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沙萬里，萬里無云。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沙漠里的月亮比起其他地方還要格外亮一些。

藍河扒了扒篝火，身上的寒意卻是怎么都無法消減。誰能想到，沙漠里白日里仿佛要將人融化一般，入夜卻反而冷入寒霜。

藍河左看又看，除了前篇一律的黃沙之外，就只有幾個圍著篝火取暖的傻子。

之所以說他們是傻子……

“你們到底有誰聽懂了小月青‘閉了絨’和溫度差？”藍河問道。

圍坐篝火的幾人面面相覷，反倒是一臉奇怪的看著藍河。

“沒文化真可怕！”藍河用抱怨的聲音道。

“要說沒文化，這里最沒文化的就是你吧！老大！”年輕的來殷盤膝坐下，將長劍放在腿上，手捧長卷，不滿抬頭道，“干嘛突然開口打斷我看書！”

藍河隨手抓起一塊小石頭扔了過去，怒道：“滾！老子還不是看你們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怕你們無聊才故意提出個話題！”

“要說無聊的話！”來殷左右看了看，幾位兄弟都在打坐調息，道，“就只有你一個人吧！”

藍河越發惱怒，站起身來，將身后的長劍拔了出來，道：“就你話多，起來，讓老子來挑戰你！”

來殷無奈的起身，將長卷卷起，守在懷里，拿起佩劍，道：“事先說好，你只能出七成的功力，不然我可不打！”

藍河哈哈大笑，道：“行！我出六成！”

兩人排開架勢，而后拔劍。

劍出，天地動。

劍氣縱橫間，黃沙飛舞，除了天空那輪明月，什么都不可見。

漱漱幾聲響起，原本在篝火處打坐的幾人紛紛躍起，足足遠離了數丈，在他們的落腳處，恰有一個十來歲的孩童盤膝而坐，看著天空發呆。

幾人仿佛沒有看見孩童一般，年紀最大的中年劍客拔出長劍，在地上劃了一道，道：“我猜十二丈！”

年輕抱劍的少年走上前來，站在中年一起，低聲道：“十丈！”

剩下的兩個青年對視一笑，異口同聲道：“我賭二哥贏！”

黃沙緩緩落下，一道劍氣呼嘯而過。站在前方的中年與少年俱是被劍氣所迫，面上須發皆動。少年抱著長劍，右手的三只手指已然捏在劍柄。

中年卻是淡然一笑，將手中的長劍拄在地上，迎面對著劍氣。

劍氣襲來，沙漠被切開筆直的一道痕跡。無論是地面，還是空中飛舞的黃沙，俱是形成一道真空。

然而，那真空卻并非均勻，而是錐形，越是接近，就越是尖銳，直至幾人面前，便徹底消散無形。

少年看著腳下被中年劃出的痕跡，與劍氣切開的地面長線正好相交。

少年搭在劍上的手指悄然放下，道：“你贏了！”

中年輕笑了起來，道：“你太著急了！”

少年眉頭一皺，似乎不解其意，轉身目光卻是落在幾人身后坐著發呆的孩童身上。

黃沙散去，原本夜間的冷風卻仿佛也被劍氣斬空了一般，一時之間竟然寂靜起來。知道藍河粗礦的呼喊聲在遠方響起，來殷披頭散發，衣裳碎裂，狼狽至極，低聲不知道說著什么。幾人靠近之后，赫然發現原本燃起的篝火早已被劍氣掃滅，面面相覷起來。

“真是一群廢物，平時一個個就知道顯擺劍術，關鍵的時候，還不如個最低階火系魔法師有用！”藍河一臉鄙視的看著幾人，卻惹得幾人更加無語。他們隊伍之中，其實并非沒有魔法師，藍河為了追尋速度，將他們留在了紫云城的臨時據點里。

抱劍少年南云海沉聲道：“我一直很好奇，沙漠里的晝夜溫度，如果不是魔法，又會是什么？”

來殷認真的道：“是神跡！”

南云海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看著著來殷，來殷敢怒不敢言，跑到一邊去撣身上的沙子去了。

中年周川笑道：“神跡亦無不可！信則有，不信則無！”

南云海皺眉，卻是又看了一眼遠方坐著的孩童一眼，卻沒有再說什么。

“何必糾結這些小事呢？”藍河大聲道，“難道，我們不該為更重要的事情高興嗎？”

藍河開心的指著遠方，道：“那里，就是家的方向了！”

金色的光華順著藍河的手指逐漸蔓延而來，將幾人身前的黑暗驅散，中年青年和少年的面孔紛紛染上了金黃，天色，竟然突然的亮了。

如果，這還不叫魔法的話……少年抱著劍，心中無語的想道。

藍河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來，轉身看著初起的太陽，對著身后招手。

“小月青，別發愣了，月亮回去了，我們也該回家了！”

孩童緩緩起身，看著初晨的陽光撕裂一切，明月迅速消失，仿佛被驅趕一般。

孩童回頭，踏在黃沙上。淺淺的腳印很快被沙塵遮掩，再無痕跡。

馬車叮叮當當作響，順著城外馬道走了許久，終于走到了盡頭。

女孩撐起窗簾，抬頭看了一眼煙霧繚繞下的城墻。然而等到接近，霧氣卻仿佛又自己散去。所謂的霧都，仿佛便是只能遠觀，若是走入，才會發現和一路走來的尋常城池也并沒有多少區別。

除了足夠大！而且足夠黑！云洲城池的城墻上，仿佛越高大，顏色就會越深沉。

“止步，檢查！”

城門士兵中氣十足的聲音想起，女孩將簾子放下，正襟危坐，對著同坐馬車里的男孩微微一笑。男孩盡管比女孩大了一歲，但一路走來，卻始終也無法如同女孩這般淡定自如，緊張的神色卻是怎么也無法消除。

很快，馬車外便想起了諂媚的聲音起來，便是這一點，與那些尋常城池依舊沒有不同。若是有，便是修飾的更好聽了些。

“原來是南柔府里的馬車，唐突了，唐突了！兄弟們開中門，迎貴人入城！”

馬車叮叮當當，繼續上路。然而，不過多時，便聽到外面開始吵鬧起來。馬車也停了下來，女孩眉頭微皺，卻依舊一言不發。男孩卻忍不住翻開簾子，待看見是身后跟隨了一路的板車被踢翻了一輛，神色更是大變起來，大喊了幾聲“爹“來，當場便要跳下車去！

女孩微微皺眉，將男孩攔了下來，更是沉聲道：“先生，請繼續駕車！”

馬車叮叮當當的再次上路，步入了濃重的霧里。

云中城，別號霧都，是南部九郡聯盟的首府。既然是首府，自然便處于交通要道，所以就連城門也格外的多。云中城四墻八向，二十四道門。每三道門在一個方向，一道大門在中間，兩道小門分列左右。往初，云中城里還沒有傭兵公會的時候，右門最為熱鬧，左門較為冷清，而最高最大的的中門卻總是緊閉，只有偶爾那位公爵大人閱軍或者巡游的時候才會打開。

但傭兵公會建立之后，隨著傭兵和傭兵團數量的膨脹。原本被用作貴族專用通道的左門，轉成了傭兵專用。大門反而權限降低，成了貴族與公爵共用。城門紅甲守衛看著眼前踢翻在地的推車，心道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土鱉，這么不懂規矩，竟然膽敢跟著貴人馬車闖入中門里。

推車翻倒，麻袋里便灑落出黃色的谷粒來。紅甲守衛不難煩的道：“快滾快滾，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敢往中門闖！”

“哼，俺們上了水路一路上來，走哪個城池過都堂中過來，就嫩個老幾啰嗦！”

