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堂，絕對是青城修仙一高最具活力（或者說最像戰場）的地方之一。當晨練結束的鐘聲還在操場上空余音裊裊，幾千號餓得眼冒綠光的學生已然化作道道殘影，卷起陣陣靈氣小旋風，朝著同一個方向——那座飄散著勾魂攝魄香氣的三層大樓——發起了悍不畏死的沖鋒。

“閃開閃開！我的靈雞雞腿！限量一百個！”

“前面的別擠！我的靈谷粥要灑了啊啊啊！”

“誰踩我鞋？！新買的疾風步云履！！”

陳琳嫣，這位將“干飯是修行第一要義”刻進DNA的奇女子，此刻如同被戰神附體。

她一手死死拽著林羿的胳膊，另一只手宛如精準的導航儀，在洶涌的人潮中左沖右突，閃轉騰挪。

她那看似嬌小的身軀爆發出驚人的力量，硬生生在人墻中犁開一條“生”路。

林羿感覺自己像條被快艇拖著的死魚，雙腳幾乎離地，耳邊風聲呼嘯，眼前人影亂晃，只有陳琳嫣那丸子頭的發梢在他眼前倔強地晃動。

“到了！”一聲勝利的宣告。

陳琳嫣一個漂亮的急剎漂移，穩穩停在了二樓一個相對人少的窗口前。

她松開林羿，小手往窗口一指，眼睛亮得驚人：“大叔！兩份！大份的！靈雞雞腿蓋飯！靈谷粥加滿！再來三碟小咸菜！快！”

打飯大叔顯然對這位“食堂戰神”印象深刻，樂呵呵地應著，動作麻利得像是使了加速符箓。眨眼間，兩個堆得像小山、散發著濃郁靈能光澤和誘人肉香的餐盤就遞了出來。

陳琳嫣接過餐盤，如同捧著了稀世珍寶，心滿意足地長舒一口氣，仿佛剛剛經歷了一場艱苦卓絕的戰役凱旋而歸。

她轉頭看向旁邊還在暈頭轉向、整理被扯歪了領口的林羿，小眉毛一挑，得意洋洋：“看見沒？這就是效率！修仙路上，慢一步，雞腿無！”

林羿看著自己面前同樣分量驚人的餐盤，又看看陳琳嫣那寫滿“快夸我”的小表情，默默拿起筷子。

憂郁？不存在的。在食堂戰神陳琳嫣的絕對領域，任何與干飯無關的情緒都是對食物的褻瀆。

他埋頭，用行動表達最高的敬意。

陳琳嫣更是以實際行動詮釋了什么叫“干飯魂”。她吃得飛快，卻并不顯得粗魯，腮幫子鼓鼓囊囊地蠕動著，眼睛幸福地瞇成月牙，偶爾還滿足地哼哼兩聲，活像只偷到燈油的小老鼠。兩人一時間只剩下碗筷碰撞的輕響和努力干飯的細微咀嚼聲。

“喂，林羿，”陳琳嫣解決掉最后一塊浸滿醬汁、靈氣四溢的雞腿肉，滿足地舔了舔嘴角，一邊扒拉著碗底剩下的幾顆靈谷粒，一邊用胳膊肘捅了捅旁邊剛放下碗的林羿，“上午第一節是張老頭的靈力普測課吧？”

林羿正端著他那份免費的、靈氣含量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清湯寡水慢悠悠喝著，聞言動作一頓，那張剛被食物治愈了一點的憂郁臉，瞬間又垮了下去，如同晴朗的天空驟然飄來兩朵烏云。

“嗯。”他悶悶地應了一聲，感覺碗里的湯都變得苦澀起來。靈力普測，每月一次，堪稱他修仙高中生涯的月度噩夢。

“哎呀，別這么喪嘛！”陳琳嫣毫不在意地擺擺手，一臉“天塌下來有高個子頂著”的樂觀，“測就測唄，反正咱倆都是‘潛力股’嘛！重在參與！你看我，每次水晶球亮得都跟5瓦節能燈似的，我不照樣吃得香睡得著？”

她這話倒是不假。陳琳嫣的靈力親和度，用武科老師的話說，屬于“穩定得令人發指”——穩定在班級倒數前十的區間內。但她本人對此毫不在意，心態好得能感染方圓十米。

林羿沒接話，只是憂郁地望向食堂天花板繪制的、據說能促進消化的簡易聚靈陣紋路。他不一樣。他的情況…有點復雜。

“再說了，”陳琳嫣湊近一點，壓低聲音，神秘兮兮地眨眨眼，“我聽說這次普測完，張老頭就要挑人去參加那個‘校內新人王’的預選賽了！那可是大熱鬧啊！據說獎品有‘聚氣散’！還有機會去藏經閣一層挑一門黃階中品功法呢！”

“新人王？”林羿扯了扯嘴角，露出一絲毫無笑意的弧度，“那都是給一班那幾個變態準備的表演賽吧？跟我們這種‘潛力股’有半毛錢關系？”

“怎么沒關系？”陳琳嫣瞪大眼睛，一臉“你這人怎么這么沒理想”的表情，“看熱鬧啊！看李莽那家伙是怎么被三班的‘冰美人’凍成冰雕的！看一班的‘小劍癡’又創出什么中二爆表的劍招名！多有意思！”

林羿：“……”

