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五啊，終于想起爸爸來了？來就來吧，居然也不給爸爸帶點兒禮物？”

老大還是一如既往的賤兮兮，仔細想想，不管伍肆穿越了幾次、改變過多少回時間線，老大倒是從來都沒變過。

看來他的本性是真的很堅挺。

但伍肆一走進老大公司的辦公室，直覺就告訴他，有什么地方不太對。

這間辦公室，有這么小嗎？

他下意識去尋找會議室，那間快要刻在他腦子里的會議室，但周圍三面墻壁，哪一面都看不見會議室的影子。

“你怎么……”伍肆話一出口，又立刻閉上嘴，把“換辦公室了”這幾個字咽回肚子里。

“什么我怎么？”老大很熱情地帶他往里走，拉了把椅子讓他坐下，自己在一張桌子前胡亂翻找什么，“是不是覺得爸爸比以前胖了？唉，沒辦法，壓力大啊……哎我的茶葉呢……”

伍肆沒說話。老大幾乎要把桌子整個掀過去，才找到一個小盒，從里頭拿了些茶出來，又給伍肆沖了杯熱茶。

“你湊合湊合啊，”老大說，“辦公室有點兒亂?！?

伍肆心想這何止是有點兒亂。

老大自己拉過另一把椅子坐下，嘴上還沒停?！半y得啊，自打為父自己開公司以來，你這還是第一次來看我吧？怎么，不搞你的互聯網了？要棄暗投明了？”

“滾蛋，”伍肆忍不住反唇相譏，“你這破地方，招我進來我坐得下嗎？”

“你還別說，十個你都坐得下，”老大洋洋得意，“我這是臨時租的，正經的辦公室在樓下呢，下個月就裝修完了?！?

伍肆心里一咯噔。

他走得急，老大給他發了個地址，他直接就過來了，只看到還是熟悉的那棟樓，想當然地以為還是記憶里那間辦公室，現在回想起來，老大給他的地址，和他記憶里那個，差了一個樓層。

也就是說，他計劃要去的地方，其實在他腳下。

再一想，好像確實有這么一回事。老大當初從國企辭職、決定自己殺進新行業的時候，還是在家工作的，后來有了些積累，開了公司，招到了人，才到這里租了間辦公室。

眼下這個時間點，應該恰好是他租完辦公室幾個月后。

伍肆暗暗責怪自己，來之前都沒想到這一點，太沖動了。

但他沒有表現出來。

“我們老大出息了？”他裝著隨意的樣子說，“這是要大展拳腳了？”

“那可不，”老大更加得意，“三百平的大辦公室啊，不考慮考慮嗎老五？我以前就說過，以你的文筆，就應該跟我合伙，我還以為你今天就是來跟我說這個的。”

“是有這個意思，”伍肆不動聲色地撒謊，“就是進門嚇了一跳，差點兒就想走人了?！?

“你還是不相信為父的能力啊，這樣吧，我帶你下去轉轉！”老大順利掉進了伍肆的陷阱，“讓你提前感受一下未來的工作環境?！?

伍肆忙不迭地放下手上的水杯，跟著老大下樓。

從三層的樓梯口到那間辦公室的路，曾經是伍肆走了不知道多少遍的路，熟悉到每一個細節都讓他感覺無比親切。

當然，現在的老大并不知道，他哼著歌，高高興興地拉開辦公室的門。

辦公室的裝修確實已經進入了尾聲，工人都撤走了，聽老大的說法，就剩一點修修補補，所以他們不是每天都來。

里面陽光通亮，沒有擺放東西，顯得格外寬敞，幾扇窗子都大開著，能聽見樓下的嘈雜聲音，在伍肆的記憶里，將來這些窗子邊都會擺上綠植，然后因為老大從來都不記得澆水，很快又會枯萎。

伍肆最在意的的會議室，就在他右手邊，但他只能保持著耐心，等老大絮絮叨叨介紹完外面的布局規劃，才等到老大推開會議室的玻璃門。

“這個地方呢，我打算當會議室，比對面那個小屋大一點兒，”老大自顧自地比劃，“也有窗戶，不悶，沒窗戶的小屋就用來面試，嚇唬嚇唬新人，哈哈哈哈?！?

伍肆隨便附和著笑笑，雙眼死盯著會議室里面。

“放什么我也想好了，”老大繼續說，“這邊擱塊白板，對面呢，就擺上——”

“一組黃色的沙發，一張深綠色的小桌子?！蔽樗翛_口而出。

老大愣住。“臥槽你怎么知道？我就是這么打算的！”

“就……好看唄，”伍肆趕緊掩飾他的心虛，“我還不知道你的審美？”

“必須把你招進來了?！崩洗笥挚纯此?，用力點點頭。

他絲毫沒對伍肆生疑，嘴就沒停過，伍肆勉強配合著這場對話，心已經飛到了別的地方。

好不容易聽老大說完了他對將來的“偉大構思”，伍肆借口還要回去上班，和老大道了別。

但他沒有真的走，確認老大回到樓上的臨時辦公間走后，他悄悄繞了回來。

沒裝修完的辦公室，自然不會鎖門。伍肆徑自走了進去，直奔會議室。

他緊張得手發抖，雖然對他來說，來這里就像回家一樣。

他不想把他住的地方稱之為家。

因為那里沒有陸一。

伍肆小心地關上會議室的門，靠著之后要擺沙發的那面墻，盤腿坐下。

來的路上，他想過他應該從哪里入手，再改變一次過去。

隨著那些回憶的出現，他終于知道了，這一次的問題是出在哪里。

他不該入職林依然的公司的。

那次他穿越回以前、囑咐另一個自己要避免認識陸一，就應該順便告訴那個“伍肆”，陸一位來可能會去哪里，讓他一起避開。

只是他沒想到，居然會這么巧，給了他工作的地方，三年后又給了陸一一份工作。

看起來，現在這條時間線上，陸一的命運大概是固定的，回國、工作、項北項南搬去成都、陸一留在BJ、入職林依然那里。

這期間伍肆和她沒有交集，那自然也就不會讓她的命運發生變化。

那只要保證過去的自己不去林依然的公司，應該就可以了……吧。

伍肆從手機里找到他離開項北和項南時，跟他們兩個人一起拍的紀念照片。

只要回到這個時間點，他就還有遠離陸一的可能。

伍肆緊握著手機，閉上眼睛。

幾分鐘后，他又睜開眼睛。

不用親眼看到，他也知道他還在會議室里，這次他沒有穿越。

是心里太緊繃了嗎？沒有進入睡眠，所以不成功？

不對啊，以前穿越的時候也不是都因為困啊。

伍肆站起身，在屋里轉了兩圈，平復心情。

感覺差不多了，他再次回到原地坐下，深呼吸一口，雙眼緊閉。

還是不行。

一種不安感慢慢爬上他的后背，好像有什么東西變了。

而且，不是他的原因。

伍肆換了一張照片，又換了一張照片，最后統統宣告失敗。

內心越來越焦躁，到底發生了什么？他用來穿越過那么多次的會議室，怎么就失去作用了？

猛然間，一個念頭穿過他的腦海。

難道說，真正幫助他穿越的，不是這間會議室本身？

是那個沙發？

還是說，讓他穿越的，是偶然出現在會議室的一個神秘力場，而現在這件會議室還沒有和這個力場重合，必須要等到之后那個時間點才可以？

一滴汗從伍肆的額頭落下來，屋里有些悶熱，但他的手指卻一點點變得冰涼。

他想到他曾經問另一個自己的那句話。

“如果我改變了未來，那以后我還能有穿越的本事嗎？”

他現在，真的失去穿越的能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