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5章 水可覆舟
書名: 寇明作者名: 平衣笠守本章字數(shù): 2718字更新時間: 2020-08-01 23:59:27
“讓這幾位軍爺也嘗嘗五丈河水的味道吧!”梁奇騰的一聲從地上爬起,指著方才擒住他的三個官兵喊道。
“那敢情好啊?!睅资喙じ胶偷馈?
“別別別,我們也……”官兵們面如死灰,趕緊求饒。但話才說到一半,就已經(jīng)苦工們舉了起來,姿勢和他們舉起梁奇一模一樣。
“軍爺們泡澡咯!”苦工們喊叫著,一齊揮手。
半空中劃過三道弧線,撲通聲接連響起,三名士兵盡皆沒入五丈河中。
“兄弟們抄家伙,讓他奶奶的饒登也來泡澡??!”梁奇的眼睛里閃動著異樣的光。此刻這個瘋瘋癲癲的人儼然已經(jīng)成了苦工們的領(lǐng)袖之一。
“我們都是被逼的,就你是真想造反?!笨喙兛粗浩骐p眼放光的樣子,都哄笑起來。
梁奇哈哈大笑,居然不做反駁。
此刻左三思帶領(lǐng)的苦工們已經(jīng)和監(jiān)工的數(shù)百軍隊戰(zhàn)成一團,鋼刀和棍棒交擊在一起,不斷有人慘叫著從大堤滾落,跌進那五丈河中??喙さ娜藬?shù)雖多,但著甲持刀的軍人顯然要比苦工更有戰(zhàn)斗力,不長的時間里已經(jīng)有十幾名苦工倒下,但官兵一邊則只有區(qū)區(qū)兩三人。
“左里長會打仗么?!绷浩婵粗谧笕嫉膸ьI(lǐng)下苦工們徒勞地沖擊官兵們整齊的陣勢,搖了搖頭。
“兄弟們,跟我來!”梁奇對身旁的數(shù)十名苦工喊了一聲,朝著大堤旁的工地飛奔起來。
數(shù)十苦工見他不去支援同伴反而跑去一邊,都有些不解,但還是本能的跟在了他的身后,一行人靜且快地奔下大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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賀久揮刀砍翻一名沖在自己身前的苦工,猛地咳嗽起來。
事情再一次超出了他的控制,他自以為拿捏得四平八穩(wěn)的局面崩壞了。無論今天這事以何種方式結(jié)束,處置不善激起民變這個罪名都是他甩不脫的,賀家以后在寧海衛(wèi)再無翻身的可能。賀久甚至已經(jīng)能看見他的全家?guī)е享椚ミ|西充軍的樣子。
而這一切都是因為左三思。
“左三思左三思,你到底要害我多少次?!辟R久不禁咬牙切齒。
“左三思!”賀久瞪著揮舞腰刀和官兵戰(zhàn)的正酣的左三思,歇斯底里,“即使要去黃泉你也要給我墊背!”
左三思無暇顧及賀久的呼喊,身前一柄帶著寒芒的鋼刀正朝他的腹部直刺而來。他側(cè)身避過,反手一刀斬向那官兵的手腕。一陣慘叫聲響起,官兵的手腕鮮血噴射,長刀連著手掌掉落落在地。
經(jīng)歷過海寇風波和直隸之行之后,左三思的搏斗技巧上升了一大截,寧海衛(wèi)的蝦兵蟹將已經(jīng)不能對他產(chǎn)生什么威脅。
那官兵跪在地上,凄慘地嚎叫起來,但他的痛苦并沒有持續(xù)太久,幾個苦工迅猛地撲了上來,用石塊把他的腦袋開了瓢。
趁著左三思和官兵搏斗,賀久連續(xù)砍倒兩名苦工,咆哮著撲到了左三思身旁。
“左三思,與我一戰(zhàn)!”賀久將腰刀舉過頭頂,對著揮刀下劈。
“你不來找我我也要找你?!弊笕紮M刀胸前,格擋賀久的劈砍。
當?shù)囊宦暎瑑杀断鄵粼谝黄?。賀久不由得后退了一步,他的虎口被刀身傳來的大力震得發(fā)麻。
賀久緊張地喘息,想要調(diào)勻被震得紊亂的呼吸。然而左三思并沒有給他這個時間,白光閃過,左三思的腰刀帶著風,迅雷般斬向了賀久的脖頸。
賀久慌忙揮刀,格住了左三思這凌厲的一擊。但他的氣息還沒有調(diào)勻,手上力道大減,竟被這一下劈砍震得連退三步。
