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毛澤東與四書五經(6)
- 毛澤東品國學(超值金版)
- 盧志丹
- 5835字
- 2014-01-28 10:01:46
我們中國人常說:“相反相成”。就是說相反的東西有同一性。這句話是辯證法的,是違反形而上學的。
《周易》是占卜之書,通俗地講,就是古人用它來算卦,以占卜吉兇,所以《周易》最大的特征就是由“八卦”兩兩重疊成“六十四卦”。那么,毛澤東在其一生中,算過卦沒有?這恐怕是人們最感興趣的一個問題。據毛澤東身邊工作人員的回憶,解放后,毛澤東確實算過一次卦。
據權延赤《領袖淚》中記載:
1954年2月,毛澤東在杭州領導起草新中國第一部憲法,經常出去散步爬山。有一天,毛澤東一行來到一座山上,參觀了寺觀。關于這次參觀游覽,著名攝影家侯波和毛澤東的警衛戰士張木奇均有過回憶,但是情節有些出入。
先看侯波的回憶。她說:
毛澤東一行來到一座山上。山上有個廟,大概是警衛人員已經采取過安全措施,廟里只剩了一個瞎眼和尚。供桌上有個木筒,里邊裝了竹簽。那是抽簽算命的。
毛澤東指著木筒:“侯波,你替我抽支簽吧。”我上去抱住木筒一搖,抽出一支。簽上只有號碼,要用號碼去對照。我跑去對照,真糟糕,是說命不好的,家里家外不安寧。這個簽不能給主席看的,我不按號碼,另找了一個說好話的簽給毛澤東拿去。毛澤東看后哈哈大笑。
張木奇的回憶是這樣的:
1954年2月底一天,毛澤東爬玉皇山,同行的有譚震林、羅瑞卿、柯慶施、譚啟龍和張耀祠等人。
玉皇山原名育王山,聳立在西湖與錢塘江之間。山腰有紫來洞,毛澤東和其他領導人在洞前俯瞰山下的八卦田,照例一番談古論今,說南宋皇帝祭什么先農的時候就在那里作作樣子,親犁幾犁。幾位領導談論著誰耕過田誰沒扶過犁地爬上山來。
山頂有個福星觀。那天下著毛毛細雨,游人很少,廟觀里也只留了一個瞎子。說是道士吧又光著腦袋像和尚。毛澤東在觀外看看便走入觀內。四面參觀一番后,停在游人燒香拜佛抽簽的供桌前。
供桌上沒有點香,那一木筒簽還擺在上面。毛澤東朝那些簽望了片刻,稍一猶豫,還是伸手上去抽出一簽,拿來看。
才看一眼,毛澤東便笑了起來,笑出了聲。其他領導人便圍過來。毛澤東一邊笑一邊將簽遞給羅瑞卿,羅瑞卿看了也笑,沒有笑出聲。把簽又遞給譚震林,譚震林看過也笑,就這么傳著都看一遍,重新交還毛澤東。毛澤東沒有再看,隨手扔在地上。
我好奇。等首長們走出觀門,忙從地上揀起簽,匆匆一看,是繁體黑字,沒有看清兩個字便悄悄揣入兜里。反正那個瞎子和尚也看不見我把簽帶走。
回到住地,我再掏出簽看。那是個竹簽,字是板印的。記得大致內容是:此命權威不可當,紫袍玉帶坐朝堂。還有一句是什么娶妻三房。我悄悄把簽保存下來了,直到離開中南海轉業到地方后不知何時丟了。
顯然,侯波和張木奇講的都是一件事。不過侯波把毛澤東這次去的地方說成佛寺,而張木奇則清楚地記得是道觀。關于抽簽之事,侯波的記載,似乎更接近事實。因為按照毛澤東的身份,是不可能親自去抽簽的,但他開玩笑地對侯波說,你去給我抽一支,則是完全可能的。根據寺觀抽簽的辦法,先要搖動簽筒,當簽跳出之后,簽上只有號碼,然后按照號碼再到簽柜中去索取簽單。侯波所說也符合上述程序。至于張木奇所看的簽的內容,則正如侯波所說,是經過她挑選的,因此才引起毛澤東等人的開懷大笑。這一笑表明,毛澤東已經識破了侯波的用心。
當然,毛澤東這種抽簽算卦的方式,與《周易》規定原始的用蓍草或龜甲起卦的方式完全不同。
