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大遼帝國:阿保機的耶律家族
- 李強
- 7967字
- 2020-06-29 14:05:54
第二章 炎黃苗裔與白馬青牛
黃帝后裔:從契丹族的遠祖北狄說起
在中國五千年文明史上,以漢族的祖先——華夏族為核心,所謂的“北狄南蠻、西戎東夷”,以各種形式共生共存、相互融合,譜就了一曲波瀾壯闊的史歌。中國自古以來就是多民族共存、地域遼闊、人口眾多的國度,中國的歷史是由包括居于中原的漢族和周邊各少數民族共同開創和締造的,每個民族都是中國歷史不可分割的組成部分,每個民族都對燦爛的中華文明做出過貢獻。
漫漫歷史長河里,各民族以共同的文化訴求和文化心理為紐帶,以民族團結和交融互助為主題,以精神文化和物質文明的進步為目標,以團結—斗爭—團結為發展主線,為中華民族的繁榮富強進行了不懈的努力,造就了全體中國人引以為榮的燦爛文化。這是人類歷史上絕無僅有的,也是讓中華民族昂首屹立在世界民族之林的,各民族祖先留給當代中國人取之不竭的、無法以金錢衡量的精神遺產。
幾千年來,中國各民族的團結和共同發展,不斷豐富和充實著中華文明的內涵。同時,各民族自覺弘揚本民族的文化,也為中華文明增添了新的血液。
北方農耕民族與游牧(獵)民族的水乳交融,一直是中國歷史和中華民族歷史發展的主旋律。歷史同樣告訴我們這樣的規律:每當中原以漢民族為主體的中央政權處于強勢狀態的時段,游牧民族建立政權的努力就會被“壓制”,大一統的局面就會維持,生產力和文化的發展就會在總體上不斷提升;反之,則有隙可乘,即所謂的此消彼長。另一個規律是,邊疆少數民族,特別是游牧民族,一旦與漢族等農耕民族的交流加深到一定程度時,必然會以其武力,利用中原出現的內患或分裂局面乘虛而入,建立自己的政權。但是,最后的結果都是,進入中原的少數民族與漢族全面融合,爾后被新的政權所替代。總覽中華民族的發展史,正是由于這種獨特的發展規律,造就了中華文明和無比燦爛輝煌的中華文化。漢族和各少數民族“你中有我、我中有你”,突破了民族、宗教、文化甚至人種上的所有界限。
在中華人文初始,中國的歷史就有了“華夷”之分。與世界其他地方民族關系不同的是,中國古代的華、夷,都奉人文初祖炎、黃二帝為祖先,以作為其子裔為光榮,在中華大地上生生不息。
契丹民族,中國古代北方少數民族之一,源于鮮卑,曾臣服于突厥、回紇。鮮卑源于東胡,東胡最早為北狄之一部,因而,契丹直系祖先近則鮮卑,遠則北狄。
根據《史記》《山海經》《周易》等古籍以及商代甲骨文的記載,中國古代以華夏族居中,東夷、西戎、南蠻、北狄為“四方之夷”,在地理上分別處在華夏的東、西、南、北四個方向。四夷加上華夏,共同組成了古人心中的“天下”。
北狄嚴格意義上應叫作“狄”,只因其地處華夏以北而被冠以“北狄”,同時也有在空間上區別另一支民族聯盟“南蠻”的意思。
狄作為民族稱謂較早出現于《國語·鄭國》,在西周末期的史籍中已有記載,是華夏民族對北方少數民族的廣泛稱謂。狄字,本意有“遠”“剔除”之意,引申有強悍有力、行動迅疾的意思。這一點其實大家都清楚,自古以來,中國北方少數民族以游牧和游獵為主,自然條件的艱苦決定了這些民族的生存發展必須有強悍有力的身體條件,更要有敏捷而快速的反應能力。
《山海經》載:“……有北狄之國。黃帝之孫曰始均,始均生北狄。”遠古時期,限于人類對自然資源和病疫的掌控能力有限等原因,人口規模曾長期處在較低水平。后稷氏倡五谷稼穡,神農氏以草藥治療百病,中國人的祖先才開始逐漸擺脫饑餓、病魔、寒冷和恐懼,走向定居和農耕,進而不斷積累物質財富,產生擴展地域、增加財富的愿望。因此,即使作為中原部落聯盟首領的黃帝,在與螺祖共同生育了數十個子女后,也要割舍親情,讓孩子們遠走他鄉“討生活”。當然,畢竟是部落共主之后代,黃帝的子孫們分赴不同地域之后,基本上都得到了當地百姓的擁戴。因為既有黃帝后代的身份和黃帝拓殖疆土的隱含目標,又能帶來先進的生產工具和文化理念,因而黃帝的后代很快將所到之處的生產和經濟帶動起來,人口也迅速繁衍增長。