十輛推車數十個壯漢，清一色的黑發黑瞳，古銅皮膚，被紅甲衛士一吼，齊刷刷的低著頭不語。為首的大漢正想息事寧人，身后卻跳出個穿著長袍的中年。中年身材高大，盡管站在清一色的推車壯漢里，依舊十分顯眼。此刻一開口，濃重的鄉言土味頓時逗得紅甲衛士哈哈大笑起來。

紅甲衛士正想說什么，卻突然看見推車之后，又有馬車而來。臉色頓時一變，嘟囔著貴人怎么都擠到了一起。手里卻是立即抽出了窄劍，嘴里大罵道：

“還不快滾！擋了貴人的道了，一群狗奴隸！”

為首的中年大漢神色一凝，驀然瞪了紅甲衛士一眼。紅甲衛士手持窄劍卻也下了一跳，竟是退后了一步，才回過神來。大漢卻已經領著眾人將麻袋扶好，推著往右門排隊。

馬車走近，紅甲衛士上前，諂笑看過紅馬上白衣青年翻開的楓葉旗，彎腰道：“貴人走好！”

馬車向前，然而過不了幾步，白衣青年卻突然停下，下馬蹲下，卻是從地上撿起了谷粒，手指微微用力，白色的米粒便露了出來，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

“是平洲稻！”青年低聲道。

見馬車停下，紅甲衛士小跑了幾步接近，半彎著腰看著青年手掌，心里已經了然，眉頭一跳，腦袋朝著門口執勤的衛兵一歪。便有數個紅甲衛兵走向右門，直接從推車上搶米來。

大漢們大怒，竟也顧不得對方披甲帶刃，沖上去便是廝打起來。衛兵們雖然人多，又有著兵器，然而卻并不敢拔出刀刃，而只是用拳腳，一時反而占據下風。

“住手，都住手！”為首大漢喊了幾聲，原本推車漢子有意退后，衛兵反而不依不饒。又因為之前最為高大那喊話的漢子不管不顧，只是揮拳，眾人見狀再次混打一團。

右門百姓見狀，前頭的擠在一旁，后頭的早已經散遠圍住。推車打翻，谷子散了一地。馬車里的少年們聽了熱鬧翻開簾子，藍色的眼瞳左右轉動，一副好奇的神色，待看見打斗之時谷物拋飛，人倒馬翻的有趣場面之后，不禁失笑起來。

左門有隊入城的傭兵里，一聲冷哼傳來。頓時便見一道寒光而過，紅甲衛兵紛紛倒飛落地。原本糾纏在一起的眾人竟然剎那分開，便是最強壯的大漢也只感覺身下一松，送出的拳頭砸在了地上，身前便驀然多出一個人來。

紅馬下的紅甲衛士看見突兀出現的勁衣青年，手抱長劍，怒目視來，低頭咒罵起來：“這群該死的傭兵！”

紅馬白衣青年瞥了青年傭兵一眼，冷哼一聲，卻是看了一眼推車為首大漢，道：“爾等入城之后，可將平洲稻拉到北柯道秋楓府上，價錢翻倍！”

大漢上前，卻是抱拳道：“這位公子抱歉，我家谷子拉到城里是要送人，并不售賣！”

青年不再言語，馬車少年少女們也將簾子收起，朝城里而去。

勁衣傭兵冷哼一聲，才轉身過來對著大漢同樣抱拳，卻還拱了拱手，道：“原來是平洲來的朋友！”

大漢抱拳回禮，猶豫了一下，也拱了拱手。傭兵本還想說什么，卻聽見左門隊伍的喊聲，說了聲再回，轉身離開。

最強壯的大漢齜牙咧嘴，走了過來，卻不再是鄉言，而是略帶口音的云洲官言紅河語低聲道：“他怎么過來的啊？”

為首大漢眼睛一瞪，道：“你還有心思管這個，還不趕緊將谷子撿一撿，到時候誤了時間，又要多收一份錢！”

大漢看著中門，不甘心的道：“叢云那丫頭，也不知道回頭看看！”

“罷了罷了！”為首大漢低頭撿著谷子，一邊道：“待會進了城，你先去找那兩孩子，幫著他們入學。我去把谷子賣了，給孩子們留點錢，馬上就回去吧！”

高大漢子點了點頭。

“還有覆雨，收收你的脾氣！這里不是紫云城！”大漢嘆了口氣。

仿佛見慣了亂子一般，右門百姓很快恢復了秩序，繞開了推車入城。紅甲士兵齜牙咧嘴，卻終究沒有再過來，而是隔空說了幾句狠話，卻又瞥了眼左方零星入城的傭兵車隊，終究小聲了起來。

大漢撿了撿谷子，抬頭放入袋里，卻驀然見到一個身穿黑袍的怪人同樣放了一把谷子進來，不禁一怔。

一身黑袍遮住全身，只留嘴唇在兜帽陰影之下，即便是伸出來拾米的手掌也被黑色手套裹住。怪人身材算不得高大，卻偏偏背了把比他還要高一頭的寬劍。大漢看著這個怪人，手掌在地上一抹，谷子便盡數落入掌中手套上，竟比他撿的還好干凈。

過了半晌，谷子總算裝完。大漢正要致謝，卻赫然已經不見了怪人蹤跡。只有一張不知什么時候留下的紙條貼在一輛推車上。紙條方方正正的用平洲語寫著：

“謊撒的不錯，記得下次見到云洲的少爺們喊先生，不要叫公子！不然，他們會矯情的。”

大漢一怔。

片刻之后，字條竟然自動化為灰燼。大漢這才想起來，云洲，似乎是沒有文字的，有的只是一種被稱為神語的符號。黃沙萬里，萬里無云。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沙漠里的月亮比起其他地方還要格外亮一些。

藍河扒了扒篝火，身上的寒意卻是怎么都無法消減。誰能想到，沙漠里白日里仿佛要將人融化一般，入夜卻反而冷入寒霜。

藍河左看又看，除了前篇一律的黃沙之外，就只有幾個圍著篝火取暖的傻子。

之所以說他們是傻子……

“你們到底有誰聽懂了小月青‘閉了絨’和溫度差？”藍河問道。

圍坐篝火的幾人面面相覷，反倒是一臉奇怪的看著藍河。

“沒文化真可怕！”藍河用抱怨的聲音道。

“要說沒文化，這里最沒文化的就是你吧！老大！”年輕的來殷盤膝坐下，將長劍放在腿上，手捧長卷，不滿抬頭道，“干嘛突然開口打斷我看書！”

藍河隨手抓起一塊小石頭扔了過去，怒道：“滾！老子還不是看你們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怕你們無聊才故意提出個話題！”

“要說無聊的話！”來殷左右看了看，幾位兄弟都在打坐調息，道，“就只有你一個人吧！”

藍河越發惱怒，站起身來，將身后的長劍拔了出來，道：“就你話多，起來，讓老子來挑戰你！”

來殷無奈的起身，將長卷卷起，守在懷里，拿起佩劍，道：“事先說好，你只能出七成的功力，不然我可不打！”

藍河哈哈大笑，道：“行！我出六成！”

兩人排開架勢，而后拔劍。

劍出，天地動。

劍氣縱橫間，黃沙飛舞，除了天空那輪明月，什么都不可見。

漱漱幾聲響起，原本在篝火處打坐的幾人紛紛躍起，足足遠離了數丈，在他們的落腳處，恰有一個十來歲的孩童盤膝而坐，看著天空發呆。

幾人仿佛沒有看見孩童一般，年紀最大的中年劍客拔出長劍，在地上劃了一道，道：“我猜十二丈！”

年輕抱劍的少年走上前來，站在中年一起，低聲道：“十丈！”

剩下的兩個青年對視一笑，異口同聲道：“我賭二哥贏！”

