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積重難返

公元1067年，二十歲的宋神宗即位，年號熙寧。這時候的北宋帝國看上去雖是歌舞升平，但繁華背后漏洞百出，恰似臃腫潰爛的膿包，一碰即發。《宋史·食貨志》：“承平既久，戶口歲增。兵籍益廣，吏員益眾。佛、老、外國，耗蠹中土。縣官之費，數倍于昔。百姓亦稍縱侈，而上下始困于財矣！”一語道破財政危機！和平太久，人口、軍隊、官場、宗教規模全都擴大數倍，各種開支不斷地翻番兒。清人趙翼《廿二史札記》引盧策所言，神宗熙寧年間，收入達五千零六十萬，支出也是五千零六十萬，占總收入的百分之百。怪不得神宗帝時時感覺錢不夠花！他反對奢侈，處處壓縮開支。即使這樣，還是沒能免除突如其來的尷尬。某日，宋神宗按慣例帶領大臣舉行祭天活動，儀式完后照例要對臣下行賞。他一聲吩咐，卻傳來財政大臣戰戰兢兢的聲音：“陛下，眼下國庫空虛，拿不出錢來啊！”年輕的神宗在如此莊重肅穆的場合感到了一種徹頭徹尾的悲涼，嘗到了上任以來最大的失落。本是樹信樹威的時刻，卻令他顏面掃地。這簡直是對執政能力的侮辱！站在一邊的王安石把皇帝的尷尬盡收眼底，他百感交集。國庫空虛的后果很可怕。就說邊境，一旦無錢給遼和西夏上貢，表面和平馬上就會被打破，如果這兩方前來進攻，帝國根本無還手之力。戰爭除了比智商就是比銀子，沒錢肯定要挨打；沒錢影響皇帝統治，就算屈從強權勉強為你服務也不會死心塌地；再則朝廷人才匱乏，五大臣老不堪用。國家面臨著財政、統治、邊塞和人才四大危機，無論哪一種，都能將帝國拖入萬劫不復的深淵。再不改革就是死路一條！就在這一刻，心中那個珍藏已久的夢——改革，變得越來越清晰，越來越迫切！王安石被一種有力的激情和急切的熱望緊緊抓住，腦海里不斷交替著北宋帝國從繁榮走向負重，從負重走向衰落，再到煥發活力的種種過程和畫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