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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初識真相有點懵

  • 江湖洗白錄
  • May有
  • 4216字
  • 2020-06-24 10:53:29

除去那些冰肌玉骨的美人,大多數人的夏天都是水淋淋的,快活并狼狽著。

微風拂過,柳條勉強動了動,果真是“微”風,且帶著一絲燥熱,不如不吹——就像負心人脫口而出的情話,敷衍得如同水中映月,聽了徒增煩憂,不如不聽。

離入伏還早得很,天氣卻悶熱得要命,斜躺在樹干上納涼的姑娘翻了個身,撥開樹葉瞇眼看大日頭,不禁懷疑今年是不是該提前吃這頓暑伏的餃子。

熱得很悶,悶得很靜,愈加襯得那惱人的蟬鳴絲絲扣扣貫入耳中,這些蟬經過日夜不知疲倦地修習,“魔音功”已達爐火純青的地步,令人無所遁逃,心煩意亂,太陽穴突突直跳,頭都快要裂開了。

——不能再在這兒待下去了,再翻下去就出鍋了,只可惜沒帶辣椒面,姑娘遺憾地坐起身。

這時,林子入口處有人在喚道:“少宮主,您在里頭嗎?”

聽出這聲音的主人,她玩心頓起,輕悄地從樹干上躍下,尋了棵桃樹,用帕子小心翼翼地摘了兩個大毛桃子,復又提氣跳到一棵枝葉繁密的大樹上,順著葉子的縫隙往下瞧——來的果然是顧良。

顧良以手遮陽,額上已見了一層汗,不知是熱的還是急的。他又大喊了幾聲,見無人回應,急得直跺腳——整個山都快讓他翻遍了,少宮主能去哪里,總不能自己偷跑下山了吧?

少宮主最近不成天嚷嚷著山中無趣么,顧良胡思亂想到這兒,頓時覺得可能性很大,沒由來緊張起來,正糾結一會兒是該據實稟宮主還是幫少宮主遮掩一番好,就聽到頭頂上一聲嬌叱:“呔,姑娘看桃!”

倉促間抬起頭,雖未看清上面的人,但一聽這稱呼顧良便心底一松,知道是找著人了——顧良顧良,姑娘姑娘,你一個男的怎的叫姑娘?二人第一次見面的情形他可還記著呢!

然而此刻不容他多想,兩枚圓滾滾的暗器已帶著勁風直沖自己的腦門兒招呼過來!

顧良是雪月天宮顧左使的養子,功夫自然不差,雖則個子很高,反應卻是機敏靈活,只見他迅速將身子往下一矮,避開要害,同時兩手高舉成爪,電光火石間便牢牢地將那兩枚暗器抓在手中!

剛要松一口氣,突然覺得手心刺刺癢癢的,心下一驚——莫非這暗器還淬了毒不成!嚇得趕緊一松手,只見兩枚毛茸茸的大桃子在地上骨碌碌滾了一圈,方停在他腳邊。

“啪啪啪!”擊掌聲伴著一陣清脆的笑聲響起,“少俠好俊的功夫!這桃子便送與你吃罷?!?

隨之一抹綠色的倩影躍下樹干,“找我何事啊?”

“……”

顧良沒轍地看著她。

眼前這姑娘長著討喜的鵝蛋臉兒,眉若遠山,目若泓泉,嵌在臉中間兒秀挺的鼻子堪稱點睛之筆,使得她正臉兒清秀耐看,側顏又給人一種傲然冷艷之感。

天氣炎熱,她穿了一身蔥綠鑲滾邊兒的輕薄夏衣,高扎著男式馬尾,露出清瘦的脖頸和鎖骨,精神,好看。

顧良暗嘆宮主會養人,黃花菜都能給你養成白牡丹,看看少宮主哪還有半點兒剛上山時干瘦的模樣?

人生的際遇往往出人意料,誰能想到,當年的那個瘦弱的小乞丐,如今搖身一變成為雪月天宮的少宮主了!

余魚見顧良兀自發呆,抬手在他眼前比劃了幾下,“回魂了,聽說你惹小圓生氣了,下山的時候勾搭賣花兒的小丫頭了?”

一聽這事顧良立馬清醒了,“少宮主,冤枉?。∧切⊙绢^不過是想讓我買她的花,我說不要,我們山上有的是,她就非要跟著我來看看到底哪座山上有的是,說好多采些下山去賣?!?

“你就把人帶回來了?小圓看見了?她怎么說?”余魚連珠炮似的問了一堆問題。

顧良無奈地“嗯”了一聲,學著小圓的模樣,反手叉腰陰陽怪氣地說了一句:“她說,喲,雪月天宮竟然還有客吶,稀奇稀奇?!?

