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荷踉踉蹌蹌地從樹上爬了下來,在這種時候,女性本該擁有的優雅被她拋擲腦后,她信神,她相信剛才的一切是神在幫助他們,她篤信,玄青不會有事。
至于其他的孩子們...
她的心里只有玄青。
李文墨干咽了口水,他的目光鎖定在奚筱身上,他在空氣中嗅到了星盤的味道,與白日萬向石下,奚筱施展的術法極為相似。
奚筱面色蒼白,她扶著樹干,不僅僅是嬌美的面龐,甚至她的雙手都沒有了血色,嘴唇更是烏黑如碳。
“真的是奚筱!”李文墨嘆了一聲,他定睛一看,奚筱的身體開始搖搖欲墜,他身手矯健,雖然是一個術士,他的肢體之靈活絲毫不比武士遜色。
兩步一躍,三步翻身,李文墨結實的手臂穩穩接住從數米高的樹上墜落而下的奚筱。
“奚筱!奚筱!你沒事吧?”李文墨在這個時候才知道奚筱的身體比遠觀看起來更加虛弱,甚至身體有些干枯,他連忙將奚筱平放在地上,跑回到車廂中。
陸諧在等待,車廂內安靜極了,在方才劇烈的晃動之時,仿佛世界都要毀滅了。
李文墨竄進車廂,他在車廂里尋找著什么,他的行為讓所有人松了口氣,這至少說明,外面的戰斗應該結束了,他們第一次見李文墨匆忙慌張的模樣,沒有人敢詢問情況。
李文墨忽然在墻邊停下了,他猛烈地錘擊墻面,瞳孔驟然縮小,用哭一般的語氣念叨:“居然沒有水...居然沒有水...”
他又沖出車廂,在車廂外摔了一個跟斗,嘴里含著枯葉:“奚...”
他怎么也沒想到,奚筱站起來了,她的腳底有血跡,顯然是淌著巨蛇的鮮血,走到了趙曉段身邊,俯身看護。
這一瞬間,他第一次震怒,眼球中激蕩著血色。
“李文墨,曉段怎么了?”奚筱問道。
李文墨沉默了,他淡然地起身,拍落了粘附在衣服上的枯葉,又走進了車廂。
奚筱可不知道李文墨做了什么,更不知道他的心路歷程到底是怎樣的,她勉強可以猜到,卻不敢詢問,她查看了趙曉段的情況,呼吸尚在,面色蒼白,這是被驚嚇的癥狀,她還記得身旁身首異處的巨蛇在被斬殺之前,沖向趙曉段的情景,那種感覺,那種畫面,讓她窒息。
其他孩子們也紛紛跑來看望趙曉段,都是同一個村子的,起碼的交情都還是有的,奚筱讓他們不用擔心,了去了他們一個小小的心結。
巨蛇的血腥味想必已經彌漫到了很遠,森林里其他的生物可以依靠細微的氣味之間的差別,分辨出氣味的主人是誰。
這巨蛇的肉身實力,已經踏入了森林霸主的門檻,雖然血腥味給予這些生物充分的刺激與吸引,但是命要經。
它們的智慧,并不低。
一邊是奚筱照看著趙曉段,另一邊,是白荷打理受傷的玄青,不多時,馬車車廂旁,劈里啪啦地裂出一道藍紫色的閃電,幾乎瞬間繃緊了所有孩子的神經,他們可不希望再來一只巨大未知的生物。
閃電逐步演化為一道縱向的裂縫,觸及地面之時,枯黃的葉子化為灰飛,裂縫開了,從中走出的是一個讓人心安的人。
這是一個女人,如果不是白荷在場,孩子們定會以為這人是白荷導師。
但若是細看,不難看出,這女人雖然與白荷導師極其相像,臉上卻有很多細小的皺紋,而非白荷的肌膚那般絲滑。
“林院長來了!”