黃帝之孫始均在北狄的做法大抵如此。到夏商周時期,北狄已發展為一個龐大的部落聯盟,和中原王朝、諸侯國之間發生多次戰爭。戰爭的起因都是為了爭奪當時比較稀缺的人口和勞動力、占有肥沃的土地和城郭,以獲取財富。春秋戰國時期為了避免北狄一次次不勝其煩的侵擾,北方的諸侯國開始營建規模巨大的長城,作為農耕居民抵御游牧民族的人工防線,最終,長城也成為中國北方游牧民族與中原的地理分野。
北狄曾經以赤狄、白狄、長狄三種名稱,與中原諸侯國進行交往或發生戰爭,并名噪一時。約在春秋末期(公元前5世紀)不見于史書,而代之以林胡、樓煩、匈奴等稱謂。到戰國末期(公元前3世紀),隨著華夏族經濟社會不斷發展、實力日漸強盛,特別是秦國歷經六代人努力即將統一中原,加之數百年華夏、北狄的交流融合,北狄逐漸被華夏同化,尤其是靠近中原的北狄人群,基本上以華夏民族自居,北狄民族意識和記憶消除殆盡。更近北方、嗜喜游牧和狩獵的北狄人群則紛紛加入胡、東胡等部落聯盟。
北狄之匈奴:先有北狄,后有匈奴。狹義的北狄,主要是指分布于今山西、陜西、河北省北部、內蒙古中部、北京市一帶,直接與華夏族接壤的游牧人群。而廣義的北狄,則包括鬼方(胡/匈奴,華夏正北方向)、東胡(華夏東北方向)、月氏(華夏西北方向)三大游牧群體,也包括上述三大群體以北更遠的丁零族群。胡、東胡、月氏、丁零在漫漫兩千多年中分別演化出不同的民族,契丹就是其中的一個。
北狄消亡后興起的是胡,胡的對音為“匈奴”,從華夏人自南向北的視角看,位于匈奴(胡)以東的游牧部落聯盟即東胡。
匈奴是廣義的北狄中較為著名的一支。據民國時期著名國學大師王國維先生考證,早在遠古、黃帝時期,匈奴就以“葷粥”而聞名,堯、舜時代,以山戎、玁狁見諸史籍,夏以“葷粥”、商以鬼方、西周以昆夷、獫狁面世。春秋時,匈奴被稱作“戎狄”,從字面看,其活動地域非常廣闊,既有(西)戎地,亦有(北)狄地,史書中有關記載也驗證了匈奴活動區域之廣大。
戰國時期,匈奴被更多地稱作“胡”“匈奴”,所謂戰國晚期,胡人興起,匈奴最強也。到秦朝、兩漢時,中原王朝面對的來自北方的游牧群體,便以匈奴為主了。匈奴擅制青銅器和金銀器,今中國、蒙古國等考古發現也充分體現了這一點。匈奴曾經與中原王朝發生過多次重大戰爭,也曾建立過自己的奴隸制政權。司馬遷在《史記》中稱匈奴為“逐水草遷徙的行國”,可謂言簡意賅、一語中的。“逐水草”三個字將匈奴的生活、生產屬性高度概括出來,“行國”顯示了匈奴政權為游牧民族,居無定所,是“行走”的國度。
秦朝和兩漢,國力強盛、疆域遼闊,與匈奴的軍事斗爭構成了中華大地社會生活的主要方面。公元1世紀末,中原政權聯合匈奴以北的原“北狄系”丁零,南北夾擊,迫使匈奴分裂為南北二部。北匈奴狼狽西竄,以民族大遷徙的形勢給歐洲以巨大的影響,前后長達數百年;南匈奴有一部分內附中原,與漢族融合。
北狄之中匈奴曾經最盛,《山海經》所言“始均生北狄”,在實際中亦能有印證。中國近代著名歷史學家呂思勉云:“匈奴政教風俗,與中國(中原)相類者極多。”司馬遷在《史記》中說:“匈奴,其先祖夏后氏之苗裔也,曰淳維。”如漢族敬天尊祖,講究五行地支,匈奴也是如此;漢朝時,人們信奉巫術,在征戰前多做法事,匈奴亦然。所有北狄之族裔,直至突厥、回紇、鮮卑、契丹、蒙古、女真等,要么進入中原后自稱皇帝,要么接受中原王朝冊封的各類漢式官職,要么建立游牧奴隸制政權后自稱“汗”“可汗”“大汗”,唯有匈奴首領自稱“單于”。其實單于只是簡稱,其全稱為“撐犁弧涂單于”,“撐犁”即“天”,“弧涂”即“子”,“單于”是廣大的意思。也就是說,北狄中只有匈奴對領袖的叫法與中原一樣:天子!
