伍肆大腦一片空白。

“陸老師……記錯了吧？”他試圖用笑容掩蓋內心的恐慌，“他帶過那么多屆學生……”

“那麻煩你告訴我，”陸一的聲音比空氣還冰冷，“你說你在X省上過兩年學對吧？哪所學校？學校在哪個區(qū)？哪條路？周圍有什么？”

伍肆說不出話了。

“或者你告訴我，你學的什么專業(yè)？都有哪些課？你畢業(yè)論文研究的是什么課題？”

伍肆還是沉默。

太大意了。他完全沒想到，陸一會追問到這么詳細的事情。

還是說，他和陸一曾經(jīng)產生的那些矛盾，都是因為，他其實并不真的了解她？

陸一嘆了口氣。“伍肆，你到底是誰？”

“我……”

“難道你連名字都是假的？”

“名字是真的……”伍肆只能這樣回答，“這個我沒騙你。”

“那其他的，你都騙了我是嗎？”陸一敏銳地抓住了伍肆話中的細節(jié)。

伍肆再次失去了語言能力。他該怎么說？向陸一坦白嗎？告訴她，他其實是穿越回來的？在另一條時間線上，他們還有一段緣分？

陸一會相信嗎？

有雨點落下來。這個冬天也很少下雪的城市飄起了小雨。空曠的街道上，他們兩個面對面站著，呼出的白氣遮蓋了彼此的表情。

伍肆不敢看陸一，但陸一說的話都深深扎進他耳朵里。

“我之前那么相信你，”陸一一字一句說，“你說你回國要閉關寫作，不能上網(wǎng)，我信了。你說你在這邊沒辦法用手機，不能和我聯(lián)系，我也信了。”

“我什么都信了，”她接著說，“我也懷疑過你是不是在騙我，但我都勸說自己信了。我勸自己，你這么溫和善良的人，不會是騙子，你給我的感覺，也不像是一個不真誠的人，但是……”

陸一深吸一口氣，聲音里已經(jīng)有了哭腔。“這樣騙我，很好玩兒是嗎？”

“我、我不是真的要騙你……”伍肆拼命想找到一個合適的說法，讓陸一明白，他做這一切的目的，不是為了欺騙她，而是為了、為了——

他忽然想不下去了。

他這段時間來做的這些，不就是在欺騙她嗎？

他明知道這對于另一個陸一來說毫無影響，他明知道和眼前的陸一在一起，也無法改變什么，他還是在這樣做。

說到底，他滿足的，不就是他的一己私欲嗎？

“你知道嗎？”他又聽到陸一說，“我本來沒想過要去調查你，我只是和我爸閑聊的時候，偶然提到這件事，才發(fā)現(xiàn)了你的謊言。”

陸一直直地看著伍肆。“伍肆，如果我沒有自己發(fā)現(xiàn)，你還要這樣瞞我多久？”

伍肆感受到她的視線，忍不住去看她的眼睛。陸一眼眶泛紅，眼神里的委屈和冷意，讓伍肆心里刀扎一樣刺痛。

“你到底是誰？”陸一問他，“你這樣接近我，到底是為了什么？”

伍肆還是沒辦法回答。

他想到了一個更嚴重的問題：如果陸一在這里揭穿了他的真實身份，之后會怎么樣？

對他所在的現(xiàn)實世界，會不會產生更可怕的后果？

一瞬間，伍肆做出了一個決定。

他轉身向街道另一邊跑去。

陸一沒有喊他。她不是那樣的女生。伍肆幾乎能感覺到她的視線，粘在他的后背上，沒有感情，心如死灰。

對不起，對不起！伍肆一邊飛奔一邊在心里說，馬上就好了，馬上這一切就會都消失不見了，我沒有來過，你也會回到正常的生活，我會讓你回到正常的生活。

他像逃命一樣，徑直跑過街角，轉彎的同時，四周的景物又發(fā)生了變幻。幾秒鐘后，他喘著粗氣，在會議室的沙發(fā)上醒過來。

這樣……應該可以了吧？

他把那條時間線強行掐斷了，接下來，他要再找到陸一那次別墅聚會的照片，重啟整個事件，把一切都扭回正軌。

這是短短幾分鐘的時間里，他想到的唯一的辦法。

但清醒之后，伍肆卻總感覺，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太對？

他不是穿著一件棉大衣穿越的嗎？他的大衣呢？

沒等他想明白，會議室的門被推開了。

“你醒了啊，老五？”老大關切的臉探了進來，“怎么樣怎么樣，回去了嗎？”

伍肆假裝平靜地點點頭。“回去了。”

“見到她了？”

“見到了。”

“臥槽那你怎么還一臉死相！”老大沖過來踢了伍肆一腳，“我他媽還以為又失敗了呢。”

這段對話，好像在哪里聽過？

“又……失敗了？”伍肆愣了，“你在說什么？”

“你說什么呢？”老大也愣了，“上次不是剛失敗過嗎？你失憶了？不是吧？這個穿越開始產生副作用了？”

“失敗……不是，我……”一種更恐慌的感覺涌上伍肆心頭，不對，真的不太對。

“完了完了，還真失憶了。”老大拍拍伍肆的臉，“你好好想想，上次你不是穿越到情人節(jié)嗎？你和你老婆去看電影那次，然后你看見自己了，你就回來了，是不是？”

“有沒有喚醒一點兒記憶？”老大又問。

伍肆睜大眼睛看著他，一句話都說不出來，渾身上下仿佛跌進了冰窖里。

怎么會這樣？

他確實掐斷了他和陸一在國外戀愛的那條時間線，但重啟的并不是那個世界的陸一，而是……

伍肆自己的時間線，被重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