這女人便是白荷的母親,同時也是白水學院的副院長,林素人。
她手持著法杖,披身的白袍之上鐫刻著簡單的金色紋路,袍帽之下,是她冷靜的雙眸。
林素人摘下了袍帽,不禁讓人感嘆,世間哪有母女會如此神似?她并沒有說什么,觀察了周遭的環境,被毀掉的樹木都是至少一人粗細的,那條巨蛇,即使已經死去,給予她的壓迫感也不小,這足以見得巨蛇生前的實力。
“龐山巨蛇?居然會是這種東西!”林素人默念。
林素人的實力在整個大陸算得上頂尖了,她很快發現了貓膩,她清楚地記得,在青天白日之下,有一個叫奚筱的姑娘施展出毀天滅地的星盤之術的味道,正是眼前空氣中不宜讓人察覺到的味道。
“是奚筱?”林素人自言自語,在上午的萬向石前,奚筱施展的術法,其威力讓林素人記憶猶新,強者對于強者的敏銳程度甚至比對危險的敏銳程度都要高一些,因為任何一個強者都可能成為自己的敵人,因此必須時時刻刻能夠分清誰是強者。
奚筱的術法,其威力足以保證她在御段傲視群雄,絕無敵手,林素人承認奚筱是一個天才,甚至強的有些不符合常理,但是她還是不敢相信,奚筱擁有能夠斬殺肉身堪比空段的龐山巨蛇的力量。
如果用合理的想法去思考,確實很不合理,但如果奚筱本就不合理的話......那么這一切不就合理了么?
林素人的心有一絲動搖,作為大陸上的頂尖強者之一,在無法突破的情況下,只有深究本源,萬事都刨根問底,知曉世間萬物的道理,才有進一步突破的可能性。
可是現在,一個讓她無法理解的孩子在他的面前,這個孩子滿面憔悴,悉心照看著一個男孩,即使腳踏著血腥與污穢,也不予理會。
林素人很快消除了內心深處,那種不符合人倫的念想,萬般的不解,只能在機會成熟的時候,解開。
“孩子們,都沒事吧?”林素人低沉道,如果這些孩子出了事,她是擔不起責任的。
她看見不遠處的白荷,那手忙腳亂照看玄青的模樣,看樣子,玄青定是受了重傷,她了解玄青的為人,便立刻怒火中燒,憤怒道:“白荷!”
甚至有飛鳥被驚起。
白荷仿佛是中了定身術,她的手在顫抖,連呼吸都開始變得小心翼翼,林素人的怒吼喚醒了她身為白水學院導師的身份,這一次,面對這等隨時可能喪命的危機,她毫無作為,甚至拖了后腿。
而身為副院長的母親林素人,又怎么可能不憤怒?
“你過來。”林素人的聲音平靜了下來,“安頓好這些孩子們,玄青交給我了。”
白荷應了聲,遵從母親的命令,檢查了趙曉段的身體,并無大礙,只是被驚嚇致使的昏迷。
林素人檢查了玄青的身體,她嘆了口氣,注視著被玄青的身體擊碎的幾棵樹木,還有他七竅溢出的鮮血,心中生起憐惜。
玄青的傷很重,肋骨幾乎折斷了三分之二,甚至脊椎都有一些變形,內臟也有不同程度的破裂,最可怕的是,其中一根肋骨險些洞穿了肺部,好在玄青在撞擊的時刻用氣靈護住了身體,否則很有可能已經不在了。
“是個有情有義有責任心的男人。”
林素人口中念著咒語,她并不擅長戰斗,但要論治療與控制,全大陸鮮有人能與她相提并論。
林素人的氣靈蘊含著常人無法領會的生命力,只有站在一定高度的人,才會明白林素人的氣靈究竟有多么奇特相較于其他人而言,她的氣靈更加粘稠,就像陰柔的水一般。
這種氣靈,只有頂尖的擅長醫療的術士才會擁有。
在某些地區,甚至會有組織專門培養這類女人,因為這種氣靈是大補,甚至可以說是生命精華,如果培養成功,賣給有錢人,將會是一筆不小的收益。
林素人治療著玄青的同時,白荷也安排孩子們進入了車廂,雖然馬已經成為刺狼的口糧,但是只要有林素人在,一定的距離內,林素人可以讓車廂到達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