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一霆解救蘇麗后,把自己的涼椅寶座讓給她,讓她癱在上面呼哧呼哧喘氣。
他動作熟練地把雞鴨鵝分別關進各自的圍欄里,又給它們甩了一些切好的菜葉子。
估計蘇麗歇息得差不多了,江一霆便毫不客氣地使喚她干活:“你去后院割幾根芋荷,把它們切細,和稻糠一起煮熟后拿去喂豬。”
蘇麗聞言興致勃勃地拿著鐮刀去了后院。
不一會兒,江一霆聽見后院傳來那家伙刺耳的叫聲:“天哪,這里的荷花怎么沒有水?!”
唉,真是一刻都不讓人清靜。
擔心蘇麗搞事情,江一霆急忙從涼椅上跳起身來,三步并著兩步沖到后院——
蘇麗正高舉鋤頭,十分賣力地挖地。
“干什么?!”
江一霆走過去摁住蘇麗手里的鋤頭,擔心她不小心挖到自己腳。
“江總,我打算把這里挖低些做個小水池,然后打一些水灌進來,這樣這些荷花就有水喝了!”蘇麗興奮地指著泥土比劃,給江一霆講述她偉大的水池工程。
“胡鬧!”江一霆繃著臉呵斥道,“這是芋荷,不是荷花,它們本來就不是長在水里的。”
“不是荷花?”蘇麗狐疑地看著芋荷,自言自語地咕噥道,“長得好像呀!原來是山寨版荷花!”
說完她彎下腰,用鐮刀割了幾根芋荷,在木板上切細。
江一霆用手指著煮豬食專用的鍋,對蘇麗說道:“你去燒火。”
擔心蘇麗不會,江一霆耐心示范,他把柴火點燃塞進土灶,又往里面添加了幾把柴火,等火燒旺了才交給她。
他起身往鍋里加水,吩咐蘇麗往土灶里加柴,不要讓火熄滅。
紅紅的火焰忽明忽暗地照在蘇麗圓圓的臉上,讓那張沒有鈍角、線條柔和的臉愈加生動起來,黑亮的大眼聚精會神地注視著土灶,火焰像星星一樣在她眼里跳躍。
江一霆的心,也隨著那閃爍的火焰“砰砰”地跳。
他看得出了神,忍不住問道:“蘇麗,喜歡農村嗎?”
蘇麗看向江一霆點頭:“嗯,喜歡,空氣好,不用擔心飯菜里有化學添加劑。”
江一霆嘴角上揚,又問:“要不,你跟我在鄉下種地?”
蘇麗聽見大鐵鍋里“咕咕”直響,鍋周邊冒出了很多水汽,提醒道:“江總,水開了。”
唉,剛說到關鍵時刻,這水開得真不是時候!
江一霆把稻糠倒入鍋中,煮開后,舀進木桶,倒入蘇麗先前切細的芋荷,用木瓢將兩者攪拌均勻,對蘇麗說:“你去喂豬。”
他指使蘇麗干這干那,并不是因為他的控制欲使然,畢竟他都想退出醫騰了,兩人之間自然不再是以前的領導與下屬關系了。
他之所以要指使蘇麗干農活,是因為他真的很想她留下來,想讓她提前適應農村生活而已。
對江一霆心思并不了解的蘇麗,聽話地提著豬食走了幾步,又轉身回來拽著他胳膊,道:“一起去。”
靠近豬圈時,母豬聞到食物的美味,帶著兩只小豬崽,抬著前爪伏在木欄上,一家三口對著蘇麗“嗷嗷”直叫。
蘇麗哪里敢靠近,揮舞木瓢勁地吼:“噓噓噓!別嚎叫了,快下去!不下去不給你們吃!”
