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夜行過禮凌允恪就回了前線，如他來時一般匆忙，只說會再派人送念奴嬌走。臨走時他送佟清月回伏山別院，說起了金陵的事。

院里第一茬梅花開了，佟清月披了狐裘在廊下坐著，丞瀚走到她身邊還有些手足無措，“小格格，您叫我？”

佟清月忽而收回神思，手里握著的報紙也掉落在地，丞瀚俯身撿起報紙來，上面頭版頭條刊印的便是日軍在金陵做下的事。

“娘親小時候帶我去過金陵探望外祖，金陵城，好美。”佟清月眼眶是通紅的，“人皆有心，怎么能……做出這樣的事情？那座城，那么多人，便是畜牲也下不去這樣的手吧。”

丞瀚握緊了拳沒有說話，報紙在他手中皺成一團，佟清月忽而仰著頭看著他，“丞瀚，爹爹也沒給我說過你家是哪兒的，你也沒給我說過你家里還有什么人，你給我說說吧。”

丞瀚低頭撓撓頭，“我家是淮遠的，家里……沒有什么人了，自幼就進了佟府，也沒有什么朋友。”

佟清月拍拍面前的石凳示意他坐下，把手中的一卷銀票放在兩人中間，“自從爹爹要你保護我，你就一直跟在我身邊。許多事都是你替我做，就連銀行里那個保險箱我也未曾瞞過你。此番去香島，我既想帶著你，卻又希望……”

“小格格的意思我明白。您不說，我也想跟您提，香島我就不去了，我想去找周先生和您幫的那些人，如今舉國抗日，我這一身功夫一定是會有用的。小格格您身子不好，就讓貝勒爺帶您出去避一避，淮遠是您的家也是我的家，我替您守著家。”丞瀚站起身來目光堅定。

佟清月也站起身來把銀票塞到他手中，“這些錢，你拿著。我還準備了一些，你去的時候帶給他們。他們條件不比淮軍，我之所以讓你去找他們，因為我相信，他們是對的。”

“丞瀚哥哥，帶我們去摘梅花呀！”家安和阿悄兩個人從屋里跑出來兩人一左一右牽著丞瀚就往院里跑。

丞瀚輪番抱起兩人來摘了幾枝梅花，家安把花枝斂成一束跑到廊下，“娘親，你看，你最喜歡的梅花。”

佟清月接過花枝來，阿悄也費力爬上石凳，把手里梅花折下幾朵別在佟清月發髻間，開心得直拍手。

“你們兩個小機靈鬼，快去看看姥姥有沒有把你們的小玩意兒收拾起來呀，家安，你是大孩子了，自己的東西要自己去收拾。”佟清月摸摸家安的頭把人趕進屋里去。

丞瀚跟在她身邊一起走到院中觀景臺上，佟清月看著江水奔涌微微嘆了一口氣，“多美呀。丞瀚，等我回來的時候，想必山河依舊無恙，你也要無恙，知道嗎？”

“丞瀚的命是小格格的，您說的，我都記著。”丞瀚恭然道。

佟清月抿著嘴回頭看著他淺淺地笑了，伸手拂去他肩上的幾片梅花花瓣，“到了隊伍上記著，你的命就是你自己的，你與我都是一樣的人。”

丞瀚緊繃著嘴角不說話，佟清月也不為難他，又轉身去看著眼前風景萬千，她只盼歸來時山河依舊，故人依舊。

“起風了，小格格回去吧。”

佟清月剛走進回廊，丞瀚又從后叫住她，佟清月回身他就站在回廊階梯下，雙手擘著一枝梅花遞到她面前，“小格格保重。”

佟清月伸手拿過話莞爾一笑，“你也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