余魚見他學得傳神,忍不住噗嗤一笑。

顧良一攤手,“那小丫頭就嚇跑了。”

嚇跑了?

一句話的威力應該沒有這么大,師父常說,男人最擅長的就是撒謊,第二擅長的就是圓謊,第三實在圓不了了就耍臭無賴。

余魚審視著顧良,琢磨著他話里頭的真假。

顧良卻突然一拍大腿,“哎喲!差點兒忘了正事,宮主叫少宮主趕緊回宮去呢,說是有要事相商!”

要事?相商?跟她?

余魚驚訝,這些年來,她整天除了練功就是在山上溜達,其他人都各司其職,唯有她干閑——這白飯吃得著實有些不好意思了。

奈何宮中事務師父卻從來不許她插手,余魚實在想不出自己還能做什么,便溜去后廚做起了幫工,時間久了,竟練就了一手好廚藝,每每雪月天宮做宴的時候她方才覺得自己也有些價值。

今天師父主動找她商量事,可是太陽打西邊出來了,難道說自己的才能終于要有用武之地了,書寫江湖傳奇的夢想終于要實現了嗎?

這么一想,余魚立時熱血沸騰起來:“那還不快走?可別叫師父久等了!”

看著余魚捋胳膊挽袖子的豪氣,方才才覺得自家少宮主總算有了些溫婉女子模樣的顧良頓時覺得他方才一定是眼花了。

嗯,方才是方才,現在是現在。

……

余魚興沖沖地回到宮中時,美人師父正慵懶地靠坐在寬大的玉石寶座上給指甲涂丹蔻,不經意間就流露出一股勾人魂魄的嫵媚風情來。

余魚嘖嘖稱奇,她私下里偷偷模仿過幾次,奈何效果不理想,還被小圓嘲笑了一番東施效顰,之后她就充分地認識到自己不是這塊料,深覺自己的美還是要從其他方面發掘才行。

別看師父平時說話柔聲細氣的,卻自有一股威嚴,就比如眼下,明明她只是笑意盈盈地涂著指甲而已,座下的左使顧遠山并幾個堂主卻皆是恭敬地垂頭而立,大氣兒都不敢出一下。

余魚三步并做兩步竄上寶座,偎進師父懷里:“師父有什么要緊事要與我商量?”

余茵茵一邊往后讓了一下,一邊用尖尖的指甲點住她的額頭:“停!別把我的指甲給弄壞了??纯茨?,都多大的姑娘了,還跟個皮猴兒似的,說巴上來就巴上來,也不瞧瞧多少人看著,就不害臊么。”

宮主素來寵愛徒兒,只要余魚一來,一切規矩就都跟擺設一樣,大家早就習以為常了,于是集體失明,裝聾作啞。

余魚笑嘻嘻道:“有什么可害臊的,師父跟娘一樣嘛,女兒跟娘好是天經地義!”

不知這句話觸動了什么,余茵茵撫在她肩上的手一頓,余魚仰起臉看她。

余茵茵跟她對視,微微挑起嘴角:“你啊,就這張嘴會哄人,劍法怎么不見你精進,平日把功夫都下在磨嘴皮子上了?”

余魚正要反駁,她師父又道:“不過你說得也沒錯,你我雖是師徒,卻情同母女,是以這些年來,我都把你護在手心里頭,不曾讓你參與過一絲一毫宮中那些骯臟的事?!?

骯臟的事?

這話有點不對頭啊——余魚正疑惑,伍堂主風風火火地走了進來,雷厲風行,單膝跪地,就要張口說話,冷不丁一抬頭見余魚在場,差點兒咬了自個兒舌頭,他定定神,小心翼翼地看了余茵茵一眼,狀似征求。

余茵茵微微點了下頭,伍堂主這才稟報道:“宮主,張家已經滅門了,雇主給的酬勞是五百兩白銀,賬已結清入庫。”

“這么少……”余茵茵微微皺了眉頭,“真是一如既往的窮酸。”

“是的,所以屬下擅作主張……把張家的私庫銀兩也給拉回來了?!蔽樘弥髅奸_眼笑道,“還真不少。”

余茵茵聽了這話才算滿意了,“做得好。對了,王家的事比較棘手,和官家有些牽連,也交由你們堂來做吧,別人我不放心?!?

“是,宮主?!?

伍堂主領命躬身退下。

余魚一臉茫然,看向余茵茵——什么滅門,張家王家的?

余茵茵避開她的視線,兀自抬手欣賞新染的指甲,“顧左使,你來跟魚兒說吧?!?

