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護很給力，細心又周到，季曉蕓把心事都藏起來，有力氣的時候就陪陪兒子，沒力氣的時候就躺著休息，日子倒也過得下去。

就是有點兒漫長。

柴向東氣急敗壞地打電話過來，“季曉蕓你什么意思啊？轉院也不說一聲？”

季曉蕓握著手機的手顫了顫，斂了眉目。

以為過了一年半載，其實也不過兩天。

她轉院兩天，柴向東才發現。

這是有多不上心啊？

以前覺得柴向東無一處不好，現在看來，簡直就不知道還有什么好了。

始亂終棄，反復無常，任性孩子氣，也會動手打人，還有什么？哦，還善于撒謊跟偽裝……

所謂一葉障目，她到底對他誤解是有多深啊！

沒有之前的期許，是不是就不會有現在的失望？

季曉蕓一句都不想解釋，只是掛了他的電話，并接連掛了三個。

以前找不到柴向東的時候，她也會一遍遍地給對方打電話，直到手機沒電關機。那時候柴向東是不是也嫌煩，以至于一直不接也不回？

這樣子還回去，她并不覺得開心，只有難過。被自己喜歡的人討厭，是真的太糟心了。

柴向東沒有再打電話過來，改成微信留言：“季曉蕓，接電話！”

季曉蕓翻看了他們兩人的微信聊天記錄，不過三兩頁，日期就到了半年前。柴向東是真的不喜歡聊微信，還是從來不跟自己聊？

“沒有什么好說的了。擬好離婚協議，我們直接去民政局就可以了。孩子歸我。”季曉蕓微信回復。

柴向東又打了電話過來，季曉蕓再次掐斷。

不一會兒，微信又來了消息，柴向東發了語音，“不可能。我不可能同意兒子歸你，我爸媽也不會同意。不對，不是這個問題，是我沒有同意離婚。季曉蕓，你還是我老婆，誰準許你跟別的男人走的？”

季曉蕓聽完，放下手機，連回復的心思也沒有了。

孩子也是在鬼門關繞了一圈的人，他們柴家有幾人關心過問？都是自己的母親在忙。這幾天來，又有誰問過孩子的情況是否轉好了？

孩子她必須帶走，哪怕對簿公堂，她也是一定要爭取的。

她隨即聯系了自己的律師朋友Vinda，問了她的意見。

Vinda問過他們的情況后，給了回復，大意是：母親有獨立經濟能力的時候，孩子是傾向于判給母親的，何況柴向東本來就是過錯方。還說，如果季曉蕓能提供柴向東出軌的證據，她能叫他凈身出戶。

季曉蕓拒絕了。

她不要他的錢，只要孩子。

她自覺已經耽誤了對方幾年，哪里還好意思再要他的錢？更不要說讓對方凈身出戶了。

就是辭職的事情只能擱淺了，畢竟穩定的工作是爭取榮榮監護權的重要砝碼。

跟律師通完電話，才發現手機又有幾個未接來電，柴向東的、柴向南的、柴向北的。

季曉蕓一個都沒有回。

打開微信，看到柴向東陸陸續續又來了幾條留言。

“季曉蕓，你告訴我在哪里，我現在過來找你，我們當面說。”

“季曉蕓，你不是在仁心醫院？我到了這里，前臺說沒有你的信息，怎么回事？”

“季曉蕓，你講點兒道理行不行？就算要離婚，哪里有你這樣的，我們總得談談。孩子撫養權的事情，我們好好商量行不行？”

“季曉蕓，你回個消息啊！”

對方撤回了一條消息。

“老婆，我們談談，好不好？當面談，你先告訴我你在哪里？”

“老婆，我很擔心你，你告訴我你在哪里好不好？”

季曉蕓依舊保持沉默，還“老婆”，柴向東這是多無聊？

前面一個一個“季曉蕓”，不是喊得挺好么？可以提醒她注意自己的身份跟立場。

柴向南跟柴向北也各自有微信留言，都是問她在哪里。

季曉蕓心里好笑。柴向東找不到自己，就拉自己弟弟妹妹救場，也不想想，她跟他們，其實沒有多熟。就算最近跟柴向北的關系有所緩和，但那也是她努力多年的成果，憑什么現在要給人摘桃子？

蘇梅發了兩條消息過來：

“柴向東找你，怎么找到我這里來了？我告訴他你的病房號了。”

“不對啊，他怎么還在找你？是你已經換了病房？”

季曉蕓想了想，才意識到自己是換了病房的，柴向東是過不來了。

業慕白沒有把自己的信息錄入系統，還給自己換了病房，這是保護的意思吧？

同時也把選擇權給了自己：如果自己想要柴向東過來，出個門就能看到房間號，其實很簡單。

后來，季曉蕓還是給柴向東回了消息：“我很好，謝謝關心。下周三下午兩點，請帶好離婚協議，我們花橋路民政局門口見。”

