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上季曉蕓很早起來，照了照鏡子，氣色居然很不錯。走出主臥，聽到季母的房間很安靜，微微笑了。

她簡單地洗漱，輕手輕腳地，打算在上班之前把菜買好。正換著鞋呢，門突然從外面被打開了。

季曉蕓吃了一驚，發現竟是拎著大包小包的季母，“媽？”

“咦，你怎么這么早就起來了？”季母顯然也很意外，“上班還早呢，你這么早起來干什么？先去睡一會兒，我做好早飯叫你。”

“媽。”季曉蕓換回拖鞋，接過母親手上的袋子，“您不用起這么早，我不要您這么辛苦，以后我去買菜，您多睡會兒。”

“傻丫頭，媽年紀大了，哪里睡得著，好不容易把天盼亮了，正好起來活動活動筋骨。你們年輕人不好好睡覺，湊什么熱鬧。”季母也換了鞋，又來催季曉蕓去睡覺。

“媽，我也習慣了啊。您沒來的時候，我也是這么早起啊。我要做早飯。”季曉蕓跟母親一起進了廚房。

“那不是以前么！現在媽來了，你就歇歇，啊？以后別這么早起。”季母叮囑著，又拉著她的手小聲問：“向東昨晚那么晚回來，你知道他昨晚忙什么去了嗎？”

“知道啊。他的工作就那樣，需要應酬嘛。他昨晚告訴我了。”季曉蕓應付過去，不想多說什么。

季母也沒再問，利索地忙活起來。季曉蕓覺得身下不太利索，就去了衛生間。

內褲上有淺淺的褐色，她心里一緊，做了個深呼吸，才拿了護墊墊上，轉身的時候看到了洗衣機上柴向東換下來的衣裳。

柴向東喜歡穿淺色的襯衣，休閑款，修身的那種，一年四季幾乎都是如此。眼下正值深秋，他煙灰色的風衣就放在白色襯衣的下面。

季曉蕓慢慢地走過去，拿起衣服，放在鼻下聞了聞。

沒有煙味，只有淡淡的香水味兒，媚香的那種，味道單一。

她又翻看了白色的襯衣，在左胸口往上、肩部往下的位置，有紅色的口紅印記，很淡，幾乎看不出來。

正常的應酬，就算可能出現那個紅色的擦痕，也絕不會沒有煙味。柴向東本人是不抽煙的，但是男人們聚在一起，煙酒魚肉，味道總是混雜不堪，絕不會不沾染到衣服上。

唯一不能理解的，是鼻尖若有若無的一絲中藥味兒，莫非那女人生病了？

季曉蕓把衣服輕輕地放下來，走出了洗手間。

也許是昨晚就已經足夠明白她的婚姻步入了危機，早上再確認一遍，她反倒比較平靜，至少臉上看不出來什么。

吃飯的時候柴向東穿著睡衣出來了，先是跟端菜的季母打了一聲招呼，隨后來到她身邊，問：“這么早？最近怎樣，忙不忙？”

季曉蕓深深看了他一眼，心里想著，他還肯早起半個小時特地安撫她，是愧疚了？

“嗯，馬上期中考試，比較忙。你呢？昨天怎么那么忙？”季曉蕓平靜地開口，狀似不經心地問道。

她覺得有些好笑，自己裝的要死，又有什么理由責怪別人裝呢？

“嗯，最近事情比較多。天越來越冷，你多穿些衣服。”柴向東撫了撫她的后腦，又落下來在她肩頭拍了拍，不肯多說的樣子。

“嗯。”季曉蕓了然，沒有聽到直白的謊言，她緊繃的心弦松了松。

看著柴向東泛著血絲的雙眼，她想了想，還是沒有立刻告訴他自己懷孕的事情，進而勸道：“你再去睡一會兒吧，時間還早。”

“不了，我去洗漱下。今天要出去一趟。”柴向東轉頭，對坐在旁邊的季母道：“媽，最近幾天都不用準備我的飯，我不回來吃。”

因為她病的比較嚴重？只是這幾天么？

原來他是有事才早起的，不是為了安撫她啊……

季曉蕓低下頭，又喝了口粥。季母應該是去菜場之前就將米下了鍋，所以這粥才這么香糯，入口即化，吞咽即可。

“向東，晚上能不能早點兒回來？我有事情跟你說。”在柴向東離身之前，她突兀地站起來，伸出細白的手，拽住了柴向東的睡衣。

柴向東轉回來，拉下她的手捏了捏，商量著：“有什么事情現在說好不好？回來的時間我說不好，怕太晚。”

季曉蕓手上緊了緊，還是抽出來了，她微微勾唇：“也沒有什么大事，不著急。等你忙完再說好了。你先去吧。”

