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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章 晚亭聞舟

一時無言,我又默默地飲酒。

忽然聞遠舟將酒壺從我手中拿走,沉聲道:“不要再喝了,對身體不好。”

我看了看他,苦笑道:“你是心疼我,還是心疼她?”

聞遠舟眸光暗了下來。我這才發現,半年未見,他已經褪去了少年的輕狂,英姿勃發中,還添了將領的沉穩果決之氣。

只見他的喉頭攢動,半晌,才到:“我知道她不會再回來了。”

“這樣也好,對她而言,或許是個解脫。”

我忽然憶起風亭鈞那日的話。聞遠舟與風亭晚是少年相識。他見過風亭晚最初的樣子。他對風亭晚的一往情深,大概是從那時候開始的吧。

我猶豫了片刻,還是按耐不住好奇,問道:“你與她...是如何相識的?”

聞遠舟沒有立刻回答,只是眉頭抽動了一瞬。

不知多久后,他緩緩地開了口,聲音漸漸地有些悠遠:“那年她十五歲,我與她一起參加皇帝的中秋宴。她本來乖巧地坐在兄長身后,眼睛卻不住地四處亂瞟,絲毫不安分。我那時也正百無聊賴,看到她的時候,便眼前一亮。誰知她也注意到了我,竟然暗示我一起逃席。”

聞遠舟在回憶中笑了笑。

“于是我們佯作出恭,一起去了御花園。我見她模樣生得柔婉,性子卻十分機靈活潑,我喜歡極了,與她一起瘋得忘了時辰。直到那邊散了席,眾人尋我們不見,才在御花園找到了正在偷摘果子的我們。”

“那日之后,我聽說她因為這事被燕王責罰了,倒是十分過意不去。總想什么時候再見到她,卻又沒有機會。”

“誰知過了一月,我居然在鎮南王府又見到了她。她父親說,是在府里怕寵壞了,專程送她來跟舅母學詩書禮儀的。我自然高興極了,從此日日下了學,都去舅母那邊找她,一起偷偷去湖邊。她與我抱怨,說不喜歡這些女孩子的規矩文章,纏著我教他武功。我見她本就會些劍法,于是就教了她點穴和輕功。”

“我們那時雖然年少,卻也多少看過一些話本,隱約地知道什么叫情愛。有一日,我從樹上摘了一只海棠,別在她的鬢邊,然后,吻了她。”

聞遠舟低下了頭,耳根有些泛紅。不知是不是我晃了眼,他的眼眶似乎也是紅的。

原來他們之間竟是從最純澈的愛情開始的。那之后,究竟發生了什么變故,才讓事情變成了《王妃》中的模樣?

我忍不住問道:“既是如此,為何...”

我看了看聞遠舟忽然黯淡的神情,不忍再繼續問下去。

只聽聞遠舟淡淡道:“虛與委蛇罷了。她也是身不由己,不愿辜負他父親的期望。”

期望?可笑至極。

“哪有父親對女兒作這樣的期望?”我冷聲道,“這樣的人根本不配她叫一聲父親。”

“身體是她自己的,命也是她自己的,憑什么任由別人擺布?”

聞遠舟沉默了半晌,才道:“若她能像你一樣明白通透,該多好。”

我頓了片刻,苦笑道:“通透嗎?”

我攤開垂在雙手的廣袖,“通透的人能像只金絲雀一樣被鎖在深宮里?我費盡心思從鎮南王府逃脫出來,居然又自投到這個雀籠之中。還有人比我更愚蠢嗎?”

聞遠舟看著我,神情晦澀不定。

半晌,他似乎下定了什么決心,試探地道,“你想離開嗎?”

我轉頭看他,見他眼中閃著不明的光彩。

“近日齊國與西野聯盟,欲與新皇對抗。戰事將起,我不日就要趕赴前線”,他頓了頓,眼中的光華更盛了,“你想跟我一起走嗎?以你的武功,必定能住我一臂之力。”

去戰場?

