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羽聞聲回頭看去，卻是多蘭站在十步之外，正沖著他笑，她依舊穿著第一次兩人見面時的那身一身深藍色的緊身箭袖袍，晨風將她的衣擺吹起，白色的晨霧中顯得仙氣十足，周羽不由得一陣恍惚，這不是仙女下凡是什么？

“你怎么來了？”周羽收起思緒，不解地問道。

“我怎么不能來？”多蘭走近周羽，歪著頭反問道。

“不，我是問，你不是出城了嗎？現在戰事這么激烈，城防如此嚴密，你是怎么進城的？”周羽又問道。

“呵！你覺得這城墻能擋得住本公主嗎？”多蘭不屑地說道。

“你不該來，這里很危險。”

“憑什么我就不能來？明明城里這么多人都在，還多我一個嗎？”多蘭依舊是霸道的語氣。

“兗楚克是來抓你的，你不知道嗎？”

多蘭沒有回答，轉過身去，走到垛口前面，靜靜地望著遠方的蒙古軍營，那密密麻麻的營帳在晨霧中若隱若現，營帳和旌旗所散發出來的肅殺之氣，卻與遠方的層巒疊嶂的山巒極不和諧。

良久，多蘭輕聲說道：“兗楚克明知我在城中，還要猛攻右衛城，是想置我于死地，我沒想到他竟如此狠毒，今天，我就是要他后悔的！”

“那又能怎樣呢？難道你能殺了他嗎？”周羽實在搞不懂女人的思維。

“我就是來殺他的！”多蘭沉聲道。

“隨你吧，不過離我遠點兒，可別拖累我殺敵。”周羽無所謂道。

此刻的兗楚克神清氣爽，他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信心百倍過，昨天，在殲滅明軍援軍之后，他繳獲了夢寐以求的大殺器——火炮，他沒想到明軍是這么不堪一擊，僅一個騎兵沖鋒，就將他們擊潰了，早知道這樣，就不用大費周章地攻打右衛城，吸引守軍的兵力了。

雖說經過激戰，蒙軍看似死傷慘重，有三千多人的傷亡，可死的士兵大多是漢人壯丁，現在所剩的近七千人，全部都是蒙古勇士，因此，蒙古大軍的戰斗力，可以說是不降反升。昨日又打了一個大勝仗，目下，戰士們士氣高漲，正是一鼓作氣拿下右衛城的好時機。

今天早上的軍事行動，兗楚克并沒有安排佯攻，而是將繳獲的全部一百多門虎蹲炮、滅虜炮、中佛郎機炮全部集中在一起，準備用強大的火炮將城門轟開，然后全部騎兵一擁而上，一舉突破城防。

兗楚克選擇的攻擊部位是北門，也就是這兩天被破壞最嚴重的城門。

上午七點鐘左右，蒙軍新編的“炮兵部隊”在兩翼騎兵的保護之下，向右衛城北門進發。

在距離城門五百米的時候，蒙軍的火炮開火了。實際上，中型佛郎機炮的有效射擊距離要遠得多，應該在七八百米左右，可是蒙古人不懂火炮型號和射擊距離，甚至覺得五百米的距離能夠命中，已經是長生天的眷顧了。

要說炮兵還真的是一個技術兵種，臨時拼湊的炮兵部隊不行，兗楚克的炮兵噼噼啪啪放了半天炮，愣是沒一發命中城門甚至是城墻。給兗楚克氣得當場砍了兩名炮手。

明軍沒想到韃子會有火炮，蒙軍在晨霧的掩護下，火炮炮車并沒有被明軍發現，直到開炮的那一刻。

麻巍著實被蒙軍的炮聲嚇得不輕，因為自己的炮彈已經嚴重不足了，如果敵人真的有火炮，那今天右衛城就徹底交代了。

“還愣著干什么？開炮啊！”馮大可大聲訓斥著明軍炮手。

明軍的火炮調整了方向，對著敵人的炮兵陣地也開炮了。

這是一場真正意義上的炮戰，但是結果卻讓人哭笑不得。蒙軍沒準頭，明軍沒炮彈。

明軍火炮在進行了三輪發射之后，就啞了火——炮彈沒了。這三輪炮擊，打掉了蒙軍二十幾門火炮和五十多名士兵。

而蒙軍，沒命中任何固態物體。

明軍看著蒙軍炮兵的表演，竟忍不住笑了。

“按照概率來說，該命中了。”周羽并沒有笑，而是自言自語道。

指望敵人的每一炮都打飛，是不現實的，而現在明軍的處境，就是把自己的命運完全寄托在概率上。

就在這時，只聽見一聲炮響之后，緊接著就是巨大的木材折斷的聲音。

“將軍，城門被擊中了！”

緊接著又是一聲巨響，這次是城門倒塌的聲音。

“全體將士，全部上甕城城墻！”麻巍果斷下令道。

此時的其他三個城門，已經沒有一名士兵，取而代之的，是數百名老幼民夫，在城墻上豎著各色旌旗，來回呼號走動。

三百名士兵，已全部登上甕城城墻，準備作出最猛烈的反擊。

兗楚克見城門被打開，立即舉起長矛，高聲喊道：“沖進去！”

蒙古人也不要火炮了，扔下手中的火把，翻身上馬，跟著大部隊一起涌向北門。

五百米的距離，頃刻便至，當沖在最前面的蒙古人沖進甕城大門的時候，紛紛掉進明軍昨天挖的壕溝之內。可后面的人卻不知道怎么回事，繼續向前沖過去，就這樣，掉進壕溝的士兵和馬匹填滿了壕溝，后面的士兵繼續填第二道壕溝。

甕城大門到北城門之間的五道壕溝，竟是全部由人和馬的尸體填平。

甕城上的明軍拼命向城下的蒙軍傾瀉著火力。

當蒙軍的沖車撞開大門的時候，甕城內滿滿的鋪了一層尸體，已見不到黃土地面。

“馮大可！帶領一百人留在城墻上繼續射擊！其余人隨我下去，準備廝殺！”

沖開內城城門的那一刻，蒙軍絕望地發現，橫亙在自己面前的，依舊是五道深深的壕溝，溝里尖銳的木簽清晰可見，前面的矮墻后面，是嚴陣以待的明軍。蒙軍面臨來自頭頂城墻上的滾木雷石，和正前方明軍的密集射擊。

可是，已經沒有回頭路了，如果就此原路返回，將面臨甕城城墻上明軍更加猛烈的打擊。

沒有路，就鋪出路來。蒙軍在自己前面用盾牌臨時搭建了一道防線，后面的人將巨大的門板拆開，搭在壕溝上，就這樣，拼著巨大的傷亡，一點一點地前進。

此時，蒙軍后續部隊已經全部涌入甕城以內，由于場地原因，蒙古人全部棄馬步戰。

而蒙軍的主帥兗楚克正站在門洞下方，明軍射擊死角的位置，大聲呼喝著士卒，加快前進的步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