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不是在宜城中學碰到了錢瑞文，趙正差點兒忘記了她也在這里上學。

小姑娘今年十五歲了，比趙之盛大一歲。趙正打聽過，錢瑞文貌似在學校的風聞不太好。不是別的，就是脾氣火爆，逮著什么罵什么，動手也不虛。整個初中部讓老師麻爪，讓男生膽寒的存在。趙之盛碰上她，算是火星撞地球。兩人互不相讓，直到趙正的出現，才平息了干戈。

說點什么好呢！

趙正使勁地深呼吸，干脆什么也別說了。走，吃飯去吧！

錢瑞文卻不動，“趙老師，你得跟我去見我班主任。”

“什么事招的啊？剛開學就要見班主任？”趙正指定這姑娘肯定又沒干好事，都怪他外婆高金花，從小把這女人當寵物養，要嘛給嘛。傳說在沒什么東西吃的年代，錢瑞文發起小姐脾氣來，連稀飯都不喝，見了稀飯就摔碗。高金花把她一頓毒打完了后，還得乖乖地給她蒸干飯去。

錢瑞文吸了吸鼻子，“班主任讓我搬到二樓那個破屋子里去，你是沒看見，蟑螂成堆，老鼠打架。我就和她吵起來了……”

“吵起來？是打起來了吧！”趙正看她的表情就知道她在隱藏，這姑娘他可是小時候就見識到了，一直到大。錢瑞文嘴巴一撅，趙正就知道她要說什么。蛔蟲都不夠形容他對錢瑞文的了解。

“你就說去不去嘛！”錢瑞文有些窘迫，“我也就看見你這個熟人了，如果非要我回去喊我爸媽，他們肯定要說我的。趙老師，你就幫幫我唄，我都答應你了，要好好學習、天天向上。我這還沒向上呢……”

“行行行了！”趙正心說什么事啊這是。只見過家長去給自己兒子擦屁股的，給老媽擦屁股的，也是聞所未聞。

趙之盛抱著個被他不小心碰碎了的暖瓶殼子，看趙正被錢瑞文拿捏地死死的，眼神頓時就不對了：“哥！你和這丫頭熟嗎？”

“還行吧。”趙正安撫道：“一個破水瓶子你抱著它過年呢？扔了，一會去買新的賠給她。你不是沒吃飯嗎？再等等，我去去就來，接你一塊出去吃。”

“……”

錢瑞文帶著趙正走迷宮似地在學校穿堂過舍，也不知道走到哪塊地了。趙正一抬頭，就看見了教師辦公室。錢瑞文站在門口呶了呶嘴，“我跟你說，你一會就說是我哥。”

“要你講！”趙正小聲問道：“你班主任好說話嗎？”

“挺不好說話的，一張撲克臉，就會擺架子。”錢瑞文道：“上學期還撕了我的書。”

“言情？”

“小人書！”

趙正點點頭，真是砸得了石頭，做得了飯，打得了架看得了小人書。

有出息。

“咄咄咄……”趙正敲了敲門，見辦公室里只有一個女老師，便試探地問了句：“鐘老師……”

老師正趴在桌案上備課，聽見有人喊，回頭一看門口站了個精神小伙，剛還疑惑的時候，卻見那小伙屁股后面跟個錢瑞文。

“錢瑞文，你家長呢！”

“這呢！”趙正連忙摘下墨鏡，指了指自己，“我是錢瑞文的大哥，我叫錢程。”

“你！？”鐘老師打量了趙正一番，論長相，確實和錢瑞文很像，尤其是眼睛，都是溜溜地轉，看上去就精明地很。但是論穿著，錢瑞文穿的是普通的布衫，而趙正穿得跟只跳踉的猴兒一樣，扎眼地很。

“鐘老師！”趙正走了進去，神色嚴肅“我家錢瑞文不老實，見天的找事招惹您，實在是給您添麻煩了。她今天沒摔壞你什么東西吧？我跟你說鐘老師，孩子不聽話，罰站什么的都是輕的，就得拿三角尺狠狠地打。打斷了算我的，我給學校買新的。錢瑞文，還不過來認錯！”

錢瑞文的臉都綠了，站在門口進來也不是，不進來也不是。

趙正走過去拉了她一把，讓她立正站好，“一天到晚不學好，三天不打上房揭瓦。得虧今天我有空，來幫你收拾爛攤子，要是讓爸知道了，還敢和老師打架，吊起你來看能不能抽死你……”

“行了！”鐘老師都看不下去了，連忙制止道：“她沒跟我打架，她只是不小心碰碎了我的花瓶，而且我也不是數學老師，我沒有三角尺……”

趙正低頭看了一眼，桌子旁果然有一堆破瓷片。趙正撿起來瞧了瞧，好嘛，清代乾隆JDZ官窯，簡直要了親命了。

“贗品呢！”鐘老師道，“百貨公司三塊錢兩個。”

“那我一會給您買兩個來！”趙正連忙點頭。鐘老師壓了壓手掌，“瑞文大哥，今天喊家長來其實主要不是為了這個事，一個瓶子摔了就摔了，但是錢瑞文這個性格，不改可不行，以后一定會吃虧的。”

“是是是！”

“這是錢瑞文上學期的成績單，相信你應該看過了。”鐘老師從抽屜里拿出一疊紙，從里面抽了一張出來，“我相信你們也看到了，錢瑞文上學期成績突飛猛進，我們也很驚訝。這學期我打算讓她搬宿舍，換一個環境，相信錢瑞文能沉下心來更上一層樓。”

趙正看那成績單上，錢瑞文的考試成績也就八十來分，鐘老師用了突飛猛進這四個字，難不成以前錢瑞文都是五十來分？他回頭看向錢瑞文，這姑娘憋著嘴，看著天花板，“不搬。”

“鐘老師，你等我一下。”趙正起身，拉著錢瑞文出了辦公室。

“這是好事啊，你為什么不領情呢？”

“我都說了，那宿舍太破了。”

“這很重要嗎？”

“重要！”

“不惜跟老師干架？”

“沒打架呢，趙老師，我都說了就是吵了兩句。”

趙正無奈了，“吵架也不行，尊師重道懂嗎？我現在鄭重告訴你一聲，別的什么都可以，這一條，我幫不了你。我現在給你個臺階，你進去跟她道個歉。”

“不去行不行？”錢瑞文大概是聽懂了尊師重道這四個字，臉色緩和了一點，趙正趁熱打鐵，“別廢話，我堂弟還等我們吃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