匈奴人的名、字,喪葬(循“七”、殉葬等)禮儀、文書格式乃至文法、文風以及“朝拜日、夕敬月”等風俗,與古時中原周禮、漢風近似或完全一致。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北狄乃至后世的突厥、柔然、鮮卑、契丹、女真等族多辮發,只有匈奴為椎髻,與中原漢人類同。匈奴人的形象,根據歷史記載考證:身材比較矮小,但體格較粗壯,頭顱大而面(臉)闊,濃眉大眼,顴骨較高,喜蓄唇上胡須……這與古今漢人何其一致?!
經過東漢、三國的沉寂后,南匈奴于公元三四世紀重新耀眼于中國歷史舞臺,直至南北朝。趁著漢族王朝的衰微和中原的割據,匈奴人躍馬南下,深入中原腹地。一部分匈奴人與西遷的東胡系鮮卑融合為鐵弗人(或稱鐵弗匈奴),其首領劉勃勃,后改赫連勃勃,以中原王朝夏朝后裔自居,建立了十六國中的夏國。一部分匈奴人與西遷后留在河西走廊的月氏人融合為盧水(諸)胡(或稱盧水匈奴),建立了十六國中的北涼。一部分匈奴人(號稱十萬帳)抵達遼西,與當地鮮卑人融合為拓跋部和宇文部,先后建立了北魏、東魏、西魏。還有一部分匈奴人在西域和古龜茲人融合為稽胡……北狄的胡(匈奴)、鮮卑(東胡)在廣袤的華北建立了眾多割據政權,橫行一時。
在大北狄系統中,最為久遠且較快離開歷史舞臺的是赤狄、白狄、長狄“三狄”。匈奴在戰國末期繼“三狄”后成為主角,并且與中原進行了長時間的民族交融。匈奴、盧水匈奴、鐵弗匈奴等基本上消亡于北魏中葉(約公元5世紀末),稽胡則消失于中唐(約公元8世紀晚期)。
北狄之丁零:處在匈奴、東胡以北的游牧部落聯盟是丁零。丁零也稱丁靈、丁令,也作敕勒、鐵勒,音譯不同而已。其最先游牧的地域在今俄羅斯境內的貝加爾湖周邊,向西直到咸海、里海之北。在北狄之中,丁零與中原漢族接觸較晚,在公元1世紀曾與漢朝夾擊匈奴,迫匈奴分為南北二部。
丁零當時的游牧區域,水草多茂盛,其除了與匈奴一樣善騎射以外,在制作運輸工具方面也因地制宜,且頗有心得。丁零人自制的適用于草原運輸的高輪大車,車輪高大,輻數至多,深得同時代北方各民族的喜愛,因此漢族也形象地稱該民族為“高車”。
丁零之名最早見于漢朝,但不似匈奴、突厥、鮮卑,在中國古籍中記載甚少。據《魏書》載:“高車,蓋古赤狄之余種也。初號為狄歷,北方以為敕勒,諸夏以為高車、丁零。其語略與匈奴同,而時有小異。”但在《魏書》中,關于丁零的這種說法被呂思勉先生詳細考證后予以否定(限于篇幅,這里不再贅述)。
其實,丁零與匈奴無論人種、語言等方面均有很大差異。從口語看,二者幾乎不通(當然,交界處和過渡地區語言相近),但匈奴人與漢族人面對面交流卻基本不用翻譯。二者書面語言也不同,目前雖然沒有關于匈奴文字的考證,但是從已有的歷史記載和考古成果分析,匈奴在幾個世紀中,與中原和其他民族交往,對漢字應該是駕輕就熟的,而丁零本身的文字雖沒有考證,但作為其后裔的回紇、突厥等民族文字,顯然是另一種書面書寫系統。