黃沙緩緩落下，一道劍氣呼嘯而過。站在前方的中年與少年俱是被劍氣所迫，面上須發皆動。少年抱著長劍，右手的三只手指已然捏在劍柄。

中年卻是淡然一笑，將手中的長劍拄在地上，迎面對著劍氣。

劍氣襲來，沙漠被切開筆直的一道痕跡。無論是地面，還是空中飛舞的黃沙，俱是形成一道真空。

然而，那真空卻并非均勻，而是錐形，越是接近，就越是尖銳，直至幾人面前，便徹底消散無形。

少年看著腳下被中年劃出的痕跡，與劍氣切開的地面長線正好相交。

少年搭在劍上的手指悄然放下，道：“你贏了！”

中年輕笑了起來，道：“你太著急了！”

少年眉頭一皺，似乎不解其意，轉身目光卻是落在幾人身后坐著發呆的孩童身上。

黃沙散去，原本夜間的冷風卻仿佛也被劍氣斬空了一般，一時之間竟然寂靜起來。知道藍河粗礦的呼喊聲在遠方響起，來殷披頭散發，衣裳碎裂，狼狽至極，低聲不知道說著什么。幾人靠近之后，赫然發現原本燃起的篝火早已被劍氣掃滅，面面相覷起來。

“真是一群廢物，平時一個個就知道顯擺劍術，關鍵的時候，還不如個最低階火系魔法師有用！”藍河一臉鄙視的看著幾人，卻惹得幾人更加無語。他們隊伍之中，其實并非沒有魔法師，藍河為了追尋速度，將他們留在了紫云城的臨時據點里。

抱劍少年南云海沉聲道：“我一直很好奇，沙漠里的晝夜溫度，如果不是魔法，又會是什么？”

來殷認真的道：“是神跡！”

南云海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看著著來殷，來殷敢怒不敢言，跑到一邊去撣身上的沙子去了。

中年周川笑道：“神跡亦無不可！信則有，不信則無！”

南云海皺眉，卻是又看了一眼遠方坐著的孩童一眼，卻沒有再說什么。

“何必糾結這些小事呢？”藍河大聲道，“難道，我們不該為更重要的事情高興嗎？”

藍河開心的指著遠方，道：“那里，就是家的方向了！”

金色的光華順著藍河的手指逐漸蔓延而來，將幾人身前的黑暗驅散，中年青年和少年的面孔紛紛染上了金黃，天色，竟然突然的亮了。

如果，這還不叫魔法的話……少年抱著劍，心中無語的想道。

藍河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來，轉身看著初起的太陽，對著身后招手。

“小月青，別發愣了，月亮回去了，我們也該回家了！”

孩童緩緩起身，看著初晨的陽光撕裂一切，明月迅速消失，仿佛被驅趕一般。

孩童回頭，踏在黃沙上。淺淺的腳印很快被沙塵遮掩，再無痕跡。

馬車叮叮當當作響，順著城外馬道走了許久，終于走到了盡頭。

女孩撐起窗簾，抬頭看了一眼煙霧繚繞下的城墻。然而等到接近，霧氣卻仿佛又自己散去。所謂的霧都，仿佛便是只能遠觀，若是走入，才會發現和一路走來的尋常城池也并沒有多少區別。

除了足夠大！而且足夠黑！云洲城池的城墻上，仿佛越高大，顏色就會越深沉。

“止步，檢查！”

城門士兵中氣十足的聲音想起，女孩將簾子放下，正襟危坐，對著同坐馬車里的男孩微微一笑。男孩盡管比女孩大了一歲，但一路走來，卻始終也無法如同女孩這般淡定自如，緊張的神色卻是怎么也無法消除。

很快，馬車外便想起了諂媚的聲音起來，便是這一點，與那些尋常城池依舊沒有不同。若是有，便是修飾的更好聽了些。

“原來是南柔府里的馬車，唐突了，唐突了！兄弟們開中門，迎貴人入城！”

馬車叮叮當當，繼續上路。然而，不過多時，便聽到外面開始吵鬧起來。馬車也停了下來，女孩眉頭微皺，卻依舊一言不發。男孩卻忍不住翻開簾子，待看見是身后跟隨了一路的板車被踢翻了一輛，神色更是大變起來，大喊了幾聲“爹“來，當場便要跳下車去！

女孩微微皺眉，將男孩攔了下來，更是沉聲道：“先生，請繼續駕車！”

馬車叮叮當當的再次上路，步入了濃重的霧里。

云中城，別號霧都，是南部九郡聯盟的首府。既然是首府，自然便處于交通要道，所以就連城門也格外的多。云中城四墻八向，二十四道門。每三道門在一個方向，一道大門在中間，兩道小門分列左右。往初，云中城里還沒有傭兵公會的時候，右門最為熱鬧，左門較為冷清，而最高最大的的中門卻總是緊閉，只有偶爾那位公爵大人閱軍或者巡游的時候才會打開。

但傭兵公會建立之后，隨著傭兵和傭兵團數量的膨脹。原本被用作貴族專用通道的左門，轉成了傭兵專用。大門反而權限降低，成了貴族與公爵共用。城門紅甲守衛看著眼前踢翻在地的推車，心道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土鱉，這么不懂規矩，竟然膽敢跟著貴人馬車闖入中門里。

推車翻倒，麻袋里便灑落出黃色的谷粒來。紅甲守衛不難煩的道：“快滾快滾，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敢往中門闖！”

“哼，俺們上了水路一路上來，走哪個城池過都堂中過來，就嫩個老幾啰嗦！”

十輛推車數十個壯漢，清一色的黑發黑瞳，古銅皮膚，被紅甲衛士一吼，齊刷刷的低著頭不語。為首的大漢正想息事寧人，身后卻跳出個穿著長袍的中年。中年身材高大，盡管站在清一色的推車壯漢里，依舊十分顯眼。此刻一開口，濃重的鄉言土味頓時逗得紅甲衛士哈哈大笑起來。

紅甲衛士正想說什么，卻突然看見推車之后，又有馬車而來。臉色頓時一變，嘟囔著貴人怎么都擠到了一起。手里卻是立即抽出了窄劍，嘴里大罵道：

“還不快滾！擋了貴人的道了，一群狗奴隸！”

為首的中年大漢神色一凝，驀然瞪了紅甲衛士一眼。紅甲衛士手持窄劍卻也下了一跳，竟是退后了一步，才回過神來。大漢卻已經領著眾人將麻袋扶好，推著往右門排隊。

馬車走近，紅甲衛士上前，諂笑看過紅馬上白衣青年翻開的楓葉旗，彎腰道：“貴人走好！”

馬車向前，然而過不了幾步，白衣青年卻突然停下，下馬蹲下，卻是從地上撿起了谷粒，手指微微用力，白色的米粒便露了出來，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

“是平洲稻！”青年低聲道。

見馬車停下，紅甲衛士小跑了幾步接近，半彎著腰看著青年手掌，心里已經了然，眉頭一跳，腦袋朝著門口執勤的衛兵一歪。便有數個紅甲衛兵走向右門，直接從推車上搶米來。

大漢們大怒，竟也顧不得對方披甲帶刃，沖上去便是廝打起來。衛兵們雖然人多，又有著兵器，然而卻并不敢拔出刀刃，而只是用拳腳，一時反而占據下風。

“住手，都住手！”為首大漢喊了幾聲，原本推車漢子有意退后，衛兵反而不依不饒。又因為之前最為高大那喊話的漢子不管不顧，只是揮拳，眾人見狀再次混打一團。

右門百姓見狀，前頭的擠在一旁，后頭的早已經散遠圍住。推車打翻，谷子散了一地。馬車里的少年們聽了熱鬧翻開簾子，藍色的眼瞳左右轉動，一副好奇的神色，待看見打斗之時谷物拋飛，人倒馬翻的有趣場面之后，不禁失笑起來。

左門有隊入城的傭兵里，一聲冷哼傳來。頓時便見一道寒光而過，紅甲衛兵紛紛倒飛落地。原本糾纏在一起的眾人竟然剎那分開，便是最強壯的大漢也只感覺身下一松，送出的拳頭砸在了地上，身前便驀然多出一個人來。

