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應(yīng)該反過來思考。

通過帕爾這個人，可以和曼德維爾的軍方搭上線。

勞倫斯看了看懷表，指針已經(jīng)接近中午十二點(diǎn)。

或許等會還可以邊吃邊聊。

“要怎么聯(lián)系他們？”

“他們隨時待命。”

啪！

伊爾文打了個響指。

“先生？”

斯賓塞聞聲而動。

“去把羅卡和帕爾叫來，他們現(xiàn)在肯定在樓上的靶場里比賽射擊。”

“是。”

斯賓塞包裹在西裝之下稍顯健碩的軀殼并不遲緩，相反，既充滿力量，又兼有速度。

看他進(jìn)來和出去時行禮時優(yōu)雅的姿態(tài)就知道，斯賓塞在這些表面功夫上也沒少花心思。

“樓上是靶場？”

勞倫斯有些詫異，之前他看到走廊盡頭被木板堵上了，以為樓上已經(jīng)被廢棄，沒想到卻是靶場。

“廢物利用而已。樓上早就沒人住了，里面除了光禿禿的承重柱之外，只有滿地的灰塵和廢棄的水泥袋。”

這時，斯賓塞回來了。

“伊爾文先生，他倆一致要求您和這位先生到三樓去。”

“看來我們只有去看看他們是怎么比賽的了，對不對？”

勞倫斯出聲緩解了伊爾文的尷尬，緊接著，他站起身準(zhǔn)備去三樓。

“多謝您的理解，但是這段路恐怕不太好走，要不然還是……”

“不用了。”

勞倫斯搖搖頭，堅持要上去。

伊爾文也急忙親自為勞倫斯帶路。

斯賓塞始終跟在兩人的后面，仿佛一堵永不陷落的城墻。

從貴賓室里出來，剛才還在爭吵的兩位顧客已經(jīng)離開，辦公室里只剩下年輕文員正襟危坐，等待著下一位客人。

“丹尼爾，午休了。”

“經(jīng)理？可是……”

被稱作丹尼爾的人似乎想要辯解，但是伊爾文打斷了他：

“午休。”

“是。”

丹尼爾有些不情愿地從座位上離開，去到對門的房間里了。

員工休息室？

死水公司的福利待遇還挺好。

不過，從休息室的門縫里露出的潮濕空氣讓勞倫斯有些不適。

準(zhǔn)確來說，整棟樓的空氣都出人意料地潮濕。

“那家伙怎么了？”

勞倫斯隨口問道。

“你說丹尼爾？他是個好小伙子，但是太勤奮了，也很古板，開不得玩笑。”

“哦，工作狂？”

“您真是妙語連珠，工作狂？對！沒錯，那家伙就是個工作狂，工作上了癮！明明干得再好也沒有人獎勵他，還是那么精力十足。真希望他能體會下老年人的不易。”

看來這邊的世界，“工作狂”的概念還沒有普及，連伊爾文這種接近上層的人也不知道。

伊爾文鎖上了辦公室的門。

恐怕丹尼爾的過剩激情讓伊爾文這條老咸魚有些焦慮。

作為旁觀者的勞倫斯，一下子就弄懂了這兩人之間的關(guān)鍵問題。

不過，既然不關(guān)他的事，他也懶得搭理伊爾文，沒有接話的意思。

來到走廊的盡頭，這里沒有燈，所以即使在白天也顯得陰暗。

“請小心，這邊有些斷掉的木板，很容易割傷手指。”

伊爾文出聲提醒。

其實(shí)用不著他說，勞倫斯早就眼尖地看見地上橫七豎八躺著的各種裝修用的細(xì)碎木料。

與此同時，他還聽見樓上傳來子彈的呼嘯。

“看樣子我們得加快速度，不然這場比賽可能要結(jié)束了。”

噼里啪啦的聲音此起彼伏，勞倫斯靈敏地跳過用于封住樓梯口的木板，把伊爾文甩在了后面。

不知道為什么，勞倫斯現(xiàn)在的身體素質(zhì)比穿越前好很多，達(dá)到了自己察覺得到的地步，具體提高到了什么程度有待測試，不過比起穿越之前來說，應(yīng)該算得上云泥之別。

那時候的勞倫斯，跑個八百米都費(fèi)老大勁。

有可能是那枚符印的原因。

“請慢些，上面還有一大堆碎掉的磚塊和倒塌的墻。”

伊爾文焦急的聲音從下方傳來，在幽暗的樓梯上空洞地回蕩。

自然，勞倫斯也看到了這里的景象。

在二樓和三樓之間的狹窄區(qū)域，一小束陽光穿過樓與樓之間的縫隙，把跳舞的灰塵照亮。

不知為何向內(nèi)倒塌的墻壁將自己的殘骸全部留在了這里，到處都是碎掉的紅磚和脫落的白漆，簡直無從下腳。

“這里怎么變成這樣的？”

勞倫斯忍不住開口。

伊爾文這時也跟了上來，他熟練地在雜亂的廢墟之中辨認(rèn)出一條小徑。

“自從我們搬過來就已經(jīng)是這樣了，正因如此，這里的房租才出奇便宜。”

“死水公司難道資金拮據(jù)么？”

言下之意，你們做安保這方面生意的公司，什么時候這么寒磣了？

“總公司那邊當(dāng)然有錢。”