然后就放下了手機。

夏天明給她來了電話。

季曉蕓本來沒有心思接聽，但想著自己好歹還住在人家的醫院里，便按了通話鍵。

“又把自己給折騰進來了？你還真是多災多難。”夏天明開著玩笑。

季曉蕓翻了個白眼——反正對方看不見，“嗯，承蒙你多多關照了。”

“好說好說，有什么需要盡管跟醫院提，我們有求必應。”夏天明聲音爽朗。

“我以為我要是沒有任何額外需求，才是好的。”季曉蕓嘆口氣。

“那是，醫院畢竟不是什么好地方，我也希望你早日康復。”夏天明換了口氣，“聽說你從家里出來了？要不要我給你找個地方，環境好、交通方便的？畢竟你還帶著孩子，笙笙也還想去你那里玩呢！”

“謝謝，不用。”季曉蕓笑笑，“我那里環境也不錯，雖然小了些，但也夠孩子玩的，等我出院了，就送笙笙來看看吧。”

“行，有什么事情再給我打電話，我在出差，就不來看望你了。”夏天明說。

季曉蕓表示客氣了，二人寒暄兩句，掛了電話。

怎么就這么自來熟呢？他們不過見了三面，除了第一次，其他時候都是來去匆匆的，夏天明怎么有那么多余力來關心自己？

隨即她又笑了，還不是因為夏笙笙的緣故？自己又給自己長臉了不是？在柴向東那邊受的教訓還不夠么？

人沒有自知之明可不行啊。

躺回床上，季曉蕓規劃著自己以后的路。

房子暫時夠住，錢也還夠花，出版社那邊還有尾款未結，除了找個家政幫忙照顧兒子，好像也沒有什么困難？

女人只要能經濟上獨立，離了誰不能自己過呢？

之前怎么就那么害怕那么絕望呢？

簡直連傷心都多余得很。

季曉蕓按按自己胸口，覺得不那么滯塞了，就給家里打了電話。

父親已經能坐起來，輕微腦震蕩后遺癥沒了，胃口也上來了。季曉蕓很高興，跟父親說了幾句話，又跟母親聊了兒天。

因著母親的不放心，季曉蕓還跟母親開了微信視頻，榮榮都入了鏡。相對于季母離開當天，季曉蕓無論是身體上還是心情上，都改善良多。因為季母到底安了心。

季曉蕓也告訴母親請了家政，暫時都不用過來，在家照顧父親就好。

“那你跟向東怎么樣了？”掛完視頻，季母又打了電話過來，這次顯然是躲起來悄悄打的，聲音很輕，問的也很小心。

“我們很好。”季曉蕓說，“以前也這樣，我耳根子軟，他又道了歉，沒法子一直跟他生氣。”

“真的啊？你可別騙我。”季母不放心。

“我騙您也要騙得過去啊，真有事兒哪里能瞞得住您？”季曉蕓繼續搪塞。

哪怕騙過一時也是好的，畢竟告訴不告訴，其實也改變不了什么。

手續還沒有辦，沒必要讓母親跟著焦慮。

何況，當初結婚，也都是自己拿的主意，母親是直到在婚禮前一天，才第一次見了柴向東本人。

現在，她自作自受，不能再叫母親受累了。

等季母完全放下心來掛了電話，季曉蕓才呼出長長一口氣。

然后柴母居然打了電話過來。季曉蕓猶豫再三，還沒打定主意要不要接呢，對方已經掛斷了。

也沒有再打過來，季曉蕓又呼出一口氣。

然后是柴父的電話。

季曉蕓這下沒有再躲，電話想起第二聲的時候，就按了接聽。

“小季啊，身體好些沒有？”柴父在電話里問季曉蕓。

沒有提柴母打不通季曉蕓電話的事情。

季曉蕓不知道柴父對于他們夫妻情況到底知道什么，知道多少，但不妨礙她的禮貌，“爸，我好多了。”

“那什么時候出院，我讓向東來接你。”柴父避重就輕。

季曉蕓還之彼道，“下周三就出院了。”

“那好的。你媽現在情況不大好，向北也住了院，家里一團糟的，沒能顧得上你，你照顧好自己。”柴父語速很慢。

“向北怎么了？”季曉蕓心里一驚。

“夫妻吵架，孩子早產了。”

“……”季曉蕓不知道說什么好，沉默了下，才問：“現在怎樣了？”

“目前母女都算平安，你別擔心。”柴父主動提起，“是個女孩。”

季曉蕓“嗯”了聲，沒有再問。

柴父也沒再多說，問了柴子榮兩句，掛了電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