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正把胡慧送回了家，自己開車回了紡織廠。這個點顧翠文還沒有放學，趙正一下車，卻看見了背著包在門口等著的陳愛生。

這伙計現在惆悵的很，都是被那成噸的筍鬧的。筍這玩意不能挖得太干凈，否則會影響來年的產量，但陳愛生一想起那幾千噸的量，就急得不行。

“你怎么才回來呢？”他拉著趙正的胳膊。

趙正呶了呶嘴，“這車怎么樣？”

陳愛生看了一眼，“拉達嘛，宜城滿地都是。我現在沒心情，你趕緊給我個主意。徐莉是神龍見首不見尾，我在山里繞了兩圈也沒找到她在哪，她現在眼里只有葡萄地，可筍這東西，過了時節就沒了這趟活了。”

“不至于，又不是火燒眉毛的事。”趙正嘿嘿嘿地笑，打開門把人請進去，然后一邊燒水，一邊問情況。

陳愛生說，這次宜城地署批復承包面積動作實在是太快了，他原本想著至少要等到過年前后才有消息，沒想到年底就批下來了。綠翡翠附近的幾個村子，是趙正的后花園，這會兒也要開始種大棚。所以陳愛生現在人手不足，一時半會的也沒地方找人。陳愛生到雙林鎮去貼告示招工，人家開口就是一天十二塊，跟特么搶錢似的。

這都還不是主要的，錢能解決的事現在都不叫事。主要還是因為這節骨眼上打了陳愛生一個時間差，他還沒有想好這幾千噸的產量怎么消化。

趙正點點頭，這個事其實也讓他沒想到。老張那動作太快，是因為趙正想要趕在明年四月份前開墾葡萄地，老張是想讓綠翡翠有足夠的時間去應對，卻沒想到筍的事情。

“我算過了，除掉運輸成本和倉儲、人工成本，一年凈收入得有三十萬左右。三十萬啊，大兄弟！我累死累活跑幾年下來，也才賺了個零頭。”陳愛生掰著手指頭說，他算了一筆賬，這是上百萬的生意。要不然，他也不會這么急吼吼的跑到省城來找趙正要對策。

“你是當家的，這個事你得盡快拿個主意！”

“稍安勿躁！”趙正壓了壓手掌，讓他冷靜，“三十萬的純利潤確實很不錯。可這也需要時間來消化，急也沒用。回頭我跟我叔他們說說，盡量抽人手到山里去采挖，你那邊銷售渠道抓緊去鋪。但你要做好心理準備，市面上某種貨一多，價格就低。你千萬不要因為急，就胡亂甩貨。”

“我懂的。”陳愛生鄭重地點點頭，“回頭我就讓人去別的市去鋪排一下。”

“可你這個仍然不頂事。”趙正嘖了一聲，搖頭道：“我總覺得還是得慢慢來。”

“再慢就過時了！”

“行了，知道了！”趙正心里有數，冬筍的存放期長一些，采挖之后能放月余。但是倉儲成本會很高，再加上運輸，如果再被別人的筍一沖擊，搞不好就是一個燙手的山芋。所以趙正不希望打無準備之仗，陳愛生之所以能干，是因為他勤快，他跑銷售渠道組網花了不少精力，這個時候如果因為純粹追逐時節而放手一搏，搞不好要虧本。

趙正把這個考量原原本本地告訴陳愛生，告訴他，就算是賺不到這個錢，也不要盲目亂動，一切都必須要掌握在自己手里。但陳愛生心事重重，始終不能釋懷，只說暫時先挖一部分筍，其他的邊說邊做。

說完，他留下了一包現金，三萬多塊。說是為了給趙正吃個定心丸，這批筍他要定了。

趙正攔都攔不住，他是不想讓陳愛生冒這個險。陳愛生卻不太領情的樣子，他說聽同行們講，新城也有人瞄上了綠翡翠，準備過段時間就要上山來進貨。他和綠翡翠簽的保底銷售合同目前還在生效，無論如何，不能給新城人機會。

要發財，也要講個先來后到。

趙正一直點頭，新城的消息他也聽徐莉說過了。但是徐莉的想法和趙正一樣，先緊著陳愛生，他要多少，綠翡翠給多少，然后才會考慮新城。在這方面，綠翡翠上下達成了共識，畢竟陳愛生給綠翡翠的幫助非常之大，有好處當然先給自己人。

但陳愛生這里的想法可能復雜了一些，他跑到綠翡翠去，沒人理他，他跑來找趙正，結果趙正也推推拖拖，很不干脆。所以他想拿著以前簽的合同，該怎么挖，就怎么挖。

聊了半天，趙正才知道，原來這貨已經走火入魔了。嘆了一口氣，大手一揮，道：“大哥，你想要多少，你親自去布置。人手不夠，找我叔。我和你有情分，我不攔你，只是希望你以后千萬別說兄弟我沒提醒過你！”

陳愛生很干脆，把三萬塊錢往趙正那邊推了推，說：“老樣子，保底。”

“你說什么就是什么。”趙正勸不動了，把錢收了起來。

錢瑞文放學，一回到家，就看見陳愛生急匆匆地離開，“陳大哥，到飯點了，怎么不吃飯就走呢！”

陳愛生笑了笑，搖頭說：“飯就不吃了，我還要趕晚上的火車回宜城。”

“怎么走得這么急？”

陳愛生道：“養家糊口的人，不能怠慢了時間啊。大妹子，我趙兄弟這，你多照看點。”

顧翠文點了點頭，目送著陳愛生消失在了視線里。

趙正燒著菜，一臉的郁悶，見了顧翠文也不說話，就是時不時地若有所思。顧翠文挨了上去，“老實交代，你今天去哪了？”

“沒呢！”趙正沒什么心情開玩笑，“今天跟酒廠的胡秘書去了一趟飲料廠。”

“那女人你別挨。”顧翠文嗅著鼻子，不滿道：“你看你身上啊，都是庸脂俗粉的味道。”

趙正停下了手里的動作，忽然問顧翠文，“翠文，你說三十萬多不多？”

顧翠文張了張嘴，“三十萬？那得是巨款！你知道嗎？我們食堂吃一頓飯才五毛多。三十萬呢，那可是三十萬呢！怎么了？”

趙正看著她，心里暗暗地嘆了口氣，搖了搖頭，可能真的是自己小看了人的定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