她吼了一遍又一遍,豬崽哪里聽得懂?鼻子使勁抽抽,聞到的全是美食的味道,不但沒停止叫,反而越叫越急,越叫越響亮了。
江一霆走到蘇麗背后,彎腰一手提起豬食,另一只握著她拿木瓢的手,推著她靠近豬圈。
蘇麗對母豬張嘴叫的樣子很是害怕,想往后退,但她整個身體被江一霆環抱著,哪里跑得動?他熾熱的體溫隔著T恤傳過來,讓蘇麗面頰發燙。
江一霆握著蘇麗的手,舀了一瓢豬食,從三只豬側面倒進食槽內,豬豬們立即從木欄上放下前爪,“叭叭叭”歡快地吃了起來。
一瓢,兩瓢,三瓢……很快,滿滿一桶豬食,很快進了豬豬們的食槽內。
江一霆恨不得母豬帶著小豬仔造反,讓他抱蘇麗的時間久些。
他舀豬食時,靠近蘇麗耳朵柔聲道:“學會了,嗯——?要這樣喂豬。”
低沉的嗓音像無形的手指,輕叩女孩的心扉。
蘇麗掙脫江一霆環抱,抱怨道:“哎呀喂豬太嚇人,算了算了我不想學了。明天我要上山采蘑菇!”
說完,她比了個跨著籃子采蘑菇的動作,高興地唱了起來:“采蘑菇的小姑娘,背著一個大竹筐,清早光著小腳丫,走遍樹林和山崗……”
好山好水好風光,蘇麗心情很好。
江一霆看得出了神,爺爺很想看著他成家,可是他……
蘇麗見江一霆怔怔地看著自己,停了下來,不滿地問道:“怎么,你們山上沒有蘑菇呀?”
他一個大男人從來沒采過蘑菇,也沒留意過山上有沒有蘑菇,但他知道有些蘑菇有劇毒,便嚇唬道:“不怕山上有蛇?”
蘇麗:“啊?那我明天去外面的池塘釣魚!”
江一霆提議道:“這樣吧,明天我帶你去看梯田花海,走索橋,乘高空索道,觀賞紅豆杉群……怎么樣蘇麗,我們農村人的生活有趣吧?”
江一霆正要問蘇麗,愿不愿意和他一起在農村種田?
誰知,蘇麗小心翼翼地問道:“江總,您不是說明天送我回去嗎?”
江一霆一愣。
他的確說過這話,現在又興致勃勃地要帶她去觀賞美麗的田園風光,不是打臉么?
江一霆立即板著臉,給自己找回面子地說道:“嗯,看表現!要是表現好的話,你可以暫時留在這里多玩幾天。如果表現不好,馬上送回去!”
要表現好?
蘇麗立即乖巧地搶過江一霆手里的木桶,走到水龍頭那里,將木桶洗得干干凈凈。
她拎著木桶回到廚房,江一霆已經開始做晚飯了。
蘇麗自覺跑去燒火,燒火時她時不時地偷偷觀察江一霆,心想只要把江總哄開心了,應該可以把他勸回上海的。
江一霆煎蛋,煮面條,又從酸菜壇里撈了一把酸豇豆,切成細粒……很快兩碗酸菜雞蛋面端上桌,江一霆灑上提前切好的蔥花、姜末,再加上鹽、醋、醬油和一點芝麻油。
煮面用的是清甜的井水,面碗里的土雞蛋、泡菜全是自家產的。這碗雞蛋酸菜面真是太酸爽了,蘇麗覺得從來都沒吃過這么好吃的面條。
江一霆偷偷看著蘇麗狼吞虎咽吃自己煮的面條,非常高興。
感覺酸菜面都變甜了。
看了幾分鐘后,他佯裝很隨意地問道:“怎么樣蘇麗,我們農村的面條好吃吧?”
蘇麗嘴被面條堵住,只能發出“嗯嗯”的贊同聲。
今晚特意煎了四個雞蛋,江一霆笑著敲了敲小碗,示意蘇麗把剩下那個煎蛋吃掉。
蘇麗不客氣地夾著煎蛋,一口咬掉一大半,哪有什么吃多了要長胖的嘰嘰歪歪?
