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政和公路管理局前些年是清水衙門。市政負責改造市容市貌和城鎮交通，公路局維護養護、建造公路，基本也都屬于吃力不討好的差事，是花費預算的大戶。但預算花出去，卻不見效果，蜘蛛網似的電線、排不了水的排水溝、坑坑洼洼的路面。宜城該怎樣還是怎樣，一點變化都看不到。

主要原因，還是因為城市規劃的預算總量少，預算總量少是因為政府沒有錢，投入少，所以質量差。另外還有一個重要原因，就是沒有一支專業的施工隊。平時改造工程都是外包，承包的人不專業，業務素質也不高。導致問題頻發，費力費時。

這是市政面臨的窘境，市政尚且如此，公路局就更加窘迫。城市都搞不好，還能指望城市外的設施搞得好？那不是天方夜譚是什么？

老張讓市政、公路局和趙正合資注冊子公司，目的就是打造一個精通交通建設、市政建設的專業公司，用起來能節省預算，效率還能更高。之所以讓趙正參與其中，這其實是一個本末倒置的問題。

老張有自己的考慮，如果讓趙正獨資，那就是私人企業性質，趙正就成了大號包工頭。如果什么項目全都交給趙正的話，地委這一塊，老張并不能只手遮天，撐不住。只有市政和公路局摻一腳進去，讓這個公司具備官方背景，那情況就完全不一樣了。

在老張的設想里，這個公司，應該屬于綠翡翠旗下，但應該掛靠政府，三方共管。

趙正聽完之后，感覺有點不太對勁。他并不是反對和事業單位合資的事，他只是覺得有點混亂。如果真的按照老張的意思去辦，就不說盈利分賬的問題了，就說宜城的市政工程，預算不多，虧本買賣接不接？虧損怎么算？是算公司的，還是算政府的？

這還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這公司三方共管，那么聽誰的！？從公路局和市政來的人到底是屬于公司的，還是屬于原單位的？這些人的管轄權和任命權在誰的手上，是公司還是原單位？

這些如果不搞清楚，那開這個公司完全就是左手倒右手，純屬繞著圈浪費資源。

這就是打混仗。

老張的本意是由市政府牽頭，趙正以綠翡翠法人的名義投入參與公司建設，負責掌握公司運作。而市政、公路局的施工工程項目，通過公司發布，或招標或自建。起到一個統籌管理、優化整合、分工協作的目的。

但趙正的一席話提醒了他，這么想只能是異想天開。三方共管就意味著三個腦袋三個思路，多少都會有南轅北轍的時候。

趙正想了想，說：“老張，其實你說的這個公司可以建。但是有一個前提，必須得事先說明白。”

老張“嗯”了一聲，“你說，我聽。”

趙正醞釀了一會，道：“其實你也不用怪自己考慮不周全，畢竟集中力量辦大事確實是一個不錯的選擇。我的想法是，既然要搞，就搞大一點。人員遴選，以各單位文件公開，自由自愿報名，公司篩選的方式進行。但是有一條，所有進入公司的人員，一刀切，全部脫離事業編制，只歸屬公司管轄……”

“你這個……”老張還沒聽完，就不可思議地打斷了，“你這個不現實！你知道事業編制對普通人來說意味著什么嘛？”

趙正笑著點了點頭，說到：“我懂的，我們綠翡翠就有兩個。不知道你還記得嗎？我們副總原來就是湘省農林廳的技術員，還有一個是試驗田的周技術員，他可是陳教授的得意門生。他們現在都脫離了事業編制。老張我有一句話，不知當講不當講！”

“別廢話了，我時間不多。”

“好吧！”趙正道：“事業編制是個好東西，特別是對于不求上進只求穩妥的人來說……”

老張：“你過分了啊！”

趙正笑了笑，“話不好聽，但確實是有這么一部分人，在編制內尸位素餐，相信這個問題你比我更清楚。可還有一部分人，不安于現狀的，他們考慮的東西是編制限制不了的，他們只是沒這個機會。要不我和你打個賭……”

“怎么賭？”

趙正伸出一個小手指頭：“就賭文件公開之后，有沒有人甘愿放棄編制，到公司應聘！”

老張也笑了，他搖了搖頭，指著趙正，道：“這么說，我的建議你采納了？那這個公司的籌備，我可就全交給你了！”

“什么呀！”趙正急忙辯解道：“我只是給你的想法深入地給出了我個人的意見，至于公司籌備，我不是這塊料。我既不是建筑專家，也沒有學過哪怕一天的市政改造，我甚至不知道宜城地下水往哪里排。你這個事，我要是擔下來，我就是對你的不負責任。你得找專家！而不是隨便撈著我這根稻草，我可救不了急！”

老張道：“這事的起因就是你綠翡翠，你現在撂挑子說不干？我到哪去找人？既然這么麻煩，那干脆就當聊個天，不弄就是了！”

“誒，你不能不弄啊！”趙正急了，“這個事不是說好了嗎？我們還等著這條路呢！”

“我又沒答應你什么。”老張很坦然，看了看表，道：“我只是給你個建議，你既然不同意，那不就不作數了么？哎呀，我一會還有個會，你看……還有事嗎？”

趙正一臉無奈地看著老張，老張笑嘻嘻地看著他。

“咱能好好地嗎？”趙正覺得老張這激將法用得簡直簡單粗暴，他明明知道，可卻無可奈何，綠翡翠可是等著他的消息呢。不然白跑一趟不說，路如果修不下來，損失那就慘重了。

老張背靠在椅子上，悠然自得道：“我也不讓你現在就著手弄，這里的框架我先給你搭好，文件我也讓他們先出。你不懂這一塊的業務沒關系，我只需要你的管理經營理念和全局掌握。你不是要去省城嗎？去弄幾個建筑系和土木工程系的大學生回來，工資你出，補貼我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