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弟，有中意的嗎？”在管猴挑選的時候，魯子奇問道，“要是價錢合適就給你買下來。”

既然管猴把莫平叫做大哥，把魯子奇叫做二哥，魯子奇索性就稱呼他為三弟。管猴比魯子奇小幾歲，叫仁兄不好啟齒，叫賢弟也沒那么熟稔，三弟這樣頗顯玩笑的稱呼就不錯。

一個沒什么誠意，好似擠出來的笑容占據了視野一角。原來是老板一路撥開阻擋的雜物，來到兩人的旁邊。

老板道：“兩位客人，雖然小店內部狹小，但賣的衣服在質量上絕不會有問題。”說著把墻邊掛著的一套長衫取下，指著長衫取下后露出來的一件道，“這件是從烏錦布莊運過來的上好貨色，內外是蠶絲織紗，中間是精細挑選的上好純棉，不僅御暖防寒，還不易粘塵結垢，客人要買只要兩吊銅錢。”

老板所指的這一件，用人形高衣架撐起了輪廓，里子是一件皂白褻衣，外面是一件深藍色開領左衽寬袖直袍，腰間用環扣套著青布腰帶。

價錢魯子奇倒付得起，可這件衣服不僅不適合時常打打殺殺的江湖人，對管猴這個小個子的體型來說寬大了不少。

“二哥，你穿的衣服也要換件更好的吧？”管猴道。魯子奇聽得出來管猴的意思是這件可以買下來他自己穿，不過不久就要到澇災地區偽造身世，衣服再好也要變得破爛骯臟，實在浪費。

“不用了，我這幾個月也沒有找份營生，身上這點錢有大半還是大哥塞給我周轉度日，不能胡亂開銷。”

這事即便被老板聽去了也沒什么，魯子奇對管猴說完后就朝著老板道：“我們今天來是給這個少年人挑幾件，老板你有沒什么推薦？”

聞言，老板把取下來的長衫掛回去，打量管猴的體型，片刻后移開目光，來回踱步，因為地方狹小，很快就停住了。

接著在衣堆里翻找起來，足有一刻的功夫，這個老板才提著三四件衣服示意管猴，道：“客人覺得怎么樣？”

管猴挑中其中一件普通的青衣長衫，老板接著就報出價錢，魯子奇也沒有試著講價，給了差不多價值的碎銀，就離開了。管猴提著包好的衣服快步跟上。

街上行走的人多帶著兵器，或提握在手，或掛扣別腰，或綁縛背后。有同行談笑者，有主隨相擁者，有獨行漠視者，神色各異，禮貌不同。

路邊散落著散戶攤鋪，有賣零吃，有賣藝飾，也有常用的小件貨物。不過，更多的是形形色色的兵器，長劍短匕、角釘飛刀、扳指護腕、板甲革履，多種多樣，不過其中良莠不濟，比不上鋪中店里。

出了成衣鋪，魯子奇和管猴兩人朝著街道的一邊走，打探附近的建筑，偶爾在一個攤位停留，挑中一兩件小物件問詢價錢。

魯子奇沒要帶上他那件直斬刀，總歸是訓教營里帶出來的東西，要是上面有什么標識的記號給人認出來就大條了。再者那刀雖然做工中上，但已經有些缺口，拿出來與人打斗未免被人嘲笑。

管猴沒有什么兵器，或者說魯子奇沒發現他身上帶著兵器。畢竟武功只會一點基礎的格斗拳和無名殘篇斗牛拳，都不需要兵器，而且出生在山里的一個村莊，要找件好兵器也是不可能的。

街走到一頭是一塊空曠的石磚地，一棟斜面朝街的三層大酒樓的門外，立著一座正方基底的日晷鐘。在空地中央有一座略高于地面的平臺，邊緣有碗口大的木樁圍欄，場中空無一物。木樁圍欄的四面中間釘著木牌，寫著百兵體的‘丙酉’二字。

“那個就是格斗場吧？二哥要不要上去看看？感覺好厲害啊，是誰建的啊？”

“不知道。”魯子奇道。

“二哥你還有不知道的啊，說起來你武功跟我也只是不相伯仲吧？”

“走，回去了。”魯子奇不為所動，想著莫平那邊的事應該結束了，抬腳返回。途中盡量避讓，不與人發生爭執。

有一輛馬車攆在石板路吱吱的前進，紅色四方頂，紙格雕花長窗，垂著紅簾，從魯子奇的旁邊經過。

魯子奇瞥眼看去的時候紅簾剛巧掀開一角，看到了一個簪纓華服的漂亮女子。不過魯子奇并不是在看這個，在剛剛同馬車擦身而過的時候，那個邋遢慵懶的馬車夫身上有經久不散的血腥氣味，同時籠罩著沉重的壓力。

看馬車駛去的方向，魯子奇心神一動，招呼著管猴，跟了上去。雖然街道可容五輛二馬拉的車輿并行，但行人不少，所以馬車的速度不快，與人稍稍快跑的程度一般。

一兩刻時以后，馬車在一家客棧門口停下，這家客棧名為悅來客棧，魯子奇再細看周圍，正是他昨晚入住的哪一家。

馬車停下后，從車廂走下來兩個年輕女人，一人華服，頭上戴著玉簪，綁著紅色絳繩。另一人翠綠衣裙，頭頂兩邊扎成對稱的兩個圓發髻，侍女打扮。馬車夫跟在后面同行。

馬車由客棧里的伙計牽著韁繩拉進馬廄之中，消失在視線內。

管猴一路上嘰嘰喳喳的說些什么，魯子奇也沒有聽進去，他在那三人進入后，看著馬車夫的背影輕輕一頓，不久后也走入其中。

剛進大堂，就看到前方展開的直長布卷，上面即有條理的寫著方正墨字，百兵體中的寬劍體。泛黃的紙張有白色邊框，上下兩頭是圓直沉木。

下面聚攏了人，也巧，這一段是大門到柜臺的直道，中間沒有擺半張桌椅。

魯子奇擠進前頭，看到最上面的大字，面露愕然。

蠻州風云榜。

蠻州龍虎榜。

這大字上面，是另一端的圓木，圓木兩頭有個凹陷，二樓邊緣的護欄上有兩個長直的掛釘，真好把圓木支撐著，接著一泄而下，把布面展開。

魯子奇雖然未見，已然猜測出來。顯然這東西不是剛有，已經經歷過好多次了。那馬車上的二女和車夫，就站在這兩張榜單的上方，有一只手搭著護欄俯瞰下面。接著反身走進后面的客房，二女進一間，車夫進旁邊一間。

這車夫顯然不是普通的車夫。

這時，魯子奇才開始看向榜單的具體，周圍人不住的議論著，有人離去出了客棧，有人找來紙筆就著桌子謄抄。

蠻州風云榜

一位，素流云濤方正言，翠英山三才劍宗。

二位，長平六壬顧祈年，黃袍醉華閣。

三位，真紅大劍郭無異，赤霄山赤云派。

四位，……

……

三十位，……

載于八月二十五。

蠻州龍虎榜

一位，霸王扛鼎周嘯元，黃袍冀東武館。

二位，單手斷劍王平邑，關慶紅風山莊。

三位，扛虎將胡明，黃袍冀東武館。

四位，小蟠龍杜佳歡，淵治青花幫。

……

三十位，……

載于八月二十五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