蕾拉的手指懸在控制臺的紅色按鈕上方，只差最后一道確認指令，她精心策劃的突襲就將啟動。指揮中心的大屏幕上突然閃爍起通訊請求的藍光——是CC，她的養母，那個永遠冷靜得近乎冷漠的魔女。

“接進來吧！”

蕾拉深吸一口氣，接通了視頻。CC那張永遠年輕的臉出現在屏幕上，翠綠的長發在腦后披散著，琥珀色瞳孔里看不出任何情緒波動。

“媽媽，如果我猜的沒錯，你又是來阻止我的。“蕾拉搶先開口，聲音比預想的還要尖銳。

CC微微歪頭，這個動作讓蕾拉想起小時候每次她做錯事時，養母就會這樣看著她。“你的計劃太冒險了。“CC的聲音平靜得像在討論天氣，“成功率不足四成。“

蕾拉的手指在控制臺上敲擊出一串急促的節奏。“這不是魯莽，媽媽。我計算過所有變量，考慮了每一種可能——“

“你漏算了最關鍵的一點。“CC打斷她，“魯魯修已經預判了你的行動路線。“

聽到那個名字，蕾拉感到一陣刺痛。又是魯魯修。總是魯魯修。

“所以這就是你打來的原因？“蕾拉努力控制著聲音的顫抖，“來告訴我那個天才又看穿了一切？“

CC的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這個細微的表情在過去會讓蕾拉欣喜若狂——至少證明養母還有情緒。“蕾拉，這不是兒戲。如果失敗，你會死。“

“那又怎樣？“蕾拉猛地站起來，椅子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反正你從來不在乎！“

屏幕那頭的CC沉默了。

這種沉默蕾拉太熟悉了——小時候每次她拿著滿分試卷回家，CC只會淡淡地說“嗯“；

當她第一次召喚出Geass能力時，CC只是點點頭轉身離開；甚至在她十五歲生日那天，CC只留下一塊奶酪蛋糕就消失了整整一個月。

“我在乎。“CC終于開口，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

“不，你不在乎！“蕾拉的聲音哽咽了，“你只在乎你的計劃，你的契約，還有魯魯修那個混蛋！“她用力拍下切斷通訊的按鈕，“變得只相信他了嗎？“

屏幕瞬間變黑，映出蕾拉通紅的雙眼和顫抖的嘴唇。

“變得只相信他嗎？“CC對著黑掉的屏幕呢喃，指尖無意識地撫摸著屏幕上蕾拉最后憤怒的面容。三百年的生命里，她以為自己早已忘記如何心痛。

CC閉上眼睛，回憶如潮水般涌來。

——六歲的蕾拉踮著腳把畫舉到她面前，畫上是歪歪扭扭的三個人：高個子的CC，小個子的蕾拉，中間是一只貓。“這是我們一家！“小蕾拉的眼睛亮晶晶的。CC記得自己只是接過畫說了句“顏色涂出線了“。

——十二歲的蕾拉高燒不退，CC整夜守在她床邊，用魔法維持她的體溫，卻在蕾拉醒來時裝作剛剛進門的樣子。“只是普通感冒。“她這樣說，忽略了蕾拉眼中閃過的失望。

——十七歲的蕾拉以第一名從軍事學院畢業，CC站在禮堂最后一排，看著女兒在臺上尋找她的目光。CC沒有上前，只是發了一條簡訊：“別驕傲。“

CC睜開眼睛，空蕩的房間里只有披薩盒和永遠吃不完的奶酪。她突然意識到，三百年來她學會了很多事——操縱人心、策劃陰謀、簽訂契約——卻唯獨沒學會如何做一個母親。

她拿起通訊器，猶豫了一下，又放下。有些話，隔著屏幕說不出口。

蕾拉是對的。她確實更信任魯魯修——不是因為魯魯修更優秀，而是因為與魯魯修的契約關系簡單明了。而蕾拉...蕾拉是她從戰火中抱回來的孤兒，是她漫長生命中為數不多不求回報的抉擇。

CC走到窗前，月光給她的側臉鍍上一層銀邊。三百年的孤獨讓她忘記了如何表達關心，永生的詛咒讓她害怕建立羈絆。每次蕾拉靠近，她就會后退；每次蕾拉期待，她就會沉默。

“笨蛋...“CC輕聲罵自己，不知是在說蕾拉還是她自己。

她轉身拿起掛在門后的披風。如果言語無法傳達，那就用行動證明。她要在蕾拉發動那個愚蠢的進攻前阻止她，哪怕這意味著要面對三百年來一直逃避的情感。

CC的手指劃過通訊器，調出魯魯修的號碼，停頓片刻后卻關閉了界面。這次，她要自己解決。不是作為魔女，而是作為母親。

月光下，CC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只留下一塊吃了一半的奶酪披薩和屏幕上蕾拉小時候的照片——那是她唯一一次偷偷保存的回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