“嗯，那好，回頭再說。你先趁熱吃飯。”柴向東說完就去洗漱了。

季曉蕓重新坐下來喝粥，滿滿一大碗，不費勁就吃完了，她還吃了兩個水煮蛋。然后就是去上班，臨近期中考試，她的事情確實比較多。

但她也知道自己的孕相可能不太好，所以只要能不跑路的，她都省了，也盡量維持情緒的平和與穩定。

前天受傷的趙涵已經回到學校了，除了額頭還帶著紗布，精氣神兒都蠻好，她放心不少。

有心找夏笙笙聊天，可是又怕太突兀。那孩子除了課間不怎么說話，其他看不出問題：作業完成的一絲不茍，上課也能認真聽講、積極舉手發言。

季曉蕓所在京中第一實驗小學，是A市名符其實的翹楚，小考均分多年來穩列第一，是學生家長擠破頭也要來的所在。相應的，學費也昂貴得很，說是私立貴族學校也不為過。

學校位于市中心核心地段。幾十年的老校，校門口的路實在算不上寬闊，到了放學時段，總是熙熙攘攘，車滿為患。

學校為了緩解這個問題，除了實行分批離校，還劃分了散學區，即在校外固定了幾處專區，作為接孩子的家長等候區，學生們也會由各班老師組隊帶出來。

季曉蕓領隊出來的時候，遠遠就看見了趙涵的母親正在四下張望。不是她刻意要看她，實在她高大健碩的身體太顯眼了。

不自覺地，她慢走幾步，站在了夏笙笙的旁邊。

跟前來接孩子的家長們一一打招呼，確保每個孩子都交到家長手里。

“季老師辛苦了。”

“老師再見！”

……

部分靠得近的家長帶著孩子先走了。季曉蕓側身對站在夏笙笙身后的趙涵道：“趙涵跟你母親回去吧。這幾天好好休息，家庭作業就不要做了哦。”

趙涵雖然聰明，但素日對學習興致就不太高，季曉蕓話一說完，他整個臉色都亮了，開心得直點頭。

趙涵雀躍著跑向他母親身邊，兩人湊在一起說這話，趙涵母親還低頭看了看孩子頭上包扎的地方。

傷口恢復得很好，已經有點兒癢了，季曉蕓因為關注著，所以清楚地知道，也反復叮囑趙涵即使癢也要忍住，不要抓。

突然感覺衣擺被人拽住了，季曉蕓低頭就看見了夏笙笙正抓著她的衣擺。孩子應該是下意識的本能動作，她的小手攥得很緊，眼睛看著斜對面一個坐在敞篷轎車的女人，神色怯怯。

是緊張還是害怕，季曉蕓分不大出來，但肯定孩子是認識那個人的。

還來不及詢問夏笙笙兩句，就看見趙涵母親居然領著趙涵往回走來，她立刻站直身子，嚴陣以待。

“季老師，那天的事情不好意思啊……”趙涵母親走過來，聲音不高，臉上也帶著不太情愿的歉意。

“沒有沒有，您客氣了。”季曉蕓心里那口氣立馬松活下來，趕緊微笑著回應。只要趙涵母親不找事兒，她才不會介意對方是真道歉還是假道歉。

“嗯，那我們先走了啊……”趙涵母親轉身離開，隨即以一個非常夸張的傾倒動作壓向她身邊的夏笙笙。

季曉蕓神色一變，本能反應就是猛地側跨一步，再回轉身體，手上也垂下去一把抓住夏笙笙攥住她衣角的手，險險帶著孩子避開了。

趙涵母親雖然胖，但是也還算靈活，踉蹌一下，又站穩了。

“哎呀，不好意思，沒有站穩。季老師，您怎么也不拉我一下？”趙涵母親眼睛看著季曉蕓，不滿地指責。

季曉蕓素來是個懂得察言觀色的，她從趙涵母親看也不看那個差點兒被她撞倒的夏笙笙的情態中，知道了對方的故意。

“實在抱歉，我沒能反應過來。您沒事吧？”季曉蕓沒有拆穿她，只是防范更加嚴密了。

“得虧沒事兒，要是真跌到了，不就跟我兒子一樣成了傷患，誰來照顧我兒子呀？”趙涵母親細著嗓子抱怨。

“不會不會，您好人有好報，不會有事兒的。趙涵是個非常懂事的孩子，您照顧得很好，以后會越來越優秀的。”季曉蕓不著痕跡地拉著夏笙笙后退小半步，臉上一片真誠地恭維著。

其實她心里郁悶得要死，腳踝那里一陣抽疼，貌似扭到腳了。

“那是。兒子，我們走。”趙涵母親往季曉蕓身后瞪了一眼，趾高氣揚地牽著趙涵的手走了。

輕呼一口氣，季曉蕓又送走了幾個孩子，最后只剩下夏笙笙一個。

此刻的夏笙笙明顯有些心不在焉，對于她剛才的回護行為都一無所覺，只是低著頭卻又頻頻斜脧著眼睛看向那邊車內的女人。

那個女人也在張望著，只是幅度并不明顯，偶爾看向她們這邊，目光卻不停留。

“笙笙，那是誰啊？你認識嗎？”季曉蕓本來準備彎下身去看著孩子的臉說話，可是腳踝疼著，她有點兒蹲不下去。

“那是我媽媽。”夏笙笙低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