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人一獸對視。

獦狚綠豆大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詐，鼻孔發出“哼哼”的豬叫聲。

嗷嗷嗷——

四周，十幾頭狼獸蜂擁而來，隱去它的蹤影。

呼！

寧數深吸一口氣，胸膛迅速闊張，皮膚一寸寸泛紅，頭頂隱隱有霧氣蒸騰，整個人體內好似燒著了一個火爐。

神通：蛇之形！

黑白刀光乍現，一化二，二化四，四化八……眨眼之間包裹成一個圓滿的球形。

前仆后繼的狼獸撞在上面，刀刃切割肢體的噗噗聲響連綿不絕。

破碎的頭骨，紛飛的血肉，冒著熱氣的腦體，以及仍舊在蠕動的臟器……四處飛濺，以刀光為中心仿佛下了一場血肉之雨。

但頃刻之間斬殺如此之多的奔獸，流暢的刀光也微不可察的出現一絲停滯。

就在這時！

一只熔鐵般的赤紅手爪，輕輕燒穿半空里被削去半邊顱骨的狼獸腹部，抓向那絲刀光空隙。

幾乎同一刻，那道細微的細微非但沒有彌補，反而極速擴大，刀光順勢凝實，一道道向外鋪開。

遠遠一望，就像一顆亭亭綻放花苞，花瓣黑白相間，極速旋轉。

唧——

殺豬似的慘叫聲，那只攜帶著恐怖高溫的赤爪齊肘而斷，骨碌骨碌滾出老遠，鮮血濺在地上呲的冒起青煙。

“殺！”

寧數右手一揮，割斷被點燃的衣角，向幾丈之外惶惶竄逃的獸影追去。

嗷！

一頭牛犢大小的狼獸撲上來，張牙舞爪，攔住去路。

寧數面無表情，雙手掠過一道殘影。

噗！

狼獸動作頓僵，一條細細的血線將它攔腰截斷，刀光滲透而出，剖開狂涌的霧氣。

寧數毫不停留，三步作兩步，緊追快趕，手中刀光似匹練，或斬或劈，沿途一頭頭狼獸無不肢體分離，血肉橫飛。

那頭斷去一肢的獦狚眼見無法逃脫，口中發出急促的叫聲，全身燃起赤紅的烈焰，頭尾相銜，化作一團火球滾滾而來。

“……”

沒有任何猶豫，寧數轉身就跑，往獸多的方向沖。

他又不傻，該進時進，該退時退。

這么大團火，就算劈得開，也難免被燒掉衣服甚至頭發。

但這頭獦狚似乎已經記恨上他，窮追不舍，沿途的狼獸稍稍被觸及，輕則烈焰焚身，重則直接在頃刻間血肉干枯化作一團黑炭。

暗黑的碎石地上，更是留下一道醒目的焦痕。

一沖一追，轉瞬就是二十丈遠。

察覺到背后炙熱漸弱，寧數眼中兇光閃爍，就要轉身反殺。

剛轉過身，他心頭警兆再起，眉心突突直跳。

霧氣視角里，一道黑影橫跨七八丈遠，如槍似箭，筆直刺向他的胸膛。

寧數臉色驟變，只來得雙手橫刀，護在身前。

鐺！

銳利的勁力穿透刀身，壓得他的胸骨咔咔作響，腳步更是連連后退。

顫抖的刀尖在地面犁出一道長痕，才勉強穩住身形。

寧數深吸一口氣，陰沉著臉望向右側方向。

已經變得稀疏混亂的獸群之中，一頭水牛大的黑色異獸蹲坐在地，人面牛耳，長尾環身，詭異、碩大的獨目漠視著他。

異獸，諸犍。

唧唧！

正前方，已經散去烈焰，皮毛冒著青煙的獦狚低頭叫喚了兩聲，精神萎靡，邁動三條腿欲走。

噗！

一道灰線無聲無息刺進它的后腦，從眉間穿出，混著血箭腦漿消失在濃霧之中。

寧數面無表情的收回左手，緩緩握住刀柄后半截，刀鋒豎在身前。

那頭諸犍獨目微睜，后肢從地上立起，踏地無聲，化作一道黑影撲來。

半空里長長的尾巴高高立起，似桿大槍疾速突刺。

寧數大喝一聲，奮起全力一劈。

鏘！

刀光槍影一觸及分，火星飛濺，四周的霧氣瘋狂外涌，清出一片短暫的空白。

寧數雙手顫抖，來不及卸去反震的余力，長刀又是一記橫斬，撞在兩只撕來的利爪上。

一刀斬出，他連連后退翻滾，有些狼狽的閃避連續刺來的獸尾，足足退了四五丈遠，才脫離對方的攻勢。

而那頭諸犍也突兀停了下來。

嘭！

一個磨盤大小的三角羊頭滾落過來。

光頭青年渾身浴血，眼睛緊緊盯著幾丈外的黑色異獸，舔了舔猩紅的嘴唇：“要不要幫忙？”

寧數撕碎綁著刀柄的袖布，靈巧的抖了幾個刀花，偏過頭：“你擔心會輸？”

寧拓順著方向望去，很快就看見那頭獦狚的尸體，臉色微變。

“輸贏要看最后。”

說完這句話，他轉身離開。

寧數咧嘴一笑，單手握刀，半蹲著身，左手沖著對面勾了勾手指。

諸犍獨目兇光一閃，緩緩張開嘴。

艸！

寧數暗罵一聲，死命一倒，四肢貼地疾速向旁邊挪行。

吼——

巨大的音波好似炮彈沖撞，衍生的狂風擦著他的脊背，仿佛鋼刀刮痧皮膚，耳朵里更是嗡嗡作響，聽不到其它聲音。

顧不得研究傷勢如何，寧數翻身而起，大喝一聲，將手中的長刀呼嘯擲出，刺向諸犍的腰腹。

擲出這一刀，他顧不上等待結果，大踏步向前沖去。

鐺！

神通失利，諸犍合上血盤大口，尾鞭靈活一掃，將長刀重重磕飛。

奔跑中的寧數眼中精光一閃，高高躍起，左手屈指一彈。

近尺長的幻羽化作一道灰線，激射向異獸人面中間的那顆血目。右手一撈，抓住倒飛而回的震顫長刀，狠狠劈下。

這連番的動作，幾乎就在一瞬之間同時完成。

那畜生猝不及防，已經躲閃不及，本能的閉合眼瞼，長尾電射而出。

噗！

幻羽刺穿它的眼瞼，炸開一團血花。

寧數緊隨其后，尖嘯的刀鋒劈落刺來的尾梢。

嘭的一聲，他重重落在諸犍身前三尺，沒有任何猶豫，揮刀劃過空門大開的獸頸。

銀色的刀刃切開黑色的獸皮、肌肉層、經絡、氣管……帶出一捧炙熱的血漿和骨屑，在霧氣中斬出一抹艷麗的刀虹。

一刀建功，寧數不作任何停留，疾速往后撤退。

毒蛇般的長尾幾乎貼著他的頭皮飛過，然后瘋狂掃蕩四周的一切，一時間無數碎石激射，煙塵四起。

整個過程持續片刻，長長的獸尾才逐漸軟倒在地，微微抽搐。

寧數隨手斬殺兩頭亂竄的狼獸，撥開灰塵，走到那灘粘稠的血泊前。

巨大的豹形獸尸靜靜趴在中間，暗紅的鮮血仍從破碎的獸頸部位往外流淌。

他面無表情的抬腳踩住獸尸，長刀高高舉起。

噗！

那張陰沉詭異的中年人面孔，骨碌滾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