他默默喝光了碗里最后一口湯。行吧，你開心就好。

寬敞明亮的靈力測試大廳，氣氛凝重得如同暴風雨前的死寂。幾十個水晶球檢測臺整齊排列，散發著柔和的微光。

穿著藍白校服的學生們按照學號順序，安靜地排著隊，空氣中彌漫著一種混合著緊張、期待和認命的復雜情緒。

只有水晶球偶爾被激活時發出的嗡鳴和光芒閃爍，短暫地打破這片寂靜。

“下一位，陳琳嫣！”負責記錄的老師聲音平板無波。

“到！”清脆響亮的應答，帶著一股子初生牛犢不怕虎的氣勢。陳琳嫣雄赳赳氣昂昂地走上前，仿佛不是去測靈力，而是去領獎。

她深吸一口氣，煞有介事地搓了搓手，然后才鄭重其事地把小手按在了冰涼的測試水晶球上。

嗡——

水晶球發出一陣輕微的嗡鳴，內部如同被投入石子的水面，開始漾起漣漪。

光芒艱難地亮起，微弱，穩定，帶著一種近乎于“躺平”的佛系感。

它在整個球體內部慢悠悠地彌漫開，亮度大概…嗯，確實比5瓦的節能燈要亮上那么一點點，但也有限。光芒呈現出一種溫和的、毫無攻擊性的淡黃色。

“靈力親和度：黃級下品。強度：微弱。屬性傾向：無顯著偏向。”記錄老師的聲音毫無起伏，顯然對這種結果早已司空見慣。

“嘿嘿，穩！”陳琳嫣收回手，非但沒有絲毫沮喪，反而得意地沖林羿這邊比了個勝利的剪刀手，仿佛“丁等下品”是什么了不起的成就，蹦蹦跳跳地回到了隊伍里。

林羿看著她那沒心沒肺的笑容，嘴角又忍不住抽了抽。

他排在陳琳嫣后面幾個位置，隨著隊伍緩慢向前移動，每一步都感覺腳下沉重的青石板在往下陷。那點剛被靈能雞腿安撫下去的憂郁和煩悶，如同退潮后頑固的礁石，再次清晰地顯露出來。

終于，輪到他了。

“下一位，林羿！”

林羿深吸一口氣，努力壓下心頭那點莫名的躁動。他走上前，站定在全新的水晶球測試臺前。冰涼的觸感從腳底傳來。

他抬起右手，動作有些微不可察的凝滯，然后，穩穩地將掌心覆蓋在了那顆光滑剔透的水晶球頂部。

冰涼的觸感瞬間傳遞過來。

一秒。

兩秒。

水晶球毫無反應，安靜得像塊真正的石頭。記錄老師疑惑地抬頭看了他一眼，又低頭檢查了一下測試臺底座的符文連接。

林羿的心沉了下去。又是這樣？難道連微弱的光芒都吝嗇給予了嗎？

就在記錄老師皺眉，準備開口讓他重新測試或者檢查一下是否接觸不良時——

嗡——！！！

不是之前那種輕微的蜂鳴，而是一種沉悶、壓抑，仿佛來自極深地底的低頻震顫！

整個測試臺，連同腳下的青石板，都跟著微微震動起來！

水晶球內部，原本透明無暇的核心，驟然爆發出一點極其深邃、極其純粹的幽光！

那光芒深邃得如同宇宙的底色，帶著一種吞噬一切的冰冷質感。

它出現的瞬間，并非像其他人那樣溫和地彌漫開，而是像一頭被驚醒的遠古兇獸，猛地炸開！

嗤啦——！噼啪——！

刺耳的電流爆鳴聲尖銳地響起！

水晶球內部，那道幽光如同狂暴的黑色閃電，瘋狂地扭曲、竄動、分裂！

它不再是柔和的光暈，而是化作無數道細密的、不穩定的漆黑電弧，毫無規律地在球體內瘋狂肆虐、跳躍、碰撞！

水晶球本身發出不堪重負的“嘎吱”聲，球體表面瞬間爬滿了蛛網般的細密裂紋！

底座上鑲嵌的穩定符文瘋狂閃爍，明滅不定，發出急促而尖銳的警報嗡鳴！

“臥槽？！”

“什么情況？！”

“水晶球炸了？！”

原本死寂的大廳瞬間被引爆！驚呼聲如同浪潮般炸開！

所有目光，驚愕的、好奇的、幸災樂禍的，齊刷刷地聚焦在林羿身上，聚焦在他手下那顆正在瘋狂“跳霹靂舞”、眼看就要原地去世的水晶球！

林羿自己也是懵的。他看著掌心下那團失控的、如同瘋狂WIFI信號般的漆黑幽電，感受著那股冰冷、狂暴、卻又隱隱與自己有著某種血脈相連般悸動的力量，腦子里一片空白，只剩下一個念頭在瘋狂刷屏：

‘完了…這月飯錢…怕是要賠給學校了…’

“林！羿——！！！”

一聲蘊含著無邊怒火、仿佛能震碎屋頂瓦片的咆哮，如同平地驚雷般在測試大廳門口炸響！

眾人驚恐地循聲望去。只見武科教研組長，以脾氣火爆、嗓門奇大著稱的“雷老虎”雷震老師，如同一頭發怒的金剛巨猿，雙目圓瞪，須發皆張，帶著一股能把人掀翻的狂暴氣勢，大踏步地沖了進來！他那雙銅鈴般的眼睛死死鎖定在林羿和他手下那顆還在“滋滋”放電、瘋狂抽搐的水晶球上，吼聲震得整個大廳都在嗡嗡回響：

“又是你小子！搞什么名堂？！誰家修煉能把靈力煉成WIFI信號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