賀久狼狽地止住退勢,但他的身體還未站直,左三思已經(jīng)咆哮著再次劈砍過來。賀久勉強地揮刀抵擋,兩柄刀再次交在一起。然而賀久立足不穩(wěn),手上毫無力氣,只聽得倉啷一聲,他的長刀脫手,在半空中旋轉(zhuǎn)了兩下后插進了一旁的土里。
左三思這一連串的攻擊用上了林半介教給他的一種日本刀法,所謂的薩摩示現(xiàn)流。這刀法的名字雖然高大上,但實則非常簡單,只是把刀高舉到右肩,朝左下方大力劈砍,用連續(xù)不斷的大力攻擊破壞對方的呼吸和架勢,讓對方招架不住,乃至于丟掉武器。
“喝?。 弊笕济吞ひ徊?,調(diào)轉(zhuǎn)刀刃,用刀背劈向賀久。
這一刀勢大力沉避無可避,重重地擊打在賀久的肩膀上。
擦的一聲,賀久的肩胛骨斷裂,跪倒在地。
“我千般忍讓,你何故苦苦相逼!”左三思將刀架在賀久的脖子上,言語間滿是恨意。
“你不死,怎解我心頭之恨!”賀久居然不怕,他仰頭看著左三思,眼睛里滿是血絲。
“惡賊住手!”有幾名官兵看到了左三思這邊的景象,生怕賀久性命有危,急忙喊道。
然而這一聲讓更多的官兵注意到了賀久跪地的情況。主官被俘的現(xiàn)實讓他們內(nèi)心動搖,腳下不自覺都地向后退去。
“喂!寧海衛(wèi)的軍爺們,看大煙花啦!”正在官兵一片慌亂之時,大堤下忽然傳來了一聲吶喊。
官兵們聞聲望去,只見梁奇正站在大堤下那空蕩的土地上,搖頭晃腦地看著他們。
見吸引到了官兵的注意,梁奇滿意一笑,舉起了手。
“火起!”梁奇的手猛地揮下。
話音未落,堤下官兵大帳處騰起了熊熊大火。官兵們一下子被這場景所震驚,個個瞠目結(jié)舌舌。
“別看啦,你們輸了。”梁奇啃著從官兵大帳里摸來的肉肘子,含混不清地道。
方才他看到官兵都聚在大堤上混戰(zhàn),大帳無人看守,就帶了幾十人偷偷摸了進去,偷了官兵的物資,還焚毀了大帳。
大帳的丟失給官兵的士氣造成了強烈的打擊,抵抗的氣勢一下子就弱了下去。片刻后,一名身材矮小的官兵從隊伍中脫出,向大堤下逃跑而去。
有了第一人就有第二人,而后是第三個第四個。越來越多的官兵喪失了信心,他們或是孤身,或是三五成群,紛紛奔下大堤向四方逃亡。
不斷地失血下,官兵的陣勢終于崩潰,數(shù)百官兵哭爹喊娘的逃開,頭盔和刀槍丟了一地。
苦工們都陷入了長久的沉默,他們臉上帶著血,喘著粗氣互相對視。
“威武!”良久后,左三思喊了出來。
“威武!”數(shù)千苦工一起呼喊,聲音震天徹地。
“起來!”左三思收起刀,拎著賀久的領(lǐng)子,把他拉到大堤的邊緣。
“回去和饒登那狗賊說,讓他洗好脖子等著!”左三思飛起一腳,把賀久踹翻。
賀久從斜坡滾落,摔在地面上,片刻后才掙扎著爬起,一瘸一拐地走了。
“左里長,放他走沒事么?”苦工中有人不解。
“他這人畏懼責罰,只會千百倍的渲染我們有多厲害,放他回去會動搖牟平城守軍的士氣。”左三思回答。
“左里長真的要進攻牟平城?”又有人猶豫著問。
“攻下牟平鬧大了還能招安,但要是現(xiàn)在就放棄抵抗就只能等死?!弊笕歼€沒回答,梁奇已經(jīng)走上大堤,回答道。
聽了梁奇的話,苦工們都沉默點頭,這道理很簡單,他們也都明白只有繼續(xù)抗爭才有出路。
“行遠呢?”左三思腦海中那戰(zhàn)勝后的興奮微微減弱,忽然一拍腦門。
眾人面面相覷,都是一臉驚恐。
“莫不是還在河里?”有人顫抖著說。
眾人紛紛聚到大堤的另一邊,朝孫行遠方才攀爬的地方望去。然而滔滔江水流過,一人影都沒有。
一陣沉默后,左三思脫去上衣,手一揮就要跳入五丈河中。
“左里長不可??!”左三思此時已經(jīng)成了這批造反人員的主心骨,見他沖動,一眾人趕忙規(guī)勸。
“左大哥,不忙,我在這。”正在堤上一片慌亂之時,堤下的某個角落里傳來了虛弱的聲音。
眾人聞聲望去,河水中立著一塊巨石,這巨石和大堤之間形成了一個不大的夾角。孫行遠伸展四肢,艱難地撐在夾角之間,背上仍背著那個孩子。
“我還活著。”看見眾人關(guān)切的目光,孫行遠勉強一笑。
“還有衣服的快脫,連繩索!”左三思大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