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在迷糊的時候總會說一些自個兒都覺得不合理的話。說實話，我已經很久沒看過電視了，是真的，很久沒有看過電視了，自從上大學之后，我就再也沒有接觸過電視機，特別是那種很多人圍在一起看電視的情景，還是很小很小的時候，感恩節，或者過中國年的時候，可能，也只是可能罷了，會和大家圍坐在電視前，看一些平時很少看的合家歡節目······

所以說，一臺大電視，興許能給我的情緒帶來不少積極的影響，哪怕只看看合家歡節目也行······或許，也沒什么大不了的。

“卡爾森，今天的收音機不知道為什么，就是收不到實時新聞了······”

保羅正盯著收音機發愁，隊長則坐在一旁悠閑地抽著煙，其它的隊員，要么是像隊長一樣靜坐著，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要么就互相開著玩笑，一會兒調侃調侃這個，一會又嫌棄嫌棄那個，并沒有把收音機當回事。

“也沒什么大不了的，反正大部分東西我也理解不了······要不聽聽娛樂電臺吧，放松心情。卡爾森？”

“我并不是很在意那些消極信息。”（實則不然）

電視機是新買的，被嚴實地包裹著，好一陣忙活，我們才把它拉扯出來，是個大家伙，至少得有七八十英寸。

“他媽的，喬治，搞個電源插座接過來，有好戲看了。”

收音機的娛樂電臺不停地重復播放著同一首歌曲。

“這個收音機······關掉它吧。”

過了很長一段時間，我們也沒有等到喬治和插座。

“喬治怎么去了這么久，卡爾森，你去找找他。”

“好的，隊長。”

走出帳篷，外面顯得空蕩蕩的，仿佛人都被風刮走了一般，在遠處，只有三個軍官打扮的人在交談著什么。

我沿著印象里喬治離開帳篷的方向去尋找他，穿過幾個大木箱子，我找到了一個類似存儲倉庫的鐵皮房子，我想喬治現在應該還在里面搗鼓著，于是走了進去。

“喬治？”我叫了一聲。

“······”

房子里靜悄悄的，一點兒動靜也沒有。

我看到了一個接線很長的插座，便順手把它帶了回去。

“喬治呢？”

“他還沒有回來！？我本以為等我回來的時候，你們早就把電視機給弄好了呢。”

“算了，也許是半路上接到了什么臨時的命令吧。”

很快，我們就接好了電源。

“好像少了點什么？”隊長滿腹狐疑地盯著滿屏的藍光，皺了皺眉頭。

“信號！老天，沒有信號我們什么也看不成。”

“······”

天哪，看來不止我一人忘記了電視機工作的必要條件。

“嘿，你們這是在干什么？”門外走進來幾個士兵，“安裝電視的任務就交給我們吧。”

我差點兒沒忍住笑了出來。

到了深夜，電視機才安裝完成。

帳篷外面安靜極了，偶爾才能看見幾個人匆匆忙忙地走過。隊長依然抽著煙，好像今天一整天他的煙頭都在手里頭拽著。

“要不要叫那個小女孩兒一起看。”

“她可能已經睡著了吧。”

“······”

“看什么好呢？兄弟們。把燈關了吧，保羅。”

先是一片漆黑，隨后有人按下了電視機的電源鍵，屏幕上出現了圖像。

“這是什么東西？”

屏幕上所呈現的畫面讓所有人迷惑不解，看上去像是正在直播的新聞節目，但又不像，因為我們根本沒有看到主持人，畫面的下方有一小段文字：“倫敦街道實況”，直播攝像機正對著一條黑漆漆的小巷，巷子里的路燈暗暗的，畫面中除了幾株放置在窗臺上的植物就是靜悄悄的街道，一點兒聲音也沒有，也沒有看到一個人，攝像機就這樣一直正對著這條毫無意義的巷子，絲毫沒有要動的意思。

“這是什么意思，行為藝術？”

“拜托，來點兒脫口秀什么的吧。”

不少人露出了失望至極的神情。

隊長拿起了遙控器，不太熟練地按下了一個數字，“歐，是23臺，不是2臺，算了吧······嗯？怎么突然沒信號了。”

又是藍屏，這個不受歡迎的家伙竟成了這兒的常客。

“23臺······也是這個屌樣。”隊長有些不耐煩了。

22、21、20、19······

“怎么回事？現在都流行直播藍屏嗎？他媽的。”

“看看新聞頻道吧······”我提議道。

話未落音，隊長的臉色霎時間難看了起來，似乎對新聞頻道有很大的偏見。

但他按下的數字還是映射到了新聞頻道。

并沒有直播藍屏，但令所有人震驚的是，屏幕上出現的，正是最開始的那條小巷，空無一人，萬籟俱寂的那條小巷。

隊長把所有的頻道都按了一遍，最后，就像只有一個開口的回環，畫面再次定格在了那條小巷，那條令人不安的小巷。

驚恐和疑慮代替了抱怨和惱怒。

沒有人敢繼續往下想，也沒有人想問到底發生了什么，就好像我們的精神支柱被突然抽走了一樣，帳篷里安靜極了，仿佛小巷靜謐的氣氛能透過電視蔓延到這里一樣，或者，我們都在仔細的聽、仔細地看，希望能從中找到活人的影子，就如同在廢墟中尋找幸存者一樣。就這樣，完全沒有了看電視的人該有的閑散、舒適，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奇怪的、吃力的感覺，很不幸，這一條小巷靜悄悄的，一點兒人的影子都沒有。

“倫敦街道實況”，這串字符靜靜地躺在畫面的下方，路燈的光線似乎越來越暗了，地面濕漉漉的，好似剛剛下過一場雨，但沒有風，也沒有聲音。攝影機穩定地運行著，穩定地記錄著這條小巷的每分每秒。

“嘭咚！”，突然，有什么東西狠狠地撞了一下攝像機，幾乎定格的畫面就此被打破，甚至有人為此嗖的站起身來，“咔咔”，攝影機搖晃了幾下，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隨之而來的，是一片藍屏······

我們呆呆地盯著屏幕，藍光布滿了整個帳篷，淡淡地照在一張張呆若木雞的臉上。

脫口秀？我們也許不會再用到這個單詞了。

“好吧，夠了。”帳篷里的照明燈被打開了，頃刻間，冰冷的藍色光消散無蹤，隊友們適應性地眨巴著眼睛，伸展著四肢，目光，順著電燈開關的方向，投到了一座雕塑般的身影上。

“我是你們的指揮官，也許你們都不認識我，但這并不重要，正如大家所見，我們已經瀕臨絕境，今天上午······咳咳······”

咳嗽聲不大，卻把帳篷里其它所有的聲音都壓了下來。

“在短短的幾個小時前，我們的幾座主要城市宣告淪陷······”

“叮！”，一顆子彈落到了地上。

我們不知道指揮官是什么時候出現在身后的，也正如他所言，我們很多人都不認識他，也許一個認識他的人也沒有，但他的眼神卻顯得那么自然，就好像對我們所有人的情況了如指掌一般。

“但還沒有到放棄的時候······”

本以為會是一場慷慨激昂、鼓舞士氣的演說。

“早點休息吧······”他淡淡地說，語氣顯得無比羸弱。

長官整了整帽子，低下頭，轉身離開。

隊長關掉了電視。

“我們有更多的工作要做了，兄弟們。”隊長笑著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