我們更傾向于認為,即使不依據黃帝之孫“始均生北狄”的歷史事實,匈奴人也是不折不扣的黃種人,加之與漢族數百年的民族融合,匈奴人與漢族人完全一致。不僅在中國史書中,在匈奴西遷后歐洲國家的歷史記載中,關于匈奴人人種特點的記載與上述觀點也是完全一致的。丁零人則因當時地處極北之地,沒有像匈奴人那樣與漢族有極其深刻的交流融合,沒有如匈奴人那樣專注于和漢族爭奪人口和土地,且相較于匈奴游牧區域(不含匈奴西遷),其遷徙范圍更為遼闊,從今西伯利亞向西直到亞歐大陸腹地。丁零運輸工具“高車”的發明,也從另一角度證明其遷徙范圍和頻次遠甚于匈奴人,如此大規模的流動,促進其與不同種族融合,使得丁零人人種不似匈奴人那樣類同,而是展示出“雜胡”的特點。
盡管丁零人沒有匈奴人那般前期讓漢族聞之色變、后期令歐洲人不寒而栗的歷史影響,但其后裔民族依然值得一書。丁零人在與漢朝聯合擊潰了匈奴人之后,遷徙的重心由原來的東西方向平行移動,轉變為南北方向與東西方向并重的模式。一方面是丁零人要彌補北匈奴西遷、南匈奴南遷后在草原上留下的巨大真空。另一方面則是同為游牧民族的丁零人,通過與中原的交流,被漢族高度發達的物質文明與文化深深吸引,于是一批批丁零人向南、西南、東南方向遷徙,先后產生了堅昆(黠戛斯)、薛延陀、突厥、回紇等著名民族,以及后來歸附于東胡系蒙古民族的汪古部、克烈部等部族。
這里重點介紹一下突厥人。突厥民族是繼匈奴之后與中原有過數百年交往的族群。根據《周書·突厥傳》載,其作為一個獨立部落,約出現于5世紀中期,源自阿爾泰山南麓水草豐美之地,擅長鍛造鐵器,受制于北狄東胡系的柔然。6世紀時,突厥人東遷到蒙古高原,于552年在原匈奴故地上建立突厥汗國(史稱前突厥汗國或第一突厥汗國),此后與中國隋朝、唐朝長期交往或發生戰爭。582年,突厥裂變為東、西二部,其中東突厥為原汗國汗室之后,兩部分別在638年、659年先后降于盛唐。680年,已經南下內附的東突厥北上蒙古高原,建立了后突厥汗國(也稱第二突厥汗國),745年被新興的回紇所滅。突厥人自此分為三部分:一部分內附中原,與漢族融合;一部分成為回紇以及東胡系(包括契丹民族)的子民;一部分一直西遷。西遷的突厥人經過長達數個世紀的民族融合和征戰,在中亞建立了塞爾柱國、花剌子模國等,并在12世紀與西遼王朝交往。還有一部分突厥人向西南越過西奈半島,在非洲埃及建立了馬穆魯克王朝,曾經與蒙古人建立的伊兒汗國發生多次戰爭。另一路從今天的土庫曼斯坦出發,向西跨過安納托利亞高原和馬爾馬拉海,在拜占庭帝國登陸,并且在15世紀建立了地跨歐亞非三大洲的奧斯曼土耳其帝國。
對于突厥汗室阿史那氏源流,《新唐書·突厥傳》載:“突厥阿史那氏,蓋古匈奴北部也。居金山之陽,臣于蠕蠕,種裔繁衍。至吐門,遂強大,更號可汗,猶單于也,妻曰可敦。”
突厥民族在5世紀初,根據古粟特文字創立了自己的文字,這是目前考古所得證據中,所能見到的中國北方少數民族最早的文字。這是突厥民族的驕傲,是北狄的驕傲,也是中華民族共同的驕傲。