毛澤東在寫作過程中,經常引用《周易》中的句典。如“滅頂之災”,語出《周易·大過·上六》:“過涉滅頂,兇。”是說遇到這種卦,預示出門遇到水淹至頭頂,這是不祥之兆。后以“滅頂之災”形容大禍臨頭,有無法克服之危難。
在《論持久戰》中,毛澤東寫道:
動員了全國的老百姓,就造成了陷敵于滅頂之災的汪洋大海,造成了彌補武器等等缺陷的補救條件,造成了克服一切戰爭困難的前提。
毛澤東借用此語說明抗日的政治動員對于陷敵于被動,最終戰勝敵人的重要意義。指出只有進行普遍深入的政治動員,發動全民族抗戰,才能給敵人以毀滅性打擊。
“各得其所”一語出自《周易·系辭下》:
包犧氏沒,神農氏作。斫木為耜,揉木為耒;耒耨之利,以教天下,蓋取諸益。日中為市,致天下之民,聚天下之貨,交易而退,各得其所。
意思是:神農發明了農業和醫藥,砍削木頭,制作成翻土的耜;彎曲木條,作成耒,教人們從事農業生產。告訴人們在中午時進行集市交易,互通有無,從而各自得到自己所需要的東西。
“各得其所”原指每個人都得到自己所需要的東西。后指人或事物都得到合適的位置或安排。
毛澤東在《關于打退第二次反共高潮的總結》一文中引用了這個成語:
須知中國社會是一個兩頭小中間大的社會,共產黨如果不能爭取中間階級的群眾,并按其情況使之各得其所,是不能解決中國問題的。
毛澤東引用此語說明,共產黨人要對地主資產階級采取區別對待的正確態度,做好爭取中間階級的群眾的工作,并把他們放到一個合適的地位,否則就不能解決中國的革命問題。
毛澤東活用《尚書》句典
毛澤東在“六年孔夫子”的私塾學習中,無疑研讀過儒家最重要的一部經典——《尚書》。
《尚書》是我國最古老的一部史書,是屬于華夏民族最早的幾個王朝夏、商、周等的歷史文獻的匯編。“尚”是上古、上代的意思,“書”是指歷史簡冊。“尚書”,用現代的話講,就是“上古的史書”。
孔子在刪定六經時,曾整理過《尚書》,所以兩千年來,儒家把《尚書》作為最重要的一部經典,尊其為《書經》。但據后世學者研究認定,這部《書經》有一半是假的,那就是晉代出現的“偽古文”各篇;只有一半才是真的,即漢代傳下來的“今文”各篇。
毛澤東對這部最古老的經書的內容是很熟悉的。在寫文章時,常常活用《尚書》中的典故和成語。
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篇文章中,毛澤東說:
一九二七年革命失敗以后,革命的主觀力量確實大為削弱了。剩下的一點小小的力量,若僅依據某些現象來看,自然要使同志們(作這樣看法的同志們)發生悲觀的念頭。但若從實質上看,便大大不然。這里用得著中國的一句老話:“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就是說,現在雖只有一點小小的力量,但是它的發展會是很快的。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這個典故,出自《尚書·盤庚上》。原文是:
汝不和吉言于百姓,惟汝自生毒。乃敗禍奸宄,以自災于厥身。乃既先惡于民,乃奉其恫,汝悔身何及!相時憸民,猶胥顧于箴言,其發有逸口,矧予制乃短長之命!汝曷弗告朕,而胥動以浮言,恐沈于眾?若火之燎于原,不可向邇,其猶可撲滅?則惟汝眾自作弗靖,非予有咎!
大意是說:你不把我的好話告訴百姓,只有你自取禍患。所做的壞事已經敗露,這就會害你自身。既然煽動民眾做了壞事,就應當承受痛苦,你后悔也來不及了!看這時候的小民,還能聽我規戒,唯恐他們說溜了嘴,況且我掌握著生殺大權!你有話為什么不告訴我而用謠言去蠱惑人?恐怕民眾一蠱惑起來,就像大火燃燒在原野,不可以靠近,還能撲滅?這就是你們自己做的壞事,不是我有什么過錯!