顧遠山領命,上前一步,問道:“少宮主可知我們雪月天宮以何為生?”

這個問題余魚沒少想過,雖說余茵茵不讓她摻和,其他人也刻意避而不談,但是經過她的暗中觀察,宮中各堂的人時而就會外出一段時間,等回來后就有了大把的金銀進賬。

于是胸有成竹微笑道:“我們,其實是一個鏢局吧?”

還沒走出門去的伍堂主聞言一個趔趄。

顧遠山也沉默了一會,“少宮主,您再猜?!?

“那……是給大戶人家子弟上門教學的武教頭?”

“……相去甚遠。”

“替人要賬的跑腿兒?”

“……大相徑庭。”

“總之不外乎就是出去做些跟武藝相關的生意罷了?!?

顧遠山點頭:“這回少宮主倒是說對了,不過我們做的卻又不是普通的生意。”

“那是?”

“人命生意?!?

顧遠山適時做出一個陰森可怕的表情:“少宮主,我們就是那群在江湖上令人聞風喪膽得抱頭鼠竄卻躲避無門的無情殺手??!”

“……”

余魚被雷劈了一般的神情在顧遠山意料之中,有心寬慰幾句,見余茵茵微微搖頭,示意他讓余魚自己消化消化。

根據說書先生的描述,殺手不應該是兇神惡煞,冷漠可怖的嗎,最好臉上再有幾道疤就更適襯了,哪有這么春風和煦,平易近人的殺手?

顧遠山似乎看出了她的疑慮,解釋道:“都是偽裝,偽裝哈,如今殺手也轉型了,溫柔可親型的殺手容易讓人放下戒心,更便于行事。”

“……”

好吧,是她孤陋寡聞了。

余魚還沒從巨大的沖擊中回過神來,余茵茵在她身后幽幽地嘆了口氣,大夏天的,吹得她脖頸子直發涼:“魚兒啊,之前這些事情瞞著你是因為你年紀太小,怕你一時接受不了。如今你大了,師父也老了,雪月天宮遲早是要交到你手中的,所以挑了這個時機告訴你,希望你能繼承我的意志,將本門發揚光大,你可能做到?”

余魚抖了抖嘴唇——這個時機是什么時機?她根本就毫無準備??!

什么,還要發揚光大?她在深山老林里練功多年,苦也吃了,累也挨了,難道到頭來就是為了做個殺人頭子,為禍人間?

看著余茵茵殷切的眼神,余魚艱難地咽了口口水。

好在余茵茵并未要她立即承諾,轉而問道:“魚兒,你不是一直都想下山么?”

余魚聞言眼睛一亮——十年前她隨余茵茵上了山,余茵茵就給她下了死令:練不成雪月劍法,不準下山。于是日月星辰,朝露晚霞,她足足在山中待了十年,十年前的事再沒有人提起,似乎已經淡到模糊,但在夢中卻還那么清晰。

她就知道,她沒忘。

她迫切地想回去看看那群“家人”,大家做了什么買賣,生意好不好?七老爺子咳嗽的老毛病有錢看了吧?陳二叔還在“丐幫”中指點江山嗎?這么些年了,也不知大力叔娶沒娶到媳婦兒,二狗究竟發財了沒有?

越想越恨不得立馬生出一對翅膀,飛回永安城去。

“師父……允我下山了?”

“這就是我說的時機,”余茵茵一手撐著頭,另一只手慈愛地撫著余魚的發梢:“聽小圓說你昨夜差點就突破了雪月劍法的最后一層?!?

“可終究還是差那么一點。”說起這個,余魚一臉沮喪。

“不必難受,”余茵茵安慰她道,“光說不練假把式,你也到了該下山歷練的時候了,有些東西只有在實戰中感悟、積累經驗,才能取得突破?!?

“實戰?”

余茵茵點頭,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下山后去尋一個叫做李夢云的女人,她年紀與我相仿,耳垂上有顆血紅的朱砂痣,此人擅長的流火劍法,正與我派雪月劍法相生相克,你若能把她殺了,定能飛速提升!”

殺人?

余魚驚得一下子站起來,連連擺手:“我、我不行?!?

“怕輸?”余茵茵安撫似地按住她的肩膀,余魚有些僵硬地順著她的力道坐下。

“別怕,你的劍法是為師教的,為師心里有數。魚兒,你也要對自己有信心,只管放心地去,找到李夢云,用她的血,祭你的劍!”

余茵茵說到最后,聲音里有一絲顫抖,不知是激動還是興奮,余魚有些詫異地抬頭,余茵茵卻已轉過頭,輕咳一聲,斂了神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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