紅馬下的紅甲衛士看見突兀出現的勁衣青年，手抱長劍，怒目視來，低頭咒罵起來：“這群該死的傭兵！”

紅馬白衣青年瞥了青年傭兵一眼，冷哼一聲，卻是看了一眼推車為首大漢，道：“爾等入城之后，可將平洲稻拉到北柯道秋楓府上，價錢翻倍！”

大漢上前，卻是抱拳道：“這位公子抱歉，我家谷子拉到城里是要送人，并不售賣！”

青年不再言語，馬車少年少女們也將簾子收起，朝城里而去。

勁衣傭兵冷哼一聲，才轉身過來對著大漢同樣抱拳，卻還拱了拱手，道：“原來是平洲來的朋友！”

大漢抱拳回禮，猶豫了一下，也拱了拱手。傭兵本還想說什么，卻聽見左門隊伍的喊聲，說了聲再回，轉身離開。

最強壯的大漢齜牙咧嘴，走了過來，卻不再是鄉言，而是略帶口音的云洲官言紅河語低聲道：“他怎么過來的啊？”

為首大漢眼睛一瞪，道：“你還有心思管這個，還不趕緊將谷子撿一撿，到時候誤了時間，又要多收一份錢！”

大漢看著中門，不甘心的道：“叢云那丫頭，也不知道回頭看看！”

“罷了罷了！”為首大漢低頭撿著谷子，一邊道：“待會進了城，你先去找那兩孩子，幫著他們入學。我去把谷子賣了，給孩子們留點錢，馬上就回去吧！”

高大漢子點了點頭。

“還有覆雨，收收你的脾氣！這里不是紫云城！”大漢嘆了口氣。

仿佛見慣了亂子一般，右門百姓很快恢復了秩序，繞開了推車入城。紅甲士兵齜牙咧嘴，卻終究沒有再過來，而是隔空說了幾句狠話，卻又瞥了眼左方零星入城的傭兵車隊，終究小聲了起來。

大漢撿了撿谷子，抬頭放入袋里，卻驀然見到一個身穿黑袍的怪人同樣放了一把谷子進來，不禁一怔。

一身黑袍遮住全身，只留嘴唇在兜帽陰影之下，即便是伸出來拾米的手掌也被黑色手套裹住。怪人身材算不得高大，卻偏偏背了把比他還要高一頭的寬劍。大漢看著這個怪人，手掌在地上一抹，谷子便盡數落入掌中手套上，竟比他撿的還好干凈。

過了半晌，谷子總算裝完。大漢正要致謝，卻赫然已經不見了怪人蹤跡。只有一張不知什么時候留下的紙條貼在一輛推車上。紙條方方正正的用平洲語寫著：

“謊撒的不錯，記得下次見到云洲的少爺們喊先生，不要叫公子！不然，他們會矯情的。”

大漢一怔。

片刻之后，字條竟然自動化為灰燼。大漢這才想起來，云洲，似乎是沒有文字的，有的只是一種被稱為神語的符號。黃沙萬里，萬里無云。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沙漠里的月亮比起其他地方還要格外亮一些。

藍河扒了扒篝火，身上的寒意卻是怎么都無法消減。誰能想到，沙漠里白日里仿佛要將人融化一般，入夜卻反而冷入寒霜。

藍河左看又看，除了前篇一律的黃沙之外，就只有幾個圍著篝火取暖的傻子。

之所以說他們是傻子……

“你們到底有誰聽懂了小月青‘閉了絨’和溫度差？”藍河問道。

圍坐篝火的幾人面面相覷，反倒是一臉奇怪的看著藍河。

“沒文化真可怕！”藍河用抱怨的聲音道。

“要說沒文化，這里最沒文化的就是你吧！老大！”年輕的來殷盤膝坐下，將長劍放在腿上，手捧長卷，不滿抬頭道，“干嘛突然開口打斷我看書！”

藍河隨手抓起一塊小石頭扔了過去，怒道：“滾！老子還不是看你們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怕你們無聊才故意提出個話題！”

“要說無聊的話！”來殷左右看了看，幾位兄弟都在打坐調息，道，“就只有你一個人吧！”

藍河越發惱怒，站起身來，將身后的長劍拔了出來，道：“就你話多，起來，讓老子來挑戰你！”

來殷無奈的起身，將長卷卷起，守在懷里，拿起佩劍，道：“事先說好，你只能出七成的功力，不然我可不打！”

藍河哈哈大笑，道：“行！我出六成！”

兩人排開架勢，而后拔劍。

劍出，天地動。

劍氣縱橫間，黃沙飛舞，除了天空那輪明月，什么都不可見。

漱漱幾聲響起，原本在篝火處打坐的幾人紛紛躍起，足足遠離了數丈，在他們的落腳處，恰有一個十來歲的孩童盤膝而坐，看著天空發呆。

幾人仿佛沒有看見孩童一般，年紀最大的中年劍客拔出長劍，在地上劃了一道，道：“我猜十二丈！”

年輕抱劍的少年走上前來，站在中年一起，低聲道：“十丈！”

剩下的兩個青年對視一笑，異口同聲道：“我賭二哥贏！”

黃沙緩緩落下，一道劍氣呼嘯而過。站在前方的中年與少年俱是被劍氣所迫，面上須發皆動。少年抱著長劍，右手的三只手指已然捏在劍柄。

中年卻是淡然一笑，將手中的長劍拄在地上，迎面對著劍氣。

劍氣襲來，沙漠被切開筆直的一道痕跡。無論是地面，還是空中飛舞的黃沙，俱是形成一道真空。

然而，那真空卻并非均勻，而是錐形，越是接近，就越是尖銳，直至幾人面前，便徹底消散無形。

少年看著腳下被中年劃出的痕跡，與劍氣切開的地面長線正好相交。

少年搭在劍上的手指悄然放下，道：“你贏了！”

中年輕笑了起來，道：“你太著急了！”

少年眉頭一皺，似乎不解其意，轉身目光卻是落在幾人身后坐著發呆的孩童身上。

黃沙散去，原本夜間的冷風卻仿佛也被劍氣斬空了一般，一時之間竟然寂靜起來。知道藍河粗礦的呼喊聲在遠方響起，來殷披頭散發，衣裳碎裂，狼狽至極，低聲不知道說著什么。幾人靠近之后，赫然發現原本燃起的篝火早已被劍氣掃滅，面面相覷起來。

“真是一群廢物，平時一個個就知道顯擺劍術，關鍵的時候，還不如個最低階火系魔法師有用！”藍河一臉鄙視的看著幾人，卻惹得幾人更加無語。他們隊伍之中，其實并非沒有魔法師，藍河為了追尋速度，將他們留在了紫云城的臨時據點里。

抱劍少年南云海沉聲道：“我一直很好奇，沙漠里的晝夜溫度，如果不是魔法，又會是什么？”

來殷認真的道：“是神跡！”

南云海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看著著來殷，來殷敢怒不敢言，跑到一邊去撣身上的沙子去了。

中年周川笑道：“神跡亦無不可！信則有，不信則無！”

南云海皺眉，卻是又看了一眼遠方坐著的孩童一眼，卻沒有再說什么。

“何必糾結這些小事呢？”藍河大聲道，“難道，我們不該為更重要的事情高興嗎？”

藍河開心的指著遠方，道：“那里，就是家的方向了！”

金色的光華順著藍河的手指逐漸蔓延而來，將幾人身前的黑暗驅散，中年青年和少年的面孔紛紛染上了金黃，天色，竟然突然的亮了。

如果，這還不叫魔法的話……少年抱著劍，心中無語的想道。

藍河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來，轉身看著初起的太陽，對著身后招手。

“小月青，別發愣了，月亮回去了，我們也該回家了！”