很快一碗面外加兩個煎蛋,全下了蘇麗的肚子,她起身收拾碗筷,用鍋里的熱水,動作麻利地把碗筷清洗干凈。
蘇麗洗碗的時候,江一霆趁機表揚道:“嗯,今天表現不錯,明天帶你出去玩。”
蘇麗偷偷瞄了一眼江一霆,暗暗評估自己在農村待幾天,才可以把他哄回上海?
江一霆也打算在蘇麗玩得開心時,鄭重其事地提出讓她留下來,陪他一起過田園生活,當然考慮到她這人野心勃勃又愛財,田園生活自然要加上創業才能吸引她,比如,兩人在農村搞生態農業什么的。
兩人各懷心事,偷偷瞄向對方的小眼神幾次對上,又立即避開。他們彼此都吃不準對方的想法,只好決定先走一步看一步再說。
江一霆燒了一大鍋熱水,幫蘇麗提到空置的西偏房,讓她在那里洗澡。
江一霆坐在后院核桃樹下,望著滿天繁星閃爍。
山里夜風有點涼,他起身回屋去拿外套。
西偏房里傳來“嘩啦啦”的水聲,江一霆眼前浮現出蘇麗秀發飄飄,臉上帶著甜笑的嬌俏樣兒。
水聲讓他心猿意馬,他快速拿了外套后立即返回后院,躺在涼椅上,看星星,看夜空中飛舞的螢火蟲。
在農村生活多年,他第一次發現山村的夜色如此美麗。
半個月來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卻因為蘇麗的到來起了漣漪。
輪到江一霆洗澡了,西偏房里飄散著清香的柑橘味,混雜著淡淡的薰衣草和青木瓜的味道,應該是蘇麗用的洗發水和沐浴露的味道。
很好聞。
柑橘味薰衣草和青木瓜味兒,讓江一霆再一次心猿意馬胡想連篇……
幾分鐘后,江一霆洗完澡,穿戴整齊后快步走到后院,見蘇麗閉眼躺在涼椅上,身上裹了件軍大衣,長長的秀發從涼椅側面垂下。
涼椅旁的收音機里傳來舒緩的輕音樂。
江一霆走過摸了一下蘇麗的長發,濕漉漉的,很涼。
擔心蘇麗受涼感冒,江一霆立即回房找了條厚毛巾,幫她仔細擦頭發。
感覺這個動作太過親密曖昧,江一霆高興得嘴巴都快咧到耳根了。
太甜了。
他不禁想入非非,思忖自己是不是應該早點......表白?
蘇麗困得睜不開眼了,她扭頭看向江一霆含糊不清地問道:“江總,你什么時候回上海啊?”
江一霆不跟打瞌睡頭腦不清醒的家伙講道理,沒理她,繼續興高采烈地給她擦頭發。
蘇麗低聲呢喃道:“我來之前見了郝川郝總……”
江一霆手一頓,生氣地責問道:“你見了郝川?你見他干嘛?”
蘇麗閉眼,小聲道:“當然是為公司融資嘛,郝總他……郝總他……”
江一霆側耳朵仔細聽,但蘇麗的聲音卻越來越微弱。
他輕輕搖了幾下蘇麗的腦袋,急道:“蘇麗,你頭發沒干不能睡,這樣睡覺很容易感冒。喂,蘇麗!你到底有沒有聽我說話?”