繼突厥以后,占據蒙古高原的是北狄丁零系的回紇民族。646年(唐太宗貞觀二十年),回紇配合唐軍攻滅了薛延陀政權,其首領自稱可汗并接受唐朝管轄,唐遂在其地置六府、七州。德宗朝時,回紇上奏改名為回紇。該族與唐朝長期交好。在中唐、晚唐時期,唐朝內憂外患之時,都有篤信薩滿教的回紇軍民相助的身影。
唐文宗開成五年(840年),回紇政權被同出自北狄丁零系的黠戛斯推翻,此時大唐王朝的國力已不復貞觀、開元時代那般強盛,對回紇政權的滅亡愛莫能助。回紇人只好從蒙古高原向西南方向遷徙,一部遷至蔥嶺(今帕米爾高原)以西,一部遷至河西走廊,稱“河西回紇”或“甘州回紇”,還有一部遷至西州(今新疆吐魯番一帶),稱“西州回紇”“高昌回紇”。這幾支遷徙的回紇分支將自身的薩滿教傳統、草原文化,以及從唐朝中原那里學到的先進農耕技術帶到了中國西部,與當地的漢族和其他民族融合,通過數代人辛勤的勞動,將沙漠中的一片片綠洲打造成了中國和中亞的“棉垛”與“糧倉”。這次遷徙還有一個結果,那就是回紇人徹底改變了游牧方式,基本上轉為了定居的農耕居民。
在唐朝對少數民族的“和親”政策中,回紇據有別的民族無法比擬的優勢:據不完全統計,有唐一代,先后多達十七位宗室女子,被唐朝歷代皇帝賜予薛延陀、吐蕃、突騎施、契丹、突厥、吐谷渾、回紇、南詔等少數民族首領為妻,而嫁給回紇的就有六位公主。并且相較其他民族,回紇首領迎娶的公主地位更加尊貴,如唐肅宗、唐德宗、唐憲宗分別把親生女兒嫁給了回紇。在漢朝以后的中國又一個強盛的朝代唐朝,分別與少數民族特別是中國北方游牧民族實施了長期的和親政策,絕非偶然,既反映了漢、唐兩朝的中原統治階級高瞻遠矚,真正有家國天下的胸懷,也反映出這兩個時期中原漢族與各少數民族休戚與共、共同發展的民族大團結精神。“漢唐盛世”的結果也充分證明,民族團結、民族融合不僅是中國歷史發展的必然規律,也是中國歷史進程的必然結果。
北狄之東胡:不亞于胡之匈奴,丁零之突厥、回紇,東胡系民族同樣是中國北方少數民族史上的一朵朵奇葩。
東胡的對音是“通古斯”,西方人較多以通古斯稱呼東胡。
東胡系民族地處匈奴以東,當匈奴開始與中原漢族融合的時候,東胡卻在白山黑水、林地草澗中“積聚力量”。東胡作為北狄部落聯盟中重要的亞部落聯盟,早在春秋時期就見于記載。與匈奴略有不同的是,東胡系民族除了一部分游牧之外,還有很大一部分群體“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在遼河、嫩江、松花江、黑龍江、烏蘇里江流域以及大、小興安嶺和外興安嶺中靠狩獵為生。
因東胡與“戰國七雄”之燕國比鄰而居,所以屢起戰端,被燕將秦開將軍擊敗后,退居于老哈河、西拉木倫河流域,即今遼河上游一帶,地跨河北省東北境、內蒙古東南境與遼寧省大部。秦朝末年,盡管農民起義的烈火令嬴氏搖搖欲墜,但秦始皇長子扶蘇與大將軍蒙恬的三十萬大軍依然駐守塞外,讓蠢蠢欲動的匈奴不敢擅越雷池。元氣恢復的東胡居然向龐然大物般的匈奴“叫板”(連頭曼單于之子冒頓都曾經質于東胡),東胡甚至公然向匈奴索取良馬、閼氏和土地。漢高祖劉邦元年(公元前206年),勃然大怒的冒頓單于率軍擊敗了東胡,東胡人分為兩支,分別逃入烏桓山(也稱“烏丸山”,在今中國內蒙古境)、鮮卑山。前者后被稱“烏桓”,長期被匈奴奴役;后者被稱“鮮卑”,即契丹民族的直系祖先。