孩童緩緩起身，看著初晨的陽光撕裂一切，明月迅速消失，仿佛被驅趕一般。

孩童回頭，踏在黃沙上。淺淺的腳印很快被沙塵遮掩，再無痕跡。

馬車叮叮當當作響，順著城外馬道走了許久，終于走到了盡頭。

女孩撐起窗簾，抬頭看了一眼煙霧繚繞下的城墻。然而等到接近，霧氣卻仿佛又自己散去。所謂的霧都，仿佛便是只能遠觀，若是走入，才會發現和一路走來的尋常城池也并沒有多少區別。

除了足夠大！而且足夠黑！云洲城池的城墻上，仿佛越高大，顏色就會越深沉。

“止步，檢查！”

城門士兵中氣十足的聲音想起，女孩將簾子放下，正襟危坐，對著同坐馬車里的男孩微微一笑。男孩盡管比女孩大了一歲，但一路走來，卻始終也無法如同女孩這般淡定自如，緊張的神色卻是怎么也無法消除。

很快，馬車外便想起了諂媚的聲音起來，便是這一點，與那些尋常城池依舊沒有不同。若是有，便是修飾的更好聽了些。

“原來是南柔府里的馬車，唐突了，唐突了！兄弟們開中門，迎貴人入城！”

馬車叮叮當當，繼續上路。然而，不過多時，便聽到外面開始吵鬧起來。馬車也停了下來，女孩眉頭微皺，卻依舊一言不發。男孩卻忍不住翻開簾子，待看見是身后跟隨了一路的板車被踢翻了一輛，神色更是大變起來，大喊了幾聲“爹“來，當場便要跳下車去！

女孩微微皺眉，將男孩攔了下來，更是沉聲道：“先生，請繼續駕車！”

馬車叮叮當當的再次上路，步入了濃重的霧里。

云中城，別號霧都，是南部九郡聯盟的首府。既然是首府，自然便處于交通要道，所以就連城門也格外的多。云中城四墻八向，二十四道門。每三道門在一個方向，一道大門在中間，兩道小門分列左右。往初，云中城里還沒有傭兵公會的時候，右門最為熱鬧，左門較為冷清，而最高最大的的中門卻總是緊閉，只有偶爾那位公爵大人閱軍或者巡游的時候才會打開。

但傭兵公會建立之后，隨著傭兵和傭兵團數量的膨脹。原本被用作貴族專用通道的左門，轉成了傭兵專用。大門反而權限降低，成了貴族與公爵共用。城門紅甲守衛看著眼前踢翻在地的推車，心道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土鱉，這么不懂規矩，竟然膽敢跟著貴人馬車闖入中門里。

推車翻倒，麻袋里便灑落出黃色的谷粒來。紅甲守衛不難煩的道：“快滾快滾，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敢往中門闖！”

“哼，俺們上了水路一路上來，走哪個城池過都堂中過來，就嫩個老幾啰嗦！”

十輛推車數十個壯漢，清一色的黑發黑瞳，古銅皮膚，被紅甲衛士一吼，齊刷刷的低著頭不語。為首的大漢正想息事寧人，身后卻跳出個穿著長袍的中年。中年身材高大，盡管站在清一色的推車壯漢里，依舊十分顯眼。此刻一開口，濃重的鄉言土味頓時逗得紅甲衛士哈哈大笑起來。

紅甲衛士正想說什么，卻突然看見推車之后，又有馬車而來。臉色頓時一變，嘟囔著貴人怎么都擠到了一起。手里卻是立即抽出了窄劍，嘴里大罵道：

“還不快滾！擋了貴人的道了，一群狗奴隸！”

為首的中年大漢神色一凝，驀然瞪了紅甲衛士一眼。紅甲衛士手持窄劍卻也下了一跳，竟是退后了一步，才回過神來。大漢卻已經領著眾人將麻袋扶好，推著往右門排隊。

馬車走近，紅甲衛士上前，諂笑看過紅馬上白衣青年翻開的楓葉旗，彎腰道：“貴人走好！”

馬車向前，然而過不了幾步，白衣青年卻突然停下，下馬蹲下，卻是從地上撿起了谷粒，手指微微用力，白色的米粒便露了出來，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

“是平洲稻！”青年低聲道。

見馬車停下，紅甲衛士小跑了幾步接近，半彎著腰看著青年手掌，心里已經了然，眉頭一跳，腦袋朝著門口執勤的衛兵一歪。便有數個紅甲衛兵走向右門，直接從推車上搶米來。

大漢們大怒，竟也顧不得對方披甲帶刃，沖上去便是廝打起來。衛兵們雖然人多，又有著兵器，然而卻并不敢拔出刀刃，而只是用拳腳，一時反而占據下風。

“住手，都住手！”為首大漢喊了幾聲，原本推車漢子有意退后，衛兵反而不依不饒。又因為之前最為高大那喊話的漢子不管不顧，只是揮拳，眾人見狀再次混打一團。

右門百姓見狀，前頭的擠在一旁，后頭的早已經散遠圍住。推車打翻，谷子散了一地。馬車里的少年們聽了熱鬧翻開簾子，藍色的眼瞳左右轉動，一副好奇的神色，待看見打斗之時谷物拋飛，人倒馬翻的有趣場面之后，不禁失笑起來。

左門有隊入城的傭兵里，一聲冷哼傳來。頓時便見一道寒光而過，紅甲衛兵紛紛倒飛落地。原本糾纏在一起的眾人竟然剎那分開，便是最強壯的大漢也只感覺身下一松，送出的拳頭砸在了地上，身前便驀然多出一個人來。

紅馬下的紅甲衛士看見突兀出現的勁衣青年，手抱長劍，怒目視來，低頭咒罵起來：“這群該死的傭兵！”

紅馬白衣青年瞥了青年傭兵一眼，冷哼一聲，卻是看了一眼推車為首大漢，道：“爾等入城之后，可將平洲稻拉到北柯道秋楓府上，價錢翻倍！”

大漢上前，卻是抱拳道：“這位公子抱歉，我家谷子拉到城里是要送人，并不售賣！”

青年不再言語，馬車少年少女們也將簾子收起，朝城里而去。

勁衣傭兵冷哼一聲，才轉身過來對著大漢同樣抱拳，卻還拱了拱手，道：“原來是平洲來的朋友！”

大漢抱拳回禮，猶豫了一下，也拱了拱手。傭兵本還想說什么，卻聽見左門隊伍的喊聲，說了聲再回，轉身離開。

最強壯的大漢齜牙咧嘴，走了過來，卻不再是鄉言，而是略帶口音的云洲官言紅河語低聲道：“他怎么過來的啊？”

為首大漢眼睛一瞪，道：“你還有心思管這個，還不趕緊將谷子撿一撿，到時候誤了時間，又要多收一份錢！”

大漢看著中門，不甘心的道：“叢云那丫頭，也不知道回頭看看！”

“罷了罷了！”為首大漢低頭撿著谷子，一邊道：“待會進了城，你先去找那兩孩子，幫著他們入學。我去把谷子賣了，給孩子們留點錢，馬上就回去吧！”

高大漢子點了點頭。

“還有覆雨，收收你的脾氣！這里不是紫云城！”大漢嘆了口氣。

仿佛見慣了亂子一般，右門百姓很快恢復了秩序，繞開了推車入城。紅甲士兵齜牙咧嘴，卻終究沒有再過來，而是隔空說了幾句狠話，卻又瞥了眼左方零星入城的傭兵車隊，終究小聲了起來。

大漢撿了撿谷子，抬頭放入袋里，卻驀然見到一個身穿黑袍的怪人同樣放了一把谷子進來，不禁一怔。

一身黑袍遮住全身，只留嘴唇在兜帽陰影之下，即便是伸出來拾米的手掌也被黑色手套裹住。怪人身材算不得高大，卻偏偏背了把比他還要高一頭的寬劍。大漢看著這個怪人，手掌在地上一抹，谷子便盡數落入掌中手套上，竟比他撿的還好干凈。

