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離沒有想到茂水市赫赫有名的王牌律師董卓霖會是秦戍的高中同學。這位帶著金邊眼鏡，西裝外套被打理得一絲不茍的董大律師像一頭驕傲的獅子，正襟危坐地在審訊室里，三番五次強調刑警隊在沒有確鑿證據的情況下，只有24小時能暫時性拘留秦戍的權利。董大律師那鏗鏘有力的嗓音和他胸前鍍金的領帶夾晃得魏離腦殼疼，他只好出聲打斷對方喋喋不休的發言，走出審訊室喘口氣。

旁邊的實習生小宇給魏離遞上一杯熱奶茶，象征性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小宇是魏離的學弟，剛進入警校讀書不久，由于兩人家里互相認識，小宇閑暇之余被安排在刑警隊辦公室長長見識，平時哪個隊案子忙起來了，都會叫他幫忙。

“魏離哥，我感覺這個姓董的律師不好對付啊。”小宇說，他在原子鏡那邊看著董大律師咄咄逼人的說辭和嚴密的邏輯理論，不經為魏離捏了一把汗。

魏離臉色鐵青，小宇說的沒錯。秦戍來到審訊室以后出人意料的平靜，從拘捕到現在已經過去了四個小時，仍舊沒有吐出半點他與死者死亡動機相關的線索。再加上死者出事的時候，他的不在場證明太過強而有力，即使死者的遺書隱晦地表達出有被迫發生性關系的事實，但是死無對證，現在他們手頭的資料并不能對秦戍提起訴訟。

然而眼下又跑出來一個在業內以無下限，超高翻供率著稱的董大律師助陣，情況變得非常棘手。

“木沐老大還沒有回來嗎？”魏離問小宇。

“還沒有。估計還需要一會。魏離哥，你覺得這個秦戍真的涉案嗎？我怎么覺得他是無辜的？”

魏離沒有接話，而是聽小宇繼續說，“他一個好好的班主任，真的會做那種事情嗎？是不是里面有什么誤會。”

小宇的想法有一部分也是魏離的想法，除了這一封遺書以外，其他地方并沒有發現任何與秦戍相關的證據，反倒是郭帥，他上次在審訊室言語吞吐，肯定還有事情對警方隱瞞。另外，關于楊維平老師的傳言也讓人格外在意。

“小宇，我和你有同樣的疑問。”雖然他是小宇的學長，但從不擺架子，“死者和秦戍有不正當的身體關系，這個可能性還是相當大的。但是就像老大說的，現在死者的死亡動機還不明確。我覺得與秦戍相比郭帥造成對方死亡的可能性更大。”

小宇想起昨天在審訊室里郭帥的表現，他表示贊同，“而且現場樓頂的煙蒂和參考書不是檢測出郭帥的DNA嗎？他是比較易怒的個性，做出一些出格的事情也不足為奇吧。”

“你說有沒有可能是郭帥發現了秦戍和死者不正當的關系，但是他并不知道死者是被迫發生的關系，反而威脅死者，導致死者心理壓力過大進而自殺呢？”魏離分析道。

見小宇還在思考，他繼續說，“比如郭帥發現了死者與秦戍之間的這個秘密以后，在班里散播這樣那樣的傳言，說死者為了拿到保送名額，做出了一系列沒有底線的事情。轉頭再用這個事情威脅死者或故意當面說一些刺激死者的話。這樣是不是也有可能呢？”

小宇不置可否，“這樣的確也是有可能的。但是郭帥這樣做對自己有什么好處呢？”

魏離答不上來。郭帥作為郭氏集團的繼承人，從出生開始就享受著極其優越的物質條件，為了區區一個保送名額做出這樣的事情實在讓人匪夷所思，如果他母親愿意，甚至可以幫他把整個茂水一中買下來。

“果然，還是要敲開秦戍的嘴或找到相應的證據，才能找到突破口啊。”魏離嘆了口氣，這個時候他特想來瓶啤酒，把自己心里窩著的無名怒火澆下去。

審訊室的門被打開，董大律師從里面走了出來。

“魏警官，剛剛在里面沒有和你好好打個招呼，你爸爸魏副局最近可好。”董卓霖露出八顆整齊的白牙，但他的笑容里感覺不到一絲誠意。

魏離和董卓霖第一次認識還是幾年前在和他父親魏副局的一個飯局上。董卓霖律所的老板余國良和警局里的大部分高層交好，他時不時在自己的私人別墅舉辦晚宴，而魏副局通常是被邀請的對象之一。魏離見識過董卓霖的社交手腕，這個人與他相差不了幾歲，但在光怪陸離的飯局間，他那游刃有余到可以應付所有人的社交功底卻叫人不得不佩服。

“嗯，挺好的。沒想到你會是秦戍的律師。”魏離冷淡應和著，雖然董卓霖能力過人，但他并不想深交。

“我們是高中同學。我也挺驚訝他會牽涉到這個自殺事件里面。不過你們木沐警官的做事風格還真是沒有變啊，手段這么強硬，沒有證據就把人拘留了。”董卓霖調笑著，順手點上了一只煙。

“你和我們老大很熟嗎？”魏離聽見董卓霖以那種輕浮的語氣說起木沐，心里不悅。

“肯定啊，木沐警官誰不認識。”董卓霖笑容更大，“她能力太強了。現在茂水市最年輕的三級警監，破獲了這么多大案。況且，長得還很好看。你在她手下工作，不會為這種人心動嗎？”

魏離臉色更沉，“董卓霖，你說話注意一點，這里是警局。”

董卓霖拍了拍魏離的肩，把嘴湊到他的耳邊輕聲說，“不要學你老大一樣那么嚴肅，魏警官。我很期待你們在我的案子里，拿什么罪名指控我的客戶。留給你們老大的時間不多了。”

魏離緊緊握起了拳頭，如果這里不是警局，他可能會控制不住一拳打在這個人的鼻梁骨上。

“魏離哥，你看一下微信群聊里面。”小宇在旁邊拉了拉魏離的衣角，小聲說道。

木沐剛在群里發了訊息：還未在公寓找到相應證據。魏離，辛苦你在局里繼續審訊秦戍。我們還需要更多時間。

“怎么了魏警官，你們老大那邊進行的不順利？”董卓霖把頭湊了過來，魏離立馬按下黑屏鍵，把手機塞進口袋。

“不關你的事情董大律師，我們各自盡好各自的職責就行。”說罷，他轉頭再次走進了審訊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