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容澤回到家的時候,宋池娜受傷的手已經包扎好,他瞥了眼沙發上的大個兒,坐到宋池娜身旁:“你叫什么?”
葉虎看著他和剛剛離開時沒什么兩樣,不由懷疑魏雅到底有沒有被“教訓”。
“魏雅呢?你怎么教訓的?”
宋池娜因為他靠得太近有些不自在地往一旁挪了挪,瞥見她的動作,蘇容澤跟著往一旁挪:“文明地教訓了一下。”
“你放她走了?”
“不然呢?”
葉虎感覺自己像被耍了一樣,起身往外走,宋池娜叫住他,看向蘇容澤:“她還會再來找陸心溫麻煩嗎?”
“陸心溫是誰?”
宋池娜朝阿峰翻了個白眼:“你跟他怎么說的?”
阿峰顯得有些無辜:“我就說……你的死對頭魏雅要來找麻煩,你去會她了。”
葉虎冷笑一聲:“還不如讓我跟她同歸于盡,斷了煩惱呢。”
“喂,我說。”蘇容澤起身走近葉虎:“腦子長來就要用,一次惡斗解決不了問題,兩次依舊沒解決,你覺得是拳頭不夠硬嗎?不,是對方不怕你的拳頭。”
“那又怎樣?死了她還能怎么鬧?”
“呵。我說你這人時刻把死掛在嘴邊,是有多不想活?”
“蘇容澤。”
宋池娜打斷他,蘇容澤撇嘴走到一旁拿了瓶酒:“放心吧,使了點小花招留了她的把柄,以后她要再敢出現在梧市,我讓她身敗名裂吃不了兜著走。具體是什么你們就不用管了,我蘇容澤做事情不喜歡解釋。”
宋池娜將疑問憋回肚子,認識他這么久,他的性格她很了解,知道他不屑說謊。葉虎站在原地,沒有接蘇容澤遞到自己眼前的酒杯:“不喝,謝謝。”
“所以你叫什么?”
“……”
“做什么工作?”
“……”
“和宋池娜是什么關系?”
“他是我已故好友的……最好的朋友。”
宋池娜替葉虎解了圍,葉虎提步準備離開,蘇容澤叫住他:“既然如此,交個朋友?”
葉虎垂在褲邊的手慢慢收緊,對著裝飾豪華的大門開口:“我不交朋友。”
門被重重關上,宋池娜嘆息著收回眼神起身:“我也走了。”
“欸——”蘇容澤輕握住她未受傷的手腕:“我今天幫你解了圍,你說走就走?”
“今天太累了,欠你的情改日再還吧,謝謝你。”
宋池娜拂開他手,無精打采地離開了蘇家,蘇容澤看著關上的大門輕晃酒杯,對著阿峰發問:“他倆真沒什么關系?”
“據我所知沒有,平時都沒聽她提起過。”
“那她說的那個死去的好友又是誰?關系很好?”
“秋零。關系倒稱不上有多好,但之前聽說他死了的時候,池娜姐哭了好一會兒。”
“什么?!”
蘇容澤用力摔下酒杯一臉難以置信,從他認識宋池娜至今,就沒見她流過一滴眼淚。阿峰頷了頷首,趕在他發火前離開了蘇家。
自那以后,宋池娜沒再聽說過魏雅找陸心溫麻煩,連手機號也注銷了。她不知道蘇容澤用了什么手段讓這樣一個難纏的人終于放棄,但總歸算是安了心。
她總有意無意地在陸心溫家周圍轉悠,很少看見她抱著孩子出來。偶爾給葉虎打去電話,說不了兩句就被匆匆掛斷,好像不愿跟人接觸,也不愿告訴別人自己在哪里。生活回到了原來的樣子,偶爾無聊,偶爾熱血,偶爾應付不喜歡的蘇容澤。
梁月茹終于決定回淅舟的那一天,陸心溫抱起熟睡的孩子送她到門口:“這段時間謝謝你,回去保重身體。”
梁月茹點頭,伸手摸了摸她懷里的孩子,想說什么又卡在喉嚨,最后化成一句嘆息從鼻腔溜走。
“走了,你自己保重,有事打電話。”
“嗯,路上小心。”
梁月茹轉身走向大馬路,陸心溫站在門口目送她走遠,走到路燈處她突然停住,回頭皺眉詢問:“要不……跟媽回淅舟?”
陸心溫難得地露出笑容,以掩蓋那不自覺紅了的眼眶,她輕輕搖頭沒作回答,隔著幾米遠的距離,看得出梁月茹胸腔重重起伏了一下轉回頭去,只是遲遲沒有邁動步伐。
路口傳來的喇叭聲拉回她的思緒,她提步往前走,陸心溫看著她消失在轉角,轉身進了屋掩上門。梁月茹從轉角湊出腦袋,看著那緩緩閉上的房門,嘆息著收回目光離開。
陸心溫在嬰兒床里發現那厚厚的信封的時候,隱忍的淚水終于奪眶而出。里面放著一沓現金和一張小紙條,上面寫著:希望你成為一個好媽媽。
她輕搖著嬰兒床,寶寶盯著她哭泣的臉輕皺起眉頭,她連忙抹去,笑著安慰:“媽媽真是個愛哭鬼,你可別學媽媽,知道嗎?”
梁月茹離開以后不久,陸心溫接到了陸從賢的電話,沒有提之前發生了什么,也沒有提為什么沒有來梧市,只是簡單問候了幾句:“你好不好?”“孩子好不好?”“多保重”。
陸心溫平和地答了幾句,也問候了他的近況,聽著電話那頭支支吾吾的聲音,陸心溫垂下眼:“寶寶哭了,我得去喂奶了,改天再聊吧,爸。”
陸從賢深嘆一口氣,點頭應了一聲,掛了電話,抓起桌上早就空了的酒瓶仰頭試圖再倒出幾滴。環視空蕩蕩的房間,他看著剩下的那張沙發,琢磨要不要將它也賣了。
陸心溫看著嬰兒床里睡得香甜的寶寶,過去種種像跑馬燈似的跑過腦海,她不曾幻想過的人生,因為秋零而有了期待,她期待著的人生,因為他的離開又成了白茫茫的一片。
沒等多久,她就收到了陸從賢的短信,上面寫著:最近遇到些困難,能不能借我些錢?
她盯著手機屏幕,似要將它看穿。
許久,她刪除短信,套上圍裙,拿起拖把,將屋子的里里外外都打掃了一遍。電話沒有再響起,她也終于在大汗淋漓之后獲得平靜。
當你以為離以前已經很遠了的時候,一個轉身又會掉入同一個漩渦,被吹得手足無措。她聽很多人說過,等長大了,等成熟了,等為人父母了,就會理解自己的父母。她想,現在的她不是理解了,只是學會了偽裝。
假裝沒看見,便是她最好的偽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