片扎破了他手心,鮮血直流。
中島成子見狀,驚呼一聲,“天顥君,你還好吧?”
疼痛使嘯海冷靜了下來,面上表情立刻恢復如常,“不好意思,一時手滑,并無大礙。”
這時候,日本的家仆已經(jīng)悄無聲息地送來了醫(yī)藥箱,替他包扎好了,又默默無聲地離開了。
茂川秀禾有些為難地說:“天顥君,我知道你對齊思明恨之入骨;我們也沒想到他的手段竟是如此直接,完全不像你們中國人那樣含蓄。所以,反而讓他得手了。”
嘯海語氣平靜地說:“我是非常恨他,可是他獲得了岡村將軍的賞識之后,我再想取他性命就更加艱難了。您二位作為日本帝國的高級軍官,華北駐屯軍參謀部的首腦人物,總不會甘心在一個中國投機分子之下仰人鼻息吧?”
這句話算是戳痛對面二人的痛處,使得中島成子的情緒激動起來,“當然不會!齊思明用這些手段騙取了岡村將軍的信任,但他一定會露出破綻和馬腳!如果他有一絲對大日本帝國不夠忠誠,我都會打垮他!”
嘯海平靜了一下情緒,“我希望成子小姐記住今天所說的話,如果您不能做到,齊思明這條性命恐怕就要被我直接取走了!”
說罷,他站起身來,向二人頜首示意,轉頭離開了茂川秀禾的家。
回到家里,他看見楊明天正在院子里打木人樁。
經(jīng)過一個多月的休整,在入冬時節(jié),楊明天的傷終于好利索了。他為了盡快恢復體力,在院子里立了一個木人樁,時常去比劃兩下。
這個木人樁也引起了銘生和鄭品恒的興趣。這二人才知道楊明天竟有幾分功夫在身,看他行云流水地打一套拳法,十分羨慕,恨不得自己親自上陣。
“你回來了?”楊明天停下手,看見嘯海表情陰森地站在自己的身后,眼神空洞,有些擔心,“你怎么了?表情這么可怕!茂川秀禾對你說什么了嗎?”
嘯海一言不發(fā),越過了楊明天,徑直走到木人樁前,右手起正門,隨即三星連環(huán)捶;左撐掌右直捶,右撐掌左直捶……木人樁被震得直晃。
楊明天驚詫地看著他,只見他攻勢不減,左攤掌右直捶;右扣手底掌,左內耕手;右攔手左直捶……
一套拳法打下來,時間過了得有大半個時辰,嘯海的手掌都打腫了,有些地方還受了傷。
楊明天一看情況不妙,趕忙拉住他,“你這是怎么了?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嘯海恨恨地停手,“我真是大意了!這段時間光顧著去盯著日本人的炮臺,卻忘了天津這邊的工作……”
這時候,銘生也回來了,看見嘯海又紅又腫的雙手,也是嚇了一跳。他趕忙奔了過去,端起嘯海的雙手,反復翻看;又跑回主屋,拿出藥箱給他上藥。
嘯海把在茂川秀禾那里聽到的消息告訴了二人,氣得楊明天不管不顧地也打了一通木人樁,發(fā)泄怒氣。
銘生想到了自己姐姐銘華的遭遇,眼中怒火中燒,臉頰旁卻流下兩行清淚,
嘯這時候已經(jīng)冷靜下來了,“咱們先回主屋!”
“這件事得通知根據(jù)地,讓他們提前想好對策!”回到主屋,銘生在廚房下面條,嘯海和楊明天在客廳商量對策,“城市里的斗爭,雖然他們暫時參與不進來,但是我們想要對齊思明采取行動,還是需要得到組織上的同意。”
楊明天怒火難遏地說:“難道我們不能直接取他的狗命嗎?”
嘯海搖了搖頭,“暫時不行。我們殺了一個齊思明,很快這部分勢力就會被袁文道接過來,可能是中島成子直接參與其中。我并不覺得那二人是什么好人,只會更難對付。”
“可是讓他再這么猖狂下去,你的工作就更難開展了!”楊明天想得更深一層,“日本人不會容忍兩個中國人在天津的地頭上做大勢力的。”
嘯海同意他的說法,“你看得很清楚。我對齊思明除了私仇之外,更多的是因為他也是我們的敵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