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應該是36度的體溫，但指尖卻似乎感到有些涼涼的。應該是大腦表面組成腦血屏障的特殊組織所帶來的觸感誤差。

“已經接觸到大腦前額葉了。”

我向漢斯報告。

“好，現在注入一滴血液。”

漢斯下達著指示。

“注入血液沒有問題，可是怎么控制注入量啊？”

“要從這里開始指導嗎？”漢斯有些像是自言自語似的說著，不過并不有抱怨的口氣。

“簡單來說就是靠意志，也就是想象力去控制。你只要想象有一滴血從指尖流出就可以了。然后想象這滴血滲入對方的大腦皮層。”

“明白了。”

按照漢斯所說，我想象著一滴血液從指尖流出。原本無法感覺到出血量的指尖，此刻卻能感覺到一種細微的跳動，就如同血液本身是擁有脈搏的生物一般，我能感受到有一個有著生命力的生物，不，準確地說是好像我自己變成了那一滴血液，順著指尖穿過腦血屏障，入侵到大腦前額葉中。

“接下來，嘗試著去搜索這家伙的記憶，你只要像回憶自己的事情一樣去回憶就可以，找出和毒榀事件相關的記憶。”

漢斯應該就在我的旁邊，但是他的聲音聽起來卻像是從很遠很遠的地方傳來一樣。我閉上眼睛，腦海里立刻出現了無數畫面。

小學時同桌的女生，中學時父母指著成績單憤怒的面孔，高中和朋友們偷偷騎著摩托車去玩，還有在一家修車行工作的畫面，這些當然不是我的記憶。這些畫面有的清晰，有的模糊，應該是和記憶是否深刻有關系。

把注意力放在清晰的畫面上，越是近期發生的事件，記憶也就越清晰。當然要排除其中的午飯吃了什么，和狐朋狗友一起去搞破壞，在酒吧里喝酒搭訕這種無用的畫面。但是這家伙，怎么說呢，近期的記憶里全都是這一類的事情，真是一點正經事情都不干啊。

“漢斯大哥，好像沒有什么有用的……”

我停下說到一半的話，因為在拿球棒的人的記憶里，我發現了異樣的地方。

異樣點是一個出現在酒吧中的男人。

在原本滿是穿著暴露，隨著音樂扭動腰肢的女性的記憶中，有好幾次出現了一個梳著整齊發型，右眼處有著像小丑面具一樣的紋身的家伙。

記憶中的這個男人一直坐在舞池后方的沙發里，用眼睛盯著我看。

不對，不是盯著我，這是拿球棒的人的記憶，也就是說，男人是在盯著他。

換一種說法，應該是他在和那個男人交換著視線。

他和這個男人一定有不尋常的關系。

正當我打算繼續搜索關于那個男人的記憶時，卻感到一陣眩暈，緊接著注意力瞬間下降，眼前的畫面也從酒吧變為了現實中的滿天繁星。

“看來是到極限了，不過對于第一次嘗試來說，已經算是很長時間了。”

漢斯的臉出現在我的視線內，接著將倒在地上的我扶了起來。

看來我是在感到眩暈后，摔倒在了地上。

“怎么樣，應該是發現什么有用的線索了吧。”

我點點頭回答漢斯的提問，然后把剛剛最后看到的記憶中的男人告訴了漢斯。

“右眼有小丑紋身的男人。”漢斯一邊喃喃自語，一邊好像在思考著什么，接著像是放棄似的嘆了口氣。

“總覺得印象中沒見過這么一個人，看來只有從酒吧開始入手調查了……134號，你在這個人的記憶中，有沒有發現關于酒吧的信息。”

“是一間叫作藍色飛鳥的酒吧。”

無論是酒吧門口的藍色飛鳥的漢字，還是酒吧內飛鳥形狀的藍色光燈，在記憶的畫面中都十分清晰。

“要現在過去嗎？”

對于我的問題，漢斯沉默了一會兒，然后才開口說：“不，還是算了吧，我們這邊準備的還不充分，而且能知道右眼有小丑紋身的男人這個線索已經很不錯了，今天就到這里。接下來，134號……”

“我在。”

“你剛剛往這個人的大腦里注入了一滴血對吧。”

“沒錯，我按照漢斯大哥說的做的。”

“很好，前面我也說過，注入的血液越少，食尸鬼就越能保持人類的本性。”

“等等，漢斯大哥，我只是注入了一滴血液。”

我注意到了漢斯用了食尸鬼這個詞，將自己的血液注入人的身體，可以將其轉變為食尸鬼這點我當然知道，但是只有一滴血，也就是不到一毫升的血液，就能將人轉變嗎？

“一滴血足夠了，甚至是一個血紅細胞也可以將人轉變成食尸鬼。不過在這種極微小量的情況下，對象就能完全能保持人的本性了，這一點的好處……你馬上就知道了。”

我順著漢斯的目光看去，一直暈倒的拿球棒的人，這時睜開了眼睛并且咳嗽起來，接著跌跌撞撞地站起來，用手揉著下巴。

我剛剛是一記上鉤拳把他打暈的。

“我草！”

拿球棒的人大聲罵了一句，接著吐出了一顆牙，然后仿佛嘴里有東西似的用舌頭舔著口腔，又吐出一顆牙。

掉的牙是一顆下牙和一顆門牙。

拿球棒的人看著手里的兩顆牙齒，又罵了起來，接著他抬頭看見了漢斯。

“你丫是誰，盯著我干嘛？”

毫不客氣地罵著。

漢斯沒有理會，而是把目光轉向了我，拿球棒的人跟著也看向了我。

就在看到我的一瞬間，拿球棒的人突然身體僵硬，接著丟掉了手里的牙，以立正的姿勢站好，仿佛在等我下達命令一般。

“好像的確是食尸鬼啊。”

“沒錯吧，而且對你以外的時候，完全就是原本的人格，就像雛鳥的印隨反應一樣。這樣一來，就有很多用處。”

“也就是說可以用來當作間諜，潛入敵人內部？”

我明白了漢斯的意思，這種保有自己人格的吸血鬼絕對是最好的打入敵人內部的棋子，不會暴露，也絕對不會叛變。

“讓他像往常一樣去藍色飛鳥酒吧，看看能不能再與你說的右眼有小丑紋身的男人接觸。以及其他任何有關于毒榀的線索都不要放過，另外，如果再入手毒榀，讓他直接送到吸血鬼酒吧來。”

“明白。”

我將漢斯剛剛說的計劃，又對著已經成為食尸鬼的球棒男子說了一遍，球棒男子聽完后點了點頭，低沉著聲音說了句“明白”，然后轉身朝公園出口走去。

在離開我和漢斯有一定距離后，球棒男子的走路姿勢又變回了不良的那種遙遙晃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