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1章 對白玉樓起了疑
- 江湖洗白錄
- May有
- 4263字
- 2020-12-28 18:34:27
從五城再往京城走,就與從定遠往邊境走的感受完全不同了,去邊境五城時,心情會隨著景致愈加粗獷豪放,令人恨不得夜夜對酒當歌,策馬嘯西風。
而往回來的途中,無論是風景還是人說話腔調的熟悉感都在提醒大家,重歸故土,魂兒也該歸位了。
邊境五城雖然荒涼,卻有一種奇怪的魔力,余魚有點兒惋惜——早晚還要再來一次的。
車隊行了五六日的路程,除了中間進客棧大休整過一回,其他時間都在馬不停蹄地趕路——對于商人來說,時間就是金錢。
若不是因為隊中有余魚和憐憐兩位姑娘,恐怕五六日都短了,走商的男人們不怕臟,斷都不會這么快進客棧。
但二狗依舊對此事感到愧疚,總覺得自己沒有照顧好兩位姑娘。
行商從來沒有人帶女眷的,畢竟是販貨不是游山玩水,一路艱辛,帶女眷多有不便,但古拉知道,余魚對于二狗來說可不是一般的姑娘——況且恩雅公主已經決定要跟梁文道汪小溪合作了,所以當他們提出要跟車隊一起去京城長長見識時,他沒有提出異議。
二狗不知內情,覺得古拉能答應此事,已然是做出很大讓步了,除了縮短休整的時日,也不好再得寸進尺。
余魚知道了二狗的心思,還單獨找他說過一回,“二狗哥,我和憐憐又不是什么千金大小姐,都是混江湖的,沒那么嬌氣,咱們小時候連乞丐都做過呢!你們以后該怎么走還是怎么走,別老跟那個古拉打商量啦!”
小時候是小時候,泥水里滾翻天都不打緊,現在可不一樣了。二狗聽她這樣一說,更加覺得自己無能,小時候也就算了,事到如今,還是連給她個好點兒的旅途環境都不能,窘迫地擺手:“那哪是一回事,現在長大了,不比小時候……姑娘家愛美愛干凈。”
之后車隊仍舊是五六日一休整,并未聽從余魚的建議,余魚知道他是從小養成的老毛病犯了,什么都想竭盡全力給自己最好的,親大哥都不定有這么關心妹子,拿他沒轍,又怕他多想,也就由他去了。
憐憐反倒勸起她來,“二狗哥想對你好,你就接受嘛,那樣他才高興呢!”
余魚無話可說。
二狗哥對她來說是像親人一般的存在,不過這話說給憐憐她也不信,可能還要反問一句——你那天說的男人不是他?
否認的話到了嘴邊,想了想還是咽了下去,索性不考慮那么多了,該怎么相處還怎么相處,反正她和二狗哥從小玩在一起,一向親如兄妹。
二狗見她不再提,心里高興了,可有的人卻不高興了。
汪小溪看著二狗給兩個姑娘端來一盤葡萄獻殷勤,不免冷笑一聲,順便踢了一腳貨車。
一個護衛被這“咚”的一聲嚇了一跳,驚訝且警惕地看了他一眼。
汪小溪臉上掛著干笑,“我試試這車綁得結不結實,別到時候遇到打劫的兩下就踢散了。”
說著一步三晃兒地走了,氣得那護衛罵了一句娘,好在汪小溪走遠了沒聽見,要不非借這機會抓倒霉蛋干一仗泄憤不可。
林小木暗自搖頭,那護衛是二狗的自家人,并不知道他們押送的不是單純的貨品,還指著這批貨出錢呢,自然要替主子著想了,出門行商最忌諱的就是遇匪,師弟凈揀難聽的說,人家能愿意聽么?罵他一句都是輕的了!
不過,看師弟最近這架勢,頗有些情場失意之嫌,自從他把憐憐的話隱晦地告訴師弟以后,汪小溪明顯看二狗很不爽,吊著眼角子到處找茬兒,多虧二狗脾氣好人大度,不與他一般見識。
本來他們就是借著人家的光才能堂而皇之地跟著這批貨進京辦案,汪小溪反倒對人家主人這個態度,多少有些不知好歹!林小木打定主意找個機會說說他。
……
這日,陳家的車隊停在一片小樹林里休整,汪小溪趁眾人吃干糧的工夫,穿過小河去對面找梁文道。
這地方僻靜避風,白玉樓一行也正在休整,他身邊依舊跟著恩雅,只不過這位公主比前些日子低調多了,自覺換上了樸素的裝扮。
在余魚他們知情人看來,恩雅跟著白玉樓很正常,可對于武林同盟來說就不是那回事兒了。
原來說恩雅是白敢先的客人,這個大家都知道,可現在白敢先人都逃了,恩雅和古墩兩個西隴人卻還賴著臉皮不走,不禁令張道長等人十分不滿,時不時提醒白玉樓,他們這是要去辦正事的,但凡有點眼力見兒的,看到人家家里出了那么大的事兒,還能厚臉皮跟著么?也不是旅游呢!
