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房里。
各種醫學設備并列陳放著,一排接著一排,在白熾的燈光下,泛著森冷的光;伴隨著的還有機器“滴滴滴”的聲響,仿佛象征著人的生命,隨時都有可能停止呼吸,那般脆弱。
一扇厚重的門,門內門外是兩種不同的世界。門外是人所向往的大千世界;而門內,則是與死神搏斗,在夾縫中求生存。這隔離的不僅是健康與病魔,更多的是生死存亡。
護士們忙前忙后。跟隨醫生放輕腳步走進這安安靜靜的病房,心里說不出的難受。
這么一個好的父親,前天晚上還打電話笑著叮囑我買些衣服回學校穿來著,如今卻以這樣的狀況這樣的方式躺在我的面前,叫我如何能接受?
忍住想一把抱住他的沖動,跟在醫生身后遠遠地看著。
待走近時,才看清——原本消瘦的臉,如今在藥物的作用下變得有些浮腫;雙目緊閉,熟睡般的安詳,如果忽略那氧氣罩,還有那張毫無血色的臉的話。胸口處是暫時用紗布包著,上面黏糊糊的,顯然是血跡還沒干透。
身邊的五姐她們已經泣不成聲了,哽咽地望著那張心心念念的臉,淚水模糊了視線,難受地說不出話。
醫生攏了攏身上的白衣大褂,輕聲向我們解釋道:“病人主動脈夾層,血管的斷裂程度從心臟處延伸到腳跟,面積比較大,而且手術過程中失血也比較多,我們把他體內的血透出來過濾掉那些爆裂的血管雜質,再輸回他體內,但是這樣的血已經沒有營養了?!?
聽著醫生的話,我們這才注意到有一條細小的醫用針管從胸口透到另一個儀器上,過濾完再輸入體內。
過濾完的血幾乎透明,就像是一盤水里滴進了幾滴血,淡淡的。
但是,這完全不夠,遠遠不夠。
“所以需要用到血庫里的血來進行補充,病人現在還在昏迷階段,這就是病人目前的基本情況,后續的情況還在繼續跟進?!?
我不記得我是怎么從病房里出來的,腦海里全是父親各種器械掛在身上,臉色蒼白的樣子。
然而看著他這樣受苦,我們卻無能為力。
時光匆匆,一下午就這樣陰沉地過去了。悲從中來,每個人臉上看不到平時的笑意,只有勉強的平和。
晚飯是打包回來在醫院吃的,再美味的食物在這樣的環境下也食之無味。
扔完垃圾回來,發現邊上坐了個人,正在跟姐夫了解情況,母親坐他旁邊,時不時地跟他搭兩句,但還是提不起精神。
湊過去一看,原來是鄒叔叔,此刻的他風塵仆仆,滿面愁容,顯然是剛趕回來的。
鄒叔叔與父親在我還沒出生的時候就已經認識了,他年齡比父親小,以兄弟相稱,我們叫他鄒叔叔。
鄒叔叔從頭到尾把情況了解了一番,沒再說什么,靜靜地坐著。
我過去叫了一聲“鄒叔叔”后,也跟著坐下來,相對無言。
一個空檔,母親望著鄒叔叔坐的位置,聲音還是那般嘶啞:“你們鄒叔叔本來昨天已經離開家去了外地的,但他聽說了你們父親的事情,這天也趕了回來,也是辛苦。”
我一聽,心里感動,所謂患難見真情,說的是這樣吧?
大概是前一天晚上適應了醫院的環境,這天晚上勉強睡得著,但也是迷迷糊糊的,不至于那么難受。
估計母親看我們受不了,于是開口道:“要不你們幾個和鄒叔叔去開幾間房睡會吧,這樣下去會受不了的?!?
“我不去!”五姐一臉堅決。
后來,在我們幾個的堅持下也沒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