他無奈地回答。

難怪，估計死水公司真的不重視這個分部，伊爾文好像對此也頗有怨言。

也就是說，這里的保鏢也很難算作一流人才？

勞倫斯稍稍有些失望。

不，反過來想，真正一流的保鏢，自己的十萬雷亞爾可能不夠看。

他沿著伊爾文走過的路線來到了三樓。

槍擊的聲音仍在繼續(xù)，并且越來近，越來越大。

空曠的三樓陳設(shè)十分簡陋，只有四根粗壯的柱子立在四個角落，中間有人用廢棄的水泥袋子壘起了一道簡易圍墻，并且還放置了四個沾滿煤灰的靶子。

靶子千瘡百孔，地上還散落著不少空彈殼。

“羅卡，帕爾！”

伊爾文的聲音和對勞倫斯說話時完全不一樣，充滿威嚴(yán)，無比生硬。

兩位正在水泥袋前用標(biāo)準(zhǔn)射擊姿勢射擊的人，應(yīng)該就是羅卡和帕爾。

他們對于伊爾文的叫喊置若罔聞，依舊專注地盯著靶子。

伊爾文有些惱怒，想要再說些什么，被勞倫斯一個手勢阻止了。

“噓——看，別打擾他們。”

勞倫斯一眼就看出他們之中較為高大那個是羅卡，瘦小那個則是帕爾。

“預(yù)備！”

帕爾不含感情的聲音響起，下一刻，兩人同時做好射擊準(zhǔn)備。

這個時候，勞倫斯才注意到他們手里的轉(zhuǎn)輪手槍。

他調(diào)用腦海之中的零散記憶，花了好幾秒鐘，才找到對應(yīng)的型號：特蕾西亞三號左輪。

這把槍誕生在一位救死扶傷的護(hù)士手中，因此也有“白衣天使”的外號。

它最大的特點(diǎn)就是穩(wěn)定性好，既輕便又易攜，威力也很可觀，采用10.16毫米子彈，火帽擊發(fā)，曾被曼德維爾軍方配備給醫(yī)療兵使用。

“砰！”

不俗的威力帶來不俗的響動，在勞倫斯耳旁幾乎同時響起的槍聲打斷了他的思緒。

對面的兩個靶子中心瞬間分別多了個彈孔。

“還是平局。”

羅卡粗獷的聲音響起，他看向手里的轉(zhuǎn)輪，漂亮地耍了個槍花。

“不，我贏了。”

帕爾指出了羅卡的錯誤。

“不信你可以拿卷尺去量，你的彈孔偏離中心兩毫米，肉眼很難發(fā)現(xiàn)。”

羅卡眼睛一瞇。

“你發(fā)現(xiàn)了？”

帕爾并不回話，樸素地將轉(zhuǎn)輪重新插回腰間的槍袋，轉(zhuǎn)向勞倫斯這邊。

他只在伊爾文的身上停留了一瞬間，緊接著看向勞倫斯。

“這次的雇主？”

“勞倫斯·柯爾特，你的手很穩(wěn)。”

羅卡此時也湊了過來，但很顯然，他沒帕爾這么好聲氣。

“誰？你這個小個子？”

這句話惹得在場的其余三人集體看向他，羅卡則大大咧咧地站在那里，也不覺得哪里不對。

勞倫斯敏銳地察覺到，羅卡在說小個子之前有一剎那的停頓。

他抿起嘴角。

恐怕羅卡真正想說的是“矮子”這個單詞，但是他剛想說出口，又覺得不太妥當(dāng)，才臨時改成不那么冒犯人的人“小個子”。

他的確有這個資格說勞倫斯是“小個子”。

勞倫斯在卡斯卡利斯人中間算得上高大，足有一米七八，但是在曼德維爾，這樣的身高隨處可見，不足為奇。

他面前的羅卡，即使是在曼德維爾也是獨(dú)樹一幟，高出勞倫斯大約兩個頭，在場的所有人和他說話都需要仰視。

“是我。”

勞倫斯并不會因為別人的一句失言而大發(fā)雷霆，仍舊保持著自己的風(fēng)度。

“你有錢么？”

羅卡的下一句話再次如同沙龍里碎掉的瓷盤一樣炸響在眾人耳邊，不合時宜的尷尬感驅(qū)散了三樓難以言喻的陰森氛圍。

伊爾文頭疼地揉了揉太陽穴，看樣子平時羅卡就是這樣說話的。

這位經(jīng)理拿手下的“員工”沒什么好辦法。

他最多相當(dāng)于中介，并不是羅卡的直屬上司。

勞倫斯也一時沒反應(yīng)過來，畢竟對方問得太過直接，完全不按照套路出牌。

“有，而且有可能的話，我打算和你們簽訂終身雇傭契約。”

既然對方是這樣的性格，那么勞倫斯也就兵來將擋，水來土掩，選擇合適的策略：說實(shí)話。

“真的？”

羅卡聽到勞倫斯肯定的回答之后，顯得有些興奮。

帕爾則在一旁沉默不語。

“真的，我沒有必要騙人，對吧？”

伊爾文立刻會意。

“當(dāng)然，勞倫斯先生剛剛成為了死水公司的會員。”

此話一出，羅卡臉上的笑容就熱情了許多。

“好！喂，帕爾，怎么樣？干不干？”

羅卡甕聲甕氣地征求帕爾的意見。

勞倫斯有些意外。

沒想到看上去毫不相干的兩個人居然關(guān)系挺不錯，不僅一起舉行比賽，而且還隱隱透出一股“連體嬰兒”的意思。

“你的敵人是誰？”

帕爾問出了他最關(guān)心的問題。

敵人……

這里是說實(shí)話，還是小小地撒個謊？

一位不死者聽起來可有些唬人，等下要是他們不答應(yīng)，那只能退而求其次，去找一樓的幫派分子。

這顯然不可行。

叫黑幫成員去打黑幫成員？

若是跟自己交易的幫派，恰好就和自己雇傭的保鏢所屬的一致，不得當(dāng)場叛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