可大家顯然忘了奪寶大會上的事,恩雅就是這么的厚臉皮,豈會被他們幾個白眼勸退?覺察到眾人的情緒,還振振有詞,“我爹和白世叔交往多年,不相信白世叔會是那樣的人,想必他是有什么不得已的苦衷,正好我跟著一起去找他,當面問一問,你們可不要冤枉了好人。”
都證據確鑿了,還有什么苦衷!
她這么一說,大家聽了都很憋氣,卻也不好意思再說什么了,要不然好像一堆長輩欺負人小姑娘似的,愛跟跟吧!既然她不見棺材不落淚,他們也不缺她這一口吃的。
這么想著,眾人都低頭默默吃干糧,其中屬梁文道啃得最歡,汪小溪在樹上扒著樹枝無語地看著——都盯他半天了,這廝愣是沒抬一回頭。
他不禁納悶,京城的生活水平這么差么?看梁文道吃得不亦樂乎,不像個京官兒,倒像個逃荒出來餓了十天半月的難民。
這么多人在,汪小溪不方便大張旗鼓地直接去找梁文道,便想著怎么才能讓這餓鬼發現自己,可想了半天也沒想出什么好主意來,丟個石子?不行不行,梁文道不是江湖人,本來就反應遲鈍,待他發現自己,估計這一圈兒的人都發現自己了。
正犯愁,坐在祝凝香旁邊低眉順眼,正伺候師父喝水的芙筠突然抬起頭來,不期然與枝葉縫隙中的汪小溪對了個眼,她驚訝的手一抖,水就灑出來一點,少不得又被她那尖酸刻薄的大師姐刺了幾句笨手笨腳。
芙筠唯唯諾諾地道歉,眼圈微紅,解釋說因為馬上就要到青州了,思父心切,一時溜號所致,那泫然若泣的模樣惹得大師姐又挨了祝凝香好一頓說,氣得說不出話來。
汪小溪看著好笑,這大師姐人品是不怎么樣,老想踩著別人,可惜沒那個腦子,吃癟幾回了還不長記性。
芙筠可不是善茬兒,不過她雖然喜歡耍些小聰明,卻不是一驚一乍的性子,此時她面上沒露出分毫不妥,眾人也深信她的說辭,這點也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汪小溪都佩服起來了——這姑娘,挺能裝相。
隔了一會兒,趁眾人不注意,芙筠又偷偷向樹上瞥了一眼,汪小溪一指梁文道,芙筠會意,扯了扯梁文道的袖子。
梁文道終于把臉從干糧里抬了起來,大聲道,“怎么啦?”
他這一嚷嚷,眾人自然都向這邊看過來。
芙筠被他這一嗓子嚇了一跳,生怕暴露了汪小溪——他既然偷偷摸摸蹲在樹上,就是不想讓人知道。
梁文道見芙筠不說話,兀自問道:“怎么一臉緊張?是不是快要見到你父親了,怕他考校你功課?”
芙筠緩了緩神色,順著他的話笑道,“是啊,我有一年有余沒見到父親了。父親一心撲在公務上,上回祖父過生辰都沒回去,氣得祖父說他不孝,等他回去要請家法呢。”
梁文道哈哈笑道:“青州那地方這兩年天災多,眼看著又進入秋雨季,還要防洪,廣元兄忙得不可開交,老爺子也得理解體諒一下,待我回去替他說說情。”
眾人都知道芙筠是官員之女,方才芙筠說的那番話大家也都聽到了,這時候梁文道再一提,不免都在心里嘀咕——可不是么,再過兩天要到青州了,芙筠肯定會帶她師父師姐去蘇府上做客,屆時出于禮儀說不定也會邀請大家一道,到時候去還是不去呢?