過了半晌，谷子總算裝完。大漢正要致謝，卻赫然已經不見了怪人蹤跡。只有一張不知什么時候留下的紙條貼在一輛推車上。紙條方方正正的用平洲語寫著：

“謊撒的不錯，記得下次見到云洲的少爺們喊先生，不要叫公子！不然，他們會矯情的。”

大漢一怔。

片刻之后，字條竟然自動化為灰燼。大漢這才想起來，云洲，似乎是沒有文字的，有的只是一種被稱為神語的符號。黃沙萬里，萬里無云。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沙漠里的月亮比起其他地方還要格外亮一些。

藍河扒了扒篝火，身上的寒意卻是怎么都無法消減。誰能想到，沙漠里白日里仿佛要將人融化一般，入夜卻反而冷入寒霜。

藍河左看又看，除了前篇一律的黃沙之外，就只有幾個圍著篝火取暖的傻子。

之所以說他們是傻子……

“你們到底有誰聽懂了小月青‘閉了絨’和溫度差？”藍河問道。

圍坐篝火的幾人面面相覷，反倒是一臉奇怪的看著藍河。

“沒文化真可怕！”藍河用抱怨的聲音道。

“要說沒文化，這里最沒文化的就是你吧！老大！”年輕的來殷盤膝坐下，將長劍放在腿上，手捧長卷，不滿抬頭道，“干嘛突然開口打斷我看書！”

藍河隨手抓起一塊小石頭扔了過去，怒道：“滾！老子還不是看你們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怕你們無聊才故意提出個話題！”

“要說無聊的話！”來殷左右看了看，幾位兄弟都在打坐調息，道，“就只有你一個人吧！”

藍河越發惱怒，站起身來，將身后的長劍拔了出來，道：“就你話多，起來，讓老子來挑戰你！”

來殷無奈的起身，將長卷卷起，守在懷里，拿起佩劍，道：“事先說好，你只能出七成的功力，不然我可不打！”

藍河哈哈大笑，道：“行！我出六成！”

兩人排開架勢，而后拔劍。

劍出，天地動。

劍氣縱橫間，黃沙飛舞，除了天空那輪明月，什么都不可見。

漱漱幾聲響起，原本在篝火處打坐的幾人紛紛躍起，足足遠離了數丈，在他們的落腳處，恰有一個十來歲的孩童盤膝而坐，看著天空發呆。

幾人仿佛沒有看見孩童一般，年紀最大的中年劍客拔出長劍，在地上劃了一道，道：“我猜十二丈！”

年輕抱劍的少年走上前來，站在中年一起，低聲道：“十丈！”

剩下的兩個青年對視一笑，異口同聲道：“我賭二哥贏！”

黃沙緩緩落下，一道劍氣呼嘯而過。站在前方的中年與少年俱是被劍氣所迫，面上須發皆動。少年抱著長劍，右手的三只手指已然捏在劍柄。

中年卻是淡然一笑，將手中的長劍拄在地上，迎面對著劍氣。

劍氣襲來，沙漠被切開筆直的一道痕跡。無論是地面，還是空中飛舞的黃沙，俱是形成一道真空。

然而，那真空卻并非均勻，而是錐形，越是接近，就越是尖銳，直至幾人面前，便徹底消散無形。

少年看著腳下被中年劃出的痕跡，與劍氣切開的地面長線正好相交。

少年搭在劍上的手指悄然放下，道：“你贏了！”

中年輕笑了起來，道：“你太著急了！”

少年眉頭一皺，似乎不解其意，轉身目光卻是落在幾人身后坐著發呆的孩童身上。

黃沙散去，原本夜間的冷風卻仿佛也被劍氣斬空了一般，一時之間竟然寂靜起來。知道藍河粗礦的呼喊聲在遠方響起，來殷披頭散發，衣裳碎裂，狼狽至極，低聲不知道說著什么。幾人靠近之后，赫然發現原本燃起的篝火早已被劍氣掃滅，面面相覷起來。

“真是一群廢物，平時一個個就知道顯擺劍術，關鍵的時候，還不如個最低階火系魔法師有用！”藍河一臉鄙視的看著幾人，卻惹得幾人更加無語。他們隊伍之中，其實并非沒有魔法師，藍河為了追尋速度，將他們留在了紫云城的臨時據點里。

抱劍少年南云海沉聲道：“我一直很好奇，沙漠里的晝夜溫度，如果不是魔法，又會是什么？”

來殷認真的道：“是神跡！”

南云海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看著著來殷，來殷敢怒不敢言，跑到一邊去撣身上的沙子去了。

中年周川笑道：“神跡亦無不可！信則有，不信則無！”

南云海皺眉，卻是又看了一眼遠方坐著的孩童一眼，卻沒有再說什么。

“何必糾結這些小事呢？”藍河大聲道，“難道，我們不該為更重要的事情高興嗎？”

藍河開心的指著遠方，道：“那里，就是家的方向了！”

金色的光華順著藍河的手指逐漸蔓延而來，將幾人身前的黑暗驅散，中年青年和少年的面孔紛紛染上了金黃，天色，竟然突然的亮了。

如果，這還不叫魔法的話……少年抱著劍，心中無語的想道。

藍河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來，轉身看著初起的太陽，對著身后招手。

“小月青，別發愣了，月亮回去了，我們也該回家了！”

孩童緩緩起身，看著初晨的陽光撕裂一切，明月迅速消失，仿佛被驅趕一般。

孩童回頭，踏在黃沙上。淺淺的腳印很快被沙塵遮掩，再無痕跡。

馬車叮叮當當作響，順著城外馬道走了許久，終于走到了盡頭。

女孩撐起窗簾，抬頭看了一眼煙霧繚繞下的城墻。然而等到接近，霧氣卻仿佛又自己散去。所謂的霧都，仿佛便是只能遠觀，若是走入，才會發現和一路走來的尋常城池也并沒有多少區別。

除了足夠大！而且足夠黑！云洲城池的城墻上，仿佛越高大，顏色就會越深沉。

“止步，檢查！”

城門士兵中氣十足的聲音想起，女孩將簾子放下，正襟危坐，對著同坐馬車里的男孩微微一笑。男孩盡管比女孩大了一歲，但一路走來，卻始終也無法如同女孩這般淡定自如，緊張的神色卻是怎么也無法消除。

很快，馬車外便想起了諂媚的聲音起來，便是這一點，與那些尋常城池依舊沒有不同。若是有，便是修飾的更好聽了些。

“原來是南柔府里的馬車，唐突了，唐突了！兄弟們開中門，迎貴人入城！”

馬車叮叮當當，繼續上路。然而，不過多時，便聽到外面開始吵鬧起來。馬車也停了下來，女孩眉頭微皺，卻依舊一言不發。男孩卻忍不住翻開簾子，待看見是身后跟隨了一路的板車被踢翻了一輛，神色更是大變起來，大喊了幾聲“爹“來，當場便要跳下車去！

女孩微微皺眉，將男孩攔了下來，更是沉聲道：“先生，請繼續駕車！”

馬車叮叮當當的再次上路，步入了濃重的霧里。

云中城，別號霧都，是南部九郡聯盟的首府。既然是首府，自然便處于交通要道，所以就連城門也格外的多。云中城四墻八向，二十四道門。每三道門在一個方向，一道大門在中間，兩道小門分列左右。往初，云中城里還沒有傭兵公會的時候，右門最為熱鬧，左門較為冷清，而最高最大的的中門卻總是緊閉，只有偶爾那位公爵大人閱軍或者巡游的時候才會打開。

