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亮干凈的墨色大理石餐桌上是一盤自制蓋澆飯，上面澆的是咖喱土豆，現煎的牛排色澤金黃，海鹽黑胡椒激發出了濃郁的香味，卻只看見一根叉子戳起牛排，完美的破壞了本來還算是漂亮的擺盤。

余漫咬了口肉，一邊在今天晚上新加的家長群里回消息一邊努力把家長們的頭像跟不久前看見的一群小孩們對上號。

“請自備素描紙——”

“叮咚——”

余漫語音輸入到一半的內容上忽然多了兩個字，她回頭看了眼大門。

其實從余漫的角度根本看不見什么，更何況隔著一道門，但是，她沒理由的慌了一下。

這個時間段了，難道是孟北回來了？

余漫想著，轉頭繼續回消息。

說好的替身情人，這不是她的業務范圍，鄭語曼喜歡的是趙賀，她也用不著在孟北這兒替人刷好感度，而她自己，報恩的內容絕對不包括情感糾葛，謝謝。

兀自說服了自己，余漫安心的吃飯。

然后她就聽見咔噠一聲，是門被打開的聲音。

門開了卻半天沒有聲音，余漫豎起耳朵聽了一會兒，這才回頭看了眼，只聽叉子咚的一下掉在桌子上，又叮叮當當的滾到了地上，最后又“叮～”的一聲停住。

“我爸呢？”滾落的飯叉也喚醒了呆愣的另一個人，孟斯南站在玄關附近，語氣不善。

余漫咽了咽唾沫，趁著彎腰撿叉子的功夫轉過了頭，說：“我不知道，他的行蹤又沒有必要跟我說。”

更何況，那是你爹。余漫心想，問她有什么用？找孟北就給孟北打電話啊！

“他不接我電話，但是我有事情找他，他人呢？”

“……我不清楚。”余漫一口否認，“但是，我可以把許助理的電話撥通給你。”

大半夜找到這里了，總不能是找來吵架的，但是余漫對上次旁觀他們父子倆吵架心有余悸，退了一步，找個中間人問題應該不大，反正孟北去拉撒是帶著許世嘉的，孟北還沒回來這里，那許世嘉應該還在他身邊，無論他在哪里。

“……”孟斯南瞥了眼那頭背對他干飯的女人，掏出手機撥了許世嘉的電話，開了外放。

“把電話給老孟，我找他有事。”

“……不好意思孟先生現在不方便接電話。”

“有多不方便？”

“很不方便。”

“從今天早上十點鐘開始，一直不方便到晚上十一點？”

“……是的，不方便。”

“許世嘉。”

“在的，還有什么事嗎？”

“你等著。”

“好的。”

……

余漫聽醉了，一時間不知道該同情孟斯南還是該先替許世嘉掬一把傷心淚了，驚艷閉嘴。

“你打給他，現在打，打給我爸，打通了把手機給我。”

孟斯南不容拒絕的口吻回響在空蕩蕩的公寓里，余漫悻悻上供手機，然后端著盤子坐遠了一點兒。

電話很快撥通，手機鈴聲一響，孟斯南就反手把手機往回一遞，說：“你先接。”

然后他才覺得不太對勁，一回頭，鄭語曼（余漫）已經快抱著飯碗鉆進廚房里了。

孟斯南：“……”

他之前怎么沒覺得這女人這么怕他？

之前不是還威脅他來著？

“接電話。”孟斯南拿著手機過去，直直杵到鄭語曼（余漫）面前，“接完再吃也來得及，隨便說兩句就行。”

余漫一頭霧水，看著自己手機的眼神跟看手榴彈差不多，不過沒等她猶豫多久，因為那頭已經接通了。

“小曼？”

孟斯南瞥了眼手機，靜靜看著鄭語曼（余漫），手上默默把手機往前遞了遞。

“有什么事嗎？”

“啊，那個……也沒什么事情，就是想問問……您什么時候回來啊？”

余漫硬著頭皮上。

“就最近幾天的事兒，怎么了？”

“……”余漫求救般的抬頭看孟斯南，這種尬聊她不會！

“沒怎么，就是你什么時候回來我什么時候走，沒錯，我在鄭語曼那兒，打算先住下，徐薇不靠譜，所以我覺得我從小就缺少母愛，特意來找小后媽聯絡聯絡感情，你覺得怎么樣？”

余漫目瞪口呆，噔噔噔往后退了幾步，什么玩意兒？

住哪兒？

缺什么玩意兒？

特么的……

似乎目瞪口呆不止是余漫一個人，因為電話那頭遲遲沒有動靜，也沒有掛斷，過了好一會兒，她才聽見孟北說：“我明天回來。”

“好啊，我跟小后媽等你回來吃飯！”說著，孟斯南摁斷了電話，正要把手機塞給鄭語曼（余漫），卻發現這人活像是被自己嚇傻了，靠著流理臺呆成了傻企鵝。

他拿著手機的手一頓，轉而把手機放在了廚房半隔斷的木柜上，扭頭往外走，邊走邊說：“你也聽見了，我得等我爸回來，晚上我睡他房間。”

余漫只覺得頭疼，目送孟斯南準確的找到了次臥，然后看著他進去了。

這會兒余漫不知道是不是該慶幸鄭語曼沒跟孟北一間房，要不然……

她已經不敢預見這種狗血了。

不過如果真的是那樣的話，那她可能一開始就撂挑子不干了。

余漫端著一碗涼透了的咖喱牛排飯，吃毒藥似的一口口往嘴里喂，然后鉆進了房間。

深夜，次臥的燈光久久不滅，孟斯南沒有四處張望也沒有躺下睡覺，甚至沒有思索明天要怎么跟強勢的父親溝通才能達成他的目的，他只是靜靜坐在沙發上，看著一堵墻。

那墻上掛了一幅油彩畫，就是普通工藝品的那一種，說實話并沒有什么太大的觀賞價值，實際上，與其說孟斯南的目光在墻上在畫上，還不如說他在隔著一堵墻看什么，當然，都是肉眼凡胎的尋常人，應該什么也看不見才對，事實也的確如此。

那他在看什么呢？

孟斯南想，他在看什么？或者說，他希望看見什么？

說來好笑，開門進屋的那一瞬間，他又覺得鄭語曼（余漫）無比相似他的漫寶了……

可是，他比任何人都清楚，漫寶還在醫院，跟南市隔了小半個華國的距離，他前幾天才看過她回來，可是，可是，為什么他總是有這種錯覺？

算了，抓緊說服老孟才是正經事，這一定是他的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