回想起上一月前與鎮南王的那次決戰,滿目的血腥猙獰,記憶猶新。

只是,不知是因為想到能逃脫深宮,還是別的,我心中隱隱開始躁動。

聽他說完這些話的時候,我的眼神已經漸漸地明亮起來。或許在深宮幽閉得久了,我竟然開始向往在沙場上肆意拼殺了。

“戰場雖然兇險,但我會盡力保護你。”聞遠舟地看著我,眸中滿是篤定。

“可你如何說服皇帝?”我問。

“此事便是今晨他與我提議的。”

皇帝竟然會有這樣的提議,倒是讓人意想不到。不過,這大概也不是出于什么好意。即便如此,這對我已經是天大的好消息了。

我只覺豁然開朗,忽然站起來,舒了一口氣。我真的可以離開了,可以重獲自由了。

聞遠舟也隨著我站了起來。

更重要的是,去了外面,才有機會見到冷言。若他也在找我的話...

思索間,我愈發抑制不住心下的激動,一把抓住聞遠舟的袖子,問道,“什么時候動身?”

他暢然地笑了,道“明天一早。”

“好!”我拉著他,縱身下了屋頂。不知是酒喝大了,還是激動過頭,落地的時候我一個踉蹌,差點跌在地上。好在聞遠舟眼疾手快,一手將我撈了起來。

我被他摟在身前,腦袋尚有些犯暈。我傻笑道,“喝多了,沒事沒事。”

于是聞遠舟淡笑著放開了手。

回到寢殿,我用冷水洗了臉,才從醉意中徹底清醒過來,忽地想起還有一件事情要做。

我趕到御書房,見到了皇帝。

皇帝從成堆的奏折中抬起頭來,看向我道:“是昭德啊。聽聞將軍說你同意與他去齊國邊境了?”

我道:“是,所以特地來與父皇辭行。”

皇帝沖我笑了笑,神色中仿佛也透出了一分慈愛。

“戰場兇險,你此去萬事小心。有聞將軍保著你,朕也放心。”

皇帝又看了我一眼,道:“還有,聞將軍如今軍威漸長,你也替我看著些,莫叫他起了異心。”

果然,這個老狐貍始終是關心他自己的江山權位,勝過風亭晚這個女兒。

“是”,我暗自搖頭,接著道:“昭德離開之前,還有一樁心愿未了。”

皇帝挑了眉,問道:“何事?”

“昭德與鎮南王的四夫人有些舊交情。如今鎮南王余黨已被肅清,那四夫人卻仍被關押在府里。昭德想求父王赦免了她。”

皇帝倒是頗為爽快地答應了,替我寫了封手喻。

于是我帶著如意和手喻來到了原來的鎮南王府,這里已經成為了新的教坊司,專門用于寰養官妓。

教坊司的守衛領了命,恭敬地將四夫人帶了出來。

四夫人在院子里關的久了,見到我有些怯生。接著,她看見了我身后的如意,迎上前去,將她一把摟進了懷里,頓時涕淚橫流。

如意卻仍傻愣愣地由她抱著,不明就里地看著我。

我輕笑了一聲,搖了搖頭。

待四夫人松開如意,我對她道:“夫人,你已經自由了。我明日就要離開京城,如意就交給你了。還有,軟竹和阿殷二人應該尚未離開京城,你或許還能尋到。”

如上次一樣,我從袖中逃出一荷包的銀兩,交給了四夫人。她看了我一眼,只是淡淡地點了頭,便領著如意走了。

無論她原本在鎮南王府過得快活與否,或許于她而言,我才是那個一手毀滅她生活的罪魁禍首,而不是鎮南王。

我默嘆了一聲,大步離開了身后早已改頭換面的鎮南王府,沒有瞧見如意回頭時欲言又止的樣子。

我只能向前看。

前方,是自古男兒揮灑熱血的沙場。比起京城的詭譎人心,那才是更適合我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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