但傭兵公會建立之后，隨著傭兵和傭兵團數量的膨脹。原本被用作貴族專用通道的左門，轉成了傭兵專用。大門反而權限降低，成了貴族與公爵共用。城門紅甲守衛看著眼前踢翻在地的推車，心道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土鱉，這么不懂規矩，竟然膽敢跟著貴人馬車闖入中門里。

推車翻倒，麻袋里便灑落出黃色的谷粒來。紅甲守衛不難煩的道：“快滾快滾，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敢往中門闖！”

“哼，俺們上了水路一路上來，走哪個城池過都堂中過來，就嫩個老幾啰嗦！”

十輛推車數十個壯漢，清一色的黑發黑瞳，古銅皮膚，被紅甲衛士一吼，齊刷刷的低著頭不語。為首的大漢正想息事寧人，身后卻跳出個穿著長袍的中年。中年身材高大，盡管站在清一色的推車壯漢里，依舊十分顯眼。此刻一開口，濃重的鄉言土味頓時逗得紅甲衛士哈哈大笑起來。

紅甲衛士正想說什么，卻突然看見推車之后，又有馬車而來。臉色頓時一變，嘟囔著貴人怎么都擠到了一起。手里卻是立即抽出了窄劍，嘴里大罵道：

“還不快滾！擋了貴人的道了，一群狗奴隸！”

為首的中年大漢神色一凝，驀然瞪了紅甲衛士一眼。紅甲衛士手持窄劍卻也下了一跳，竟是退后了一步，才回過神來。大漢卻已經領著眾人將麻袋扶好，推著往右門排隊。

馬車走近，紅甲衛士上前，諂笑看過紅馬上白衣青年翻開的楓葉旗，彎腰道：“貴人走好！”

馬車向前，然而過不了幾步，白衣青年卻突然停下，下馬蹲下，卻是從地上撿起了谷粒，手指微微用力，白色的米粒便露了出來，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

“是平洲稻！”青年低聲道。

見馬車停下，紅甲衛士小跑了幾步接近，半彎著腰看著青年手掌，心里已經了然，眉頭一跳，腦袋朝著門口執勤的衛兵一歪。便有數個紅甲衛兵走向右門，直接從推車上搶米來。

大漢們大怒，竟也顧不得對方披甲帶刃，沖上去便是廝打起來。衛兵們雖然人多，又有著兵器，然而卻并不敢拔出刀刃，而只是用拳腳，一時反而占據下風。

“住手，都住手！”為首大漢喊了幾聲，原本推車漢子有意退后，衛兵反而不依不饒。又因為之前最為高大那喊話的漢子不管不顧，只是揮拳，眾人見狀再次混打一團。

右門百姓見狀，前頭的擠在一旁，后頭的早已經散遠圍住。推車打翻，谷子散了一地。馬車里的少年們聽了熱鬧翻開簾子，藍色的眼瞳左右轉動，一副好奇的神色，待看見打斗之時谷物拋飛，人倒馬翻的有趣場面之后，不禁失笑起來。

左門有隊入城的傭兵里，一聲冷哼傳來。頓時便見一道寒光而過，紅甲衛兵紛紛倒飛落地。原本糾纏在一起的眾人竟然剎那分開，便是最強壯的大漢也只感覺身下一松，送出的拳頭砸在了地上，身前便驀然多出一個人來。

紅馬下的紅甲衛士看見突兀出現的勁衣青年，手抱長劍，怒目視來，低頭咒罵起來：“這群該死的傭兵！”

紅馬白衣青年瞥了青年傭兵一眼，冷哼一聲，卻是看了一眼推車為首大漢，道：“爾等入城之后，可將平洲稻拉到北柯道秋楓府上，價錢翻倍！”

大漢上前，卻是抱拳道：“這位公子抱歉，我家谷子拉到城里是要送人，并不售賣！”

青年不再言語，馬車少年少女們也將簾子收起，朝城里而去。

勁衣傭兵冷哼一聲，才轉身過來對著大漢同樣抱拳，卻還拱了拱手，道：“原來是平洲來的朋友！”

大漢抱拳回禮，猶豫了一下，也拱了拱手。傭兵本還想說什么，卻聽見左門隊伍的喊聲，說了聲再回，轉身離開。

最強壯的大漢齜牙咧嘴，走了過來，卻不再是鄉言，而是略帶口音的云洲官言紅河語低聲道：“他怎么過來的啊？”

為首大漢眼睛一瞪，道：“你還有心思管這個，還不趕緊將谷子撿一撿，到時候誤了時間，又要多收一份錢！”

大漢看著中門，不甘心的道：“叢云那丫頭，也不知道回頭看看！”

“罷了罷了！”為首大漢低頭撿著谷子，一邊道：“待會進了城，你先去找那兩孩子，幫著他們入學。我去把谷子賣了，給孩子們留點錢，馬上就回去吧！”

高大漢子點了點頭。

“還有覆雨，收收你的脾氣！這里不是紫云城！”大漢嘆了口氣。

仿佛見慣了亂子一般，右門百姓很快恢復了秩序，繞開了推車入城。紅甲士兵齜牙咧嘴，卻終究沒有再過來，而是隔空說了幾句狠話，卻又瞥了眼左方零星入城的傭兵車隊，終究小聲了起來。

大漢撿了撿谷子，抬頭放入袋里，卻驀然見到一個身穿黑袍的怪人同樣放了一把谷子進來，不禁一怔。

一身黑袍遮住全身，只留嘴唇在兜帽陰影之下，即便是伸出來拾米的手掌也被黑色手套裹住。怪人身材算不得高大，卻偏偏背了把比他還要高一頭的寬劍。大漢看著這個怪人，手掌在地上一抹，谷子便盡數落入掌中手套上，竟比他撿的還好干凈。

過了半晌，谷子總算裝完。大漢正要致謝，卻赫然已經不見了怪人蹤跡。只有一張不知什么時候留下的紙條貼在一輛推車上。紙條方方正正的用平洲語寫著：

“謊撒的不錯，記得下次見到云洲的少爺們喊先生，不要叫公子！不然，他們會矯情的。”

大漢一怔。

片刻之后，字條竟然自動化為灰燼。大漢這才想起來，云洲，似乎是沒有文字的，有的只是一種被稱為神語的符號。黃沙萬里，萬里無云。

也許正是因為如此，沙漠里的月亮比起其他地方還要格外亮一些。

藍河扒了扒篝火，身上的寒意卻是怎么都無法消減。誰能想到，沙漠里白日里仿佛要將人融化一般，入夜卻反而冷入寒霜。

藍河左看又看，除了前篇一律的黃沙之外，就只有幾個圍著篝火取暖的傻子。

之所以說他們是傻子……

“你們到底有誰聽懂了小月青‘閉了絨’和溫度差？”藍河問道。

圍坐篝火的幾人面面相覷，反倒是一臉奇怪的看著藍河。

“沒文化真可怕！”藍河用抱怨的聲音道。

“要說沒文化，這里最沒文化的就是你吧！老大！”年輕的來殷盤膝坐下，將長劍放在腿上，手捧長卷，不滿抬頭道，“干嘛突然開口打斷我看書！”

藍河隨手抓起一塊小石頭扔了過去，怒道：“滾！老子還不是看你們都不好意思開口說話，怕你們無聊才故意提出個話題！”

“要說無聊的話！”來殷左右看了看，幾位兄弟都在打坐調息，道，“就只有你一個人吧！”

藍河越發惱怒，站起身來，將身后的長劍拔了出來，道：“就你話多，起來，讓老子來挑戰你！”

來殷無奈的起身，將長卷卷起，守在懷里，拿起佩劍，道：“事先說好，你只能出七成的功力，不然我可不打！”

藍河哈哈大笑，道：“行！我出六成！”

兩人排開架勢，而后拔劍。

劍出，天地動。

劍氣縱橫間，黃沙飛舞，除了天空那輪明月，什么都不可見。

漱漱幾聲響起，原本在篝火處打坐的幾人紛紛躍起，足足遠離了數丈，在他們的落腳處，恰有一個十來歲的孩童盤膝而坐，看著天空發呆。

幾人仿佛沒有看見孩童一般，年紀最大的中年劍客拔出長劍，在地上劃了一道，道：“我猜十二丈！”