見蘇麗閉眼沒理他,江一霆彎腰把收音機音量調高,試圖吵醒她,誰知蘇麗頭靠在涼椅上,發出“呼呼”很均勻的呼吸聲。
這家伙真的睡著了。
今天從上海到上饒,再走山路找到江一霆的家,蘇麗一路馬不停蹄地奔走,下午又在院子里大戰白鵝軍團,晚上喂豬……可真把她累壞了。
現在不管江一霆搖她的頭,還是故意調高收音機的音量,都無法阻止她進入夢鄉。
江一霆沒辦法,幫蘇麗裹緊軍大衣后,加大手上的力度,快速幫她擦干頭發,然后抱著她回東偏房。
給蘇麗蓋好棉被,關上窗戶后,江一霆望著她紅撲撲的臉蛋,咽了幾口唾沫,戀戀不舍地關上門回屋睡覺。
早上,鄰居姜伯父送來一小壇醪糟。
江一霆喂完豬后,把雞群、鴨群和鵝群放出來,在院子里給雞群灑了幾把玉米粒,把鴨群和鵝群照樣趕進池塘圍欄里。
幾只小公雞爭先恐后賣力地練習打鳴。
山谷里傳來布谷鳥兒啼叫的回聲。
池塘里又多了幾朵荷花的花骨朵兒,微微綻放出幾片粉嫩粉嫩的花瓣,在碧綠的荷葉中像羞澀的少女,清水出芙蓉。
江一霆突然想起他和蘇麗第一次見面時,她甜甜地自我介紹道:“你好,我叫蘇麗,你呢?”
蘇麗,清水出芙蓉一樣的女孩。
江一霆看向東偏房緊閉的門,蘇芙蓉還在里面呼呼大睡呢。
昨晚她又提到了郝川,說她為了給公司融資去找了郝川!市場上投資人那么多,她為什么偏偏要去找郝川?
她該不會真的喜歡上了郝川那家伙吧?
“郝川有什么好的!”江一霆氣呼呼地剝玉米,“年輕幼稚,花心,一看就是渣男!對,他就是渣男!不就是有個有錢的爹嗎?整天就念著要見郝川,郝川!”
江一霆學著蘇麗的聲音,掰著指頭重復她以前說過的話:“誰不想啊,郝總他人帥,陽光,彬彬有禮,待人親和,事業有成,年輕多金……”
江一霆想起自己上學時追蘇麗被拒,還有前不久兩人在沙發上相擁而眠,蘇麗卻假裝不知道。
在商場有一雙“火眼金睛”的江一霆,在感情上卻始終吃不準蘇麗的心思。
可男人就是這么奇怪,總是想征服自己吃不透的女人。
江一霆也不例外。
當然,蘇麗對江一霆的吸引遠不止吃不透產生的征服欲,還有兩人有許多相似之處產生的知己感:都是野心勃勃的工作狂,渴望通過努力出人頭地,更關鍵的是,他們是醫騰科技的聯合創始人,通過努力把醫騰做大做強,這一目標能將兩人牢牢地捆綁在一起。
蘇麗。
醫騰。
這樣說來,還要繼續留在農村嗎?
江一霆啊江一霆,你因為沒有好好陪爺爺,因為自責打算留在農村,怎么蘇麗才來一天就讓你改變主意了?
為什么不試圖勸說她留下來,和你一起過男耕女織的田園生活呢?在農村也可以創業嘛,比如搞生態農業,養雞鴨魚,種果樹。
不對啊,要創業為什么不回上海?醫騰科技的事業剛剛有了起步。不行不行!江一霆望著爺爺用過的農具,爺爺親手飼養的雞鴨魚,和它們待在一起,讓他想起小時候和爺爺生活在一起的溫馨時刻,江一霆舍不得離開。
他打定主意,一定要勸蘇麗留下來陪他過田園生活,只是那家伙好像挺喜歡城里的花花世界,尤其是郝川那種花言巧語的小奶狗……一想到蘇麗見郝川的事,江一霆就心堵。
他抓了一把玉米粒灑向雞群,嘀咕一句“郝川,哼”,再抓一把玉米粒灑向雞群,又說一句“郝川,哼”……
沒想到,腹黑佬也有幼稚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