這是商代國君盤庚,聽到大臣向他反映,百姓不滿意他從奄(今山東曲阜)遷都到殷(今河南安陽西北)時,對大臣的訓誡。盤庚遷殷緩和了階級矛盾,推動了生產,紹復了“先王之大業”,在歷史上是有一定意義的。文中的“若火之燎于原”,是個生動的比喻,后來人們把它演變為“星星之火,可以燎原”,用以形容新生力量的由小到大,由弱到強。
毛澤東使用“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一是批評當時林彪以及黨內一些同志對時局估量中的悲觀思想,二是用以指出新生革命力量從小到大的發展規律,進而提高全黨同志的革命信心,鼓舞革命斗志,以奮勇奪取革命的勝利!同時,還告訴人們一個可靠的科學的分析方法,這就是:“我們看事情必須要看它的實質,而把它的現象只看作入門的向導,一進了門就要抓住它的實質。”
毛澤東在《湖南農民運動考察報告》中說:
他們那粗重無情的斥責聲,每天都有些送進紳士們的耳朵里去。他們發號施令,指揮一切。
“發號施令”這一句典,引自《尚書·冏命》。原文是:
昔在文、武,聰明齊圣,小大之臣,咸懷忠良;其侍御仆從,罔匪正人。以旦夕承弼厥辟。出入起居,罔有不欽;發號施令,罔有不臧;下民祇者,萬邦咸休。
大意是:從前在周文王、周武王的時候,國君聰明賢達好像圣人。大小官員,都滿懷忠誠正直;他們的侍衛、車夫和隨從,也沒有一個不正派的人。因為從早到晚,都在注意糾正陽奉陰違、阿諛奉承。國君出入宮廷,行走坐臥,沒有人不欽敬;發出的號召,下達的命令,也沒有不被好好執行的;臣民們尊敬他們到如此程度,各路諸侯都停止爭斗。
毛澤東在這里使用“發號施令”,是對農民革命運動的稱贊。在《實踐論》中毛澤東再次使用了“發號施令”時,則是對主觀主義者的批評。因為,那些主觀主義者,跑到一個地方,不愿做艱苦細致的調查研究,不觸到事情的本質,“就自以為是地發號施令起來”,其結果,也只有像毛澤東同志所指出的那樣:“這樣的人是沒有不跌交子的。”
在《中國革命戰爭的戰略問題》一文中,毛澤東說:
但是開始準備的時機問題,一般地說來,與其失之過遲,不如失之過早。因為后者的損失較之前者為小,而其利益,則是有備無患,根本上立于不敗之地。
“有備無患”一語,引自《尚書·說命中》。原文是:
惟治亂在庶官,官不及私昵,惟其能。爵罔及惡德,惟其賢。慮善以動,動惟厥時。有其善,喪厥善;矜其能,喪厥功。惟事事乃其有備,有備無患。
意思是:由于國家治亂在于各級大小官員,因而任用官吏不應該憑關系親疏,只能看他有無才能;爵祿不封給道德敗壞的,只封給有道德有才能的人。施政要考慮好才行動,行動要抓住時機。有好人好事不鼓勵,就會喪失好人好事;有恃才驕傲的不糾正,就不能把事辦成功。只有每件事都做好準備,有準備才沒有禍患。
這里論述的是古代任用官吏和施政的一些原則。盡管這些原則,在長期的封建社會中,都沒有被徹底實行過,但是它們在我國的思想史上,卻有著不可忽視的地位。其中的“有備無患”,也長期被后人用來勉勵辦事要做好準備,以避免災禍。
毛澤東使用“有備無患”,意在指出:要想取得反“圍剿”的勝利,必須事先做好準備,才能防患于未然,穩操革命勝券。有備無患,不打無把握之仗,是毛澤東思想的一個基本原則。
毛澤東還在自己的文章中引用了《尚書》中的“一心一德”、“任人唯賢”、“獨夫”、“兢兢業業”等句典。
“一心一德”出于《尚書·泰誓中》:“乃一德一心,立定厥功,惟克永世。”
商朝君主紂王暴虐無道,周國的首領周武王帶兵伐紂。武王在向商朝都城進攻之前,在孟津舉行了誓師動員會。武王對全軍宣布了商紂王的罪狀,分析了商軍必敗,周軍必勝的道理,他在誓詞中號召大家要“一心一德,在戰斗中立大功,打倒商紂王,永保天下太平”。“一心一德”是說大家一條心,為一個共同的目標而努力。
毛澤東在《反對日本進攻的方針、辦法和前途》一文中指出:
共產黨人一心一德,忠實執行自己的宣言,……反對一切游移、動搖、妥協、退讓,實行堅決的抗戰。
毛澤東在這里用“一心一德”說明,共產黨人斗爭目標相同,思想行動一致,要進行堅決的抗戰。
“任人唯賢”一語出于《尚書·咸有一德》:“任官惟賢才,左右惟其人。”意思是任用官員只看他的品德和才能如何。
毛澤東在《中國共產黨在民族戰爭中的地位》一文中引用了這個成語:
在這個使用干部的問題上,我們民族歷史中從來就有兩個對立的路線:一個是“任人唯賢”的路線,一個是“任人唯親”的路線,前者是正派的路線,后者是不正派的路線。
現在的任人唯賢,“賢”的意思是指:“堅決地執行黨的路線,服從黨的紀律,和群眾有密切的聯系,有獨立的工作能力,積極肯干,不謀私利。”(毛澤東語)
“獨夫”見于《尚書·泰誓下》:“獨夫受(即商紂),洪惟作威,乃汝世仇。”
“獨夫”又謂“一夫”,《孟子·梁惠王下》:“殘賊之人,謂之一夫。”后用以稱眾叛親離的統治者。
毛澤東在《蔣介石在挑動內戰》一文中說:
無怪中國法西斯頭子獨夫民賊蔣介石,在敵人尚未真正接受投降之前,敢于“命令”解放區抗日軍隊“應就原地駐防待命”,束手讓敵人來打。
毛澤東用“獨夫”一詞,說明蔣介石置國家民族利益于不顧,發動反共內戰,成了逆歷史潮流而動的孤家寡人。
“兢兢業業”見于《尚書·皋陶謨》:“兢兢業業,一日二日萬幾。”
“萬幾”,即“萬機”,指紛繁的政務。這句話的大意是:小心謹慎地去處理每天的大量日常政務。“兢兢業業”比喻小心謹慎,一絲不茍。
毛澤東在《增強黨的團結,繼承黨的傳統》一文中指出:
我們相信,這次大會是可以開好的,代表們的水平是能夠保證這次大會開好的。但是要兢兢業業,大家努力。
毛澤東在黨的“八大”預備會議第一次會議上借用此語,要求與會代表以一絲不茍的高度負責精神,把會議開好。
毛澤東談《中庸》中的思想
1914年春至1918年夏,毛澤東就讀于湖南省立第一師范。在讀書學習的過程中,毛澤東不僅目的明確,認真刻苦,而且勤于鉆研治學讀書的方法。經過堅持不懈的追求和探索,毛澤東逐漸形成了一整套治學方法,使其治學過程呈現出鮮明的個性特征。這反映在這一時期他的一些文章和書信中。
在這些文章和書信中,毛澤東對其治學方法進行了許多精彩的表述。尤其是他對治學過程中普遍存在的一些矛盾沖突,如“學”與“問”、“自學”與“共學”、“博”與“約”、“通”與“專”、“精”與“粗”等關系的體認和闡述,更顯其獨特之處。
1915年9月6日,毛澤東就為學之“博”與“約”、“通”與“專”的關系,在致蕭子升的信中表達了自己的觀點:
仆讀《中庸》,曰博學之,朱子補《大學》,曰:即凡天下之物,莫不固其已知之理而益窮之,以至乎其極。表里精粗無不列,全體大用無不明矣。其上孔子之言,謂博學于文,孟子曰博學而詳說,竊以為是天經地義,學者之所宜遵循。
這封信是目前所見的毛澤東談及《中庸》的最早文字。實際上毛澤東早在私塾時期就已精讀了《中庸》,因為《中庸》為四書之一,是當時私塾的“必修課”。
《中庸》是儒家經典著作之一。它本是《禮記》中的一篇,后經宋儒朱熹選注而成為一部獨立的著作。《中庸》相傳為孔子之孫子思所作,司馬遷說“子思作《中庸》”(《史記·孔子世家》)。但其中的思想內容及其反映的社會情況,有些明顯地帶有秦漢統一中國后的色彩。故而當代學者一般認為此篇當為秦漢時孟子一派之儒者所作。
《中庸》講:“誠者,天之道;誠之者,人之道。”《中庸》認為,作為道德修養境界的“誠”是天賦予人的,努力追求“誠”是人生目標,要實現這一目標,就須做到“博學之,審問之,慎思之,明辨之,篤行之”,這樣,博學、審問、慎思、明辨、篤行便成為修養的方法和過程。通過博學深思,增廣知識,提高素養,以達到理想的道德境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