年輕抱劍的少年走上前來，站在中年一起，低聲道：“十丈！”

剩下的兩個青年對視一笑，異口同聲道：“我賭二哥贏！”

黃沙緩緩落下，一道劍氣呼嘯而過。站在前方的中年與少年俱是被劍氣所迫，面上須發皆動。少年抱著長劍，右手的三只手指已然捏在劍柄。

中年卻是淡然一笑，將手中的長劍拄在地上，迎面對著劍氣。

劍氣襲來，沙漠被切開筆直的一道痕跡。無論是地面，還是空中飛舞的黃沙，俱是形成一道真空。

然而，那真空卻并非均勻，而是錐形，越是接近，就越是尖銳，直至幾人面前，便徹底消散無形。

少年看著腳下被中年劃出的痕跡，與劍氣切開的地面長線正好相交。

少年搭在劍上的手指悄然放下，道：“你贏了！”

中年輕笑了起來，道：“你太著急了！”

少年眉頭一皺，似乎不解其意，轉身目光卻是落在幾人身后坐著發呆的孩童身上。

黃沙散去，原本夜間的冷風卻仿佛也被劍氣斬空了一般，一時之間竟然寂靜起來。知道藍河粗礦的呼喊聲在遠方響起，來殷披頭散發，衣裳碎裂，狼狽至極，低聲不知道說著什么。幾人靠近之后，赫然發現原本燃起的篝火早已被劍氣掃滅，面面相覷起來。

“真是一群廢物，平時一個個就知道顯擺劍術，關鍵的時候，還不如個最低階火系魔法師有用！”藍河一臉鄙視的看著幾人，卻惹得幾人更加無語。他們隊伍之中，其實并非沒有魔法師，藍河為了追尋速度，將他們留在了紫云城的臨時據點里。

抱劍少年南云海沉聲道：“我一直很好奇，沙漠里的晝夜溫度，如果不是魔法，又會是什么？”

來殷認真的道：“是神跡！”

南云海像是看傻子一樣的看著著來殷，來殷敢怒不敢言，跑到一邊去撣身上的沙子去了。

中年周川笑道：“神跡亦無不可！信則有，不信則無！”

南云海皺眉，卻是又看了一眼遠方坐著的孩童一眼，卻沒有再說什么。

“何必糾結這些小事呢？”藍河大聲道，“難道，我們不該為更重要的事情高興嗎？”

藍河開心的指著遠方，道：“那里，就是家的方向了！”

金色的光華順著藍河的手指逐漸蔓延而來，將幾人身前的黑暗驅散，中年青年和少年的面孔紛紛染上了金黃，天色，竟然突然的亮了。

如果，這還不叫魔法的話……少年抱著劍，心中無語的想道。

藍河一愣，而后哈哈大笑起來，轉身看著初起的太陽，對著身后招手。

“小月青，別發愣了，月亮回去了，我們也該回家了！”

孩童緩緩起身，看著初晨的陽光撕裂一切，明月迅速消失，仿佛被驅趕一般。

孩童回頭，踏在黃沙上。淺淺的腳印很快被沙塵遮掩，再無痕跡。

馬車叮叮當當作響，順著城外馬道走了許久，終于走到了盡頭。

女孩撐起窗簾，抬頭看了一眼煙霧繚繞下的城墻。然而等到接近，霧氣卻仿佛又自己散去。所謂的霧都，仿佛便是只能遠觀，若是走入，才會發現和一路走來的尋常城池也并沒有多少區別。

除了足夠大！而且足夠黑！云洲城池的城墻上，仿佛越高大，顏色就會越深沉。

“止步，檢查！”

城門士兵中氣十足的聲音想起，女孩將簾子放下，正襟危坐，對著同坐馬車里的男孩微微一笑。男孩盡管比女孩大了一歲，但一路走來，卻始終也無法如同女孩這般淡定自如，緊張的神色卻是怎么也無法消除。

很快，馬車外便想起了諂媚的聲音起來，便是這一點，與那些尋常城池依舊沒有不同。若是有，便是修飾的更好聽了些。

“原來是南柔府里的馬車，唐突了，唐突了！兄弟們開中門，迎貴人入城！”

馬車叮叮當當，繼續上路。然而，不過多時，便聽到外面開始吵鬧起來。馬車也停了下來，女孩眉頭微皺，卻依舊一言不發。男孩卻忍不住翻開簾子，待看見是身后跟隨了一路的板車被踢翻了一輛，神色更是大變起來，大喊了幾聲“爹“來，當場便要跳下車去！

女孩微微皺眉，將男孩攔了下來，更是沉聲道：“先生，請繼續駕車！”

馬車叮叮當當的再次上路，步入了濃重的霧里。

云中城，別號霧都，是南部九郡聯盟的首府。既然是首府，自然便處于交通要道，所以就連城門也格外的多。云中城四墻八向，二十四道門。每三道門在一個方向，一道大門在中間，兩道小門分列左右。往初，云中城里還沒有傭兵公會的時候，右門最為熱鬧，左門較為冷清，而最高最大的的中門卻總是緊閉，只有偶爾那位公爵大人閱軍或者巡游的時候才會打開。

但傭兵公會建立之后，隨著傭兵和傭兵團數量的膨脹。原本被用作貴族專用通道的左門，轉成了傭兵專用。大門反而權限降低，成了貴族與公爵共用。城門紅甲守衛看著眼前踢翻在地的推車，心道不知道是哪里來的土鱉，這么不懂規矩，竟然膽敢跟著貴人馬車闖入中門里。

推車翻倒，麻袋里便灑落出黃色的谷粒來。紅甲守衛不難煩的道：“快滾快滾，也不看看自己的身份，就敢往中門闖！”

“哼，俺們上了水路一路上來，走哪個城池過都堂中過來，就嫩個老幾啰嗦！”

十輛推車數十個壯漢，清一色的黑發黑瞳，古銅皮膚，被紅甲衛士一吼，齊刷刷的低著頭不語。為首的大漢正想息事寧人，身后卻跳出個穿著長袍的中年。中年身材高大，盡管站在清一色的推車壯漢里，依舊十分顯眼。此刻一開口，濃重的鄉言土味頓時逗得紅甲衛士哈哈大笑起來。

紅甲衛士正想說什么，卻突然看見推車之后，又有馬車而來。臉色頓時一變，嘟囔著貴人怎么都擠到了一起。手里卻是立即抽出了窄劍，嘴里大罵道：

“還不快滾！擋了貴人的道了，一群狗奴隸！”

為首的中年大漢神色一凝，驀然瞪了紅甲衛士一眼。紅甲衛士手持窄劍卻也下了一跳，竟是退后了一步，才回過神來。大漢卻已經領著眾人將麻袋扶好，推著往右門排隊。

馬車走近，紅甲衛士上前，諂笑看過紅馬上白衣青年翻開的楓葉旗，彎腰道：“貴人走好！”

馬車向前，然而過不了幾步，白衣青年卻突然停下，下馬蹲下，卻是從地上撿起了谷粒，手指微微用力，白色的米粒便露了出來，在陽光下顯得晶瑩剔透。

“是平洲稻！”青年低聲道。

見馬車停下，紅甲衛士小跑了幾步接近，半彎著腰看著青年手掌，心里已經了然，眉頭一跳，腦袋朝著門口執勤的衛兵一歪。便有數個紅甲衛兵走向右門，直接從推車上搶米來。

大漢們大怒，竟也顧不得對方披甲帶刃，沖上去便是廝打起來。衛兵們雖然人多，又有著兵器，然而卻并不敢拔出刀刃，而只是用拳腳，一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