漢武帝派霍去病擊潰匈奴左部后,烏桓得以“解放”,部分烏桓人被遷至上谷、漁陽、右北平、遼東、遼西等五邊郡要塞,并設立“烏桓大人”官職,治理屬下烏桓、漢族百姓。烏桓接觸了漢族先進的農耕文化,獲得了比較肥沃的土地,其經濟文化水平也有了很大提高。
東漢末年,中原群雄并起,曹操、袁紹、公孫瓚等軍閥均沿襲漢舊制,征調能騎善射的烏桓人作戰,導致民不聊生,烏桓遂叛。漢獻帝建安十二年(207年),曹操率軍徹底擊敗烏桓,在回程途中路經渤海岸邊,欣然寫下了傳世詩篇《觀滄海》:“東臨碣石,以觀滄海。水何澹澹,山島竦峙……”關于烏桓,《三國志·烏桓傳》(卷30)載:“烏桓,鮮卑,即古所謂東胡。”
烏桓被曹操消滅后,其騎兵成為曹操軍隊中不可多得的騎兵,民眾一部與漢族融合,一部退往鮮卑山與鮮卑民族會合。
東胡除烏桓、鮮卑外,柔然也不能不提。此族源出東胡,亦稱蠕蠕(含貶義)、芮芮、茹茹。4世紀中,在今蒙古國境內鄂爾渾河、土拉河流域放牧,附屬鮮卑拓跋部。《魏書·蠕蠕傳》言,蠕蠕為“東胡之苗裔”“先世源由,出于大魏(即鮮卑族所建立的北魏)”。那時,柔然人冬季牧于漠南,夏季牧于漠北。
在5世紀初,柔然達到極盛,隨著鮮卑人向西南遷移,柔然進居陰山,統治了包括鮮卑、敕勒、突厥、西域雜胡、漢等民族在內的廣大地域,在中國北方少數民族政權中第一次使用了“可汗”的稱號(首任為“豆代可汗”),結束了長達幾個世紀的“單于”稱謂。可汗后來稱號被突厥、回紇、契丹、女真、滿族等眾多民族所采用,同時,柔然汗國還使用了漢族中央皇權的標志物:年號。北魏文成帝和平五年(464年),受羅部真可汗建元“永康”,此后,柔然汗國大量任使用漢族官員,與中原交流非常密切。
北魏為了統一中國北方,先后多次對柔然用兵,并且重新修筑了長達2000余華里的長城。雙方長期處在戰爭狀態,后因內部分裂導致柔然汗國一蹶不振,于西魏廢帝元欽二年(552年)被新興的突厥所滅。
除烏桓、鮮卑、柔然外,東胡地域的東部地區還活躍著肅慎族系,即女真族、滿族的直系祖先,又稱息慎、稷慎。
相傳在堯舜禹時代,肅慎就與中原建立了聯系,后來曾歸附于周朝,長期在黑龍江、烏蘇里江流域和長白山生活,以捕魚和狩獵為生。肅慎后分出夫租(沃沮)、挹婁,挹婁后來演變為勿吉(約5世紀時),勿吉到隋唐時成為靺鞨,靺鞨在五代時改成女真,女真至明末改稱滿族。靺鞨在唐時發展迅速,最為著名的兩部為粟末靺鞨和黑水靺鞨。前者在698年(唐武則天圣歷元年)建立了震國(后改稱渤海國),其首領大祚榮于713年(唐玄宗先天二年)被封為“渤海郡王”。該國被遼太祖耶律阿保機于926年所滅,其地改為東丹國,由阿保機長子耶律倍出任國王。遼圣宗時期(約10世紀以后),一部分靺鞨人改稱女真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