其實大多數江湖人心里還是不太喜歡跟官員打交道,同理,官場的文人也不屑跟江湖人往來,若是武官還相對好些,畢竟還有點共通之處。
眾人心思各異,梁文道還在安慰芙筠不要擔心云云,芙筠嘴里應著“是”,趁機往樹上使了一個眼色。
梁文道張著嘴抬起頭,這才看見上面等到花兒都謝了的汪小溪,起身道,“你們吃著哈,我去方便一下。”
待他匆匆趕到樹林深處,汪小溪早就叼著個樹葉子等得不耐煩,“干糧那么好吃?”
“挺好吃。”
梁文道不緊不慢地點頭,“我還想找你去呢,平王他們行動了,貨都換完半車了。”
汪小溪可絲毫沒看出他有要找自己的意思,聞得此言驚得樹葉都從嘴里掉了下來,“動作這么快?你怎么不早說!”
梁文道一攤手:“也沒找著機會呀!雖然咱們一前一后離得不遠,但又不熟,老往一塊兒湊也不正常,容易引人懷疑,白玉樓可精著呢!”
汪小溪鄙視地看了他一眼——當初去陳府混吃混喝就能找到借口出來,眼下辦正經事反倒不熟,通不了信兒了?
“什么時候換的,我怎么完全不知道。”
他可是一直盯著貨隊呢,按理說有人偷偷換貨,不可能一點兒動靜都沒有。
梁文道提醒他道,“護隊里不是還有不少西隴人嘛,古拉的手下……”
汪小溪挑眉——西隴守衛監守自盜?
“你的意思是,他們都被白玉樓買通了?恩雅知道這事嗎?”
“這時候應當也知道了,不過眼下不方便處置他們,只能秋后算賬了。”
汪小溪估計恩雅現在是要恨死平王了,不僅要偷貨給她潑臟水,還暗中松動她手下的人,“換完的貨哪兒去了?”
“白玉樓雇了個車隊,在后邊兒吊著呢,應當也要去京城。”
汪小溪皺眉琢磨了一會兒,“你確定這批貨換完之后還會運到雁鳴山?”
梁文道道,“確定,雁鳴山附近埋伏著他的兵,平王已經先行前往,打算等太后大壽之日夾裹京城起事,既然他已決定破釜沉舟,便不會再費力將兵器折來折去,一定會直接進京。”
他說著,胸有成竹地笑了笑,“他卻不知,我們也早就布置好了人馬,到時候給他來個甕中捉鱉……就算到時候他發現情況不對偷偷撤退,我們手上還有恩雅帶來的供貨證據,人贓并獲,他也翻不了身了!”
進退皆可,這聽起來像是萬全之策。
汪小溪笑問,“你就這么確定?平王雖然表面上在朝廷中孤立無援,追隨者卻都是很隱秘的,他就不知道你們也在雁鳴山打了埋伏?你別忘了汪家那卷宗是怎么丟的。”
平王不是死人,任他們擺布。
汪小溪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梁大人,你得來的消息可作得準?再說,就你有消息,平王沒有?若是他根本就沒在雁鳴山伏兵,一切只是障眼法,現在貨又被換走拉到其他地方……”
梁文道一聽這話,也沉默了。
汪小溪假設的這種情況,他不是沒想過,若是如此,那就是平王故意給他們放的假消息,令他們將重兵都集合到了京城雁鳴山附近,到時候他埋伏的兵卻在別的地方起事,打他們個措手不及!
那就糟了!
可消息都是平王最信任的“心腹”白玉樓給的,至于可不可靠……梁文道咬牙道:“作的準!”
汪小溪打量他半晌,忽然一笑:“那就好,我也是隨口一說,大人心里有數就行,那咱們就別動作了,等白玉樓將貨都換完再說。”
梁文道聽了這話,心都跟著直咯噔,白玉樓跟他說的是這批貨會快馬加鞭送到京城郊的一個山洞里,平王那邊并不知道他是線人,到時候他們來個人贓并獲就行了,如若順利,甚至都不用等到太后壽辰那日,就能將平王解決掉。
可……的確如汪小溪所說,這一切都是白玉樓的一面之詞,而他跟平王相識多年,關系到底不一般,他是真心的要對付平王嗎?該不會跟陸夫人似的來個反間吧?
萬一平王一開始就根本沒有在雁鳴山伏兵,本人也根本沒打算前往呢?到時候他們人贓并獲誰去?
眼前就是青州了……梁文道本就沒有那么信任白玉樓,只是因為某些原因不得不信任而已,現在越想越覺得不放心,草率了,便打定主意晚些時候還是要寫封折子回京的,至于有沒有用是另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