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生之年,我應該可以死在海洋里吧。
——郭向陽
當你看見某個街頭有一個圓潤肥碩的身影,卻渾身充滿抖擻的正能量的時候,這個人很可能是郭向陽。
郭向陽是我一個最好的哥們兒,其實我個人覺得男人和女人可以做很鐵的哥們兒,他就是這樣的,他是那種美食博主,開了個抖音號,月入不錯,但是他經常是擠出時間來,也要發抖音,有的時候經常是剛下班就急匆匆的趕回去錄抖音。
他還有很多粉絲,取名水滴。
我也不曉得為什么取這個名字,我就去問問看:“誒,小胖子,你粉絲為什么叫水滴啊?不應該叫什么小太陽什么的嘛?”
郭向陽肉嘟嘟的小臉兒,十分果斷認真的道:“我喜歡大海,那我怎么能虧待粉絲呢?怎么也得選一個我認為最重要的,才行吧。”
小胖子家里很多時候都不敢放體重秤,他會砰的一聲登上體重秤,頗有一種登光明頂的莊嚴感,結果捶胸頓足,感嘆老天不公,然后把秤都快踢爛了。
我質疑道:“你會怕胖?少吃點不就好了嗎?”
他視若無睹道:“有人在說話嗎?聽不見。”
我欲哭無淚:“我和你離得就差半米都不到……”
他識圖用滿臉微笑遮擋住他的尷尬。
其實小胖子是個四處奔波的人,也奇怪干什么都差一步,比如,他剛開始開飯店,是整個飯店都裝潢的很漂亮的了,壁紙是那種海洋的湛藍色,愣是把一個小的只有幾十平米的小屋子搞成大飯店的既視感。
他選中了一個普通高中的附近,地方不錯,正對學校門口,我也被他用手機轟炸十個小時,綁定來幫忙,不過他還是比較講義氣的,午餐給我準備了雞腿。
義氣這個東西就是這么奇妙,我們倆都覺得我們倆的友誼在雞腿中升華的淋漓盡致。
我用雞腿干杯道:“最近怎么樣?”
他邊忙著啃,邊說:“又差一步,我剛裝潢好,旁邊又開了一家,什么浪漫餐館,結果白瞎了,完蛋玩意兒,那么小孩子,去什么浪漫餐館?我這兒跟道觀似的,都是禿小子。”
我翹著二郎腿,嚴肅臉:“是呢?真奇怪?”
于是我們倆個單身狗,在他飯店想了半天,也沒有想明白,然后幫忙的蘇月受不了了,蘇月是個急脾氣,跺腳道:“哎呀,跟你倆太操心了……”
可是胖子是個固執的人,根本沒有改變風格,于是我在外面給他買炸串,他在里面掌勺,蘇月當個前臺加服務員,我們三個忙的屁股不著地兒。
就這樣也沒有得到什么特別的收獲,基本上只能維持現狀,跟房租持平,沒有額外收入,所以抖音更成了他所喜歡且實際的東西,直播間里總有人刷什么火箭飛機的,于是我有一天也看了看。
胖子用圓滾滾的小手指頭拿起一個雞翅,滿臉虔誠的感覺,他真的吃的十分認真和滿足,胖子很愛說話什么的,時不時和網友對話,直到我看到下面有一個問題這么說的:“陽陽,為什么你喜歡海洋呢?”
我仔細看看,是個叫拾光者的問道的,胖子愣了很長時間神兒,面帶微笑道:“哦,我媽媽喜歡的,她告訴我葬在海洋里是件很唯美的事情,骨灰可以隨著海流去撫摸魚,可以品嘗天然的滋味,可以讓時光靜止,不流失什么,可以隨海游蕩,我覺得的確很不錯。”
我知道,胖子的媽媽幾年前就去世了,當初的他,掏空了腰包,而且當時他是有個正式工作的,但是那時候他公司忙的要命,根本沒有批他的假,于是他辭了職,帶著他媽媽的骨灰去了大溪地。
這個傳聞中的仙島位于太平洋心臟,他哭了好久大淚小淚的,在去之前,給我打電話:“童姐,我媽媽去世了,啊啊,嗚嗚嗚嗚嗚,我媽媽這么善良這么好,為什么?這么早?為什么?”
我趕到胖子家的時候,胖子癱倒在沙發上,抱著一個泛著潔白光澤的骨灰瓶,眼睛里失去了以往他向陽的光芒,到的時候,他嘴里就一句話:“童姐,我要去大溪地,聽說那個地方很美,媽媽一定喜歡。”
我緊緊摟著他的肩膀道:“會過去的,阿姨這么好的人去世后會去天堂的,你放心吧。”
第二天,他就乘飛機去了大溪地,對于向陽來說他的媽媽就是他一切的動力支持,他其實并不是他媽媽親生的,他知道,而且根本不在意別人這樣說,他的媽媽從來都沒跟任何人說過這件事,但是他自小就沒有爸爸,他媽媽就是在沒有結婚之前收養了他,但是他媽媽至今沒有結婚,他媽媽怕男人不會善待胖子。
但是誰會不介意未婚先有個胖小子的女人呢?
于是兩個人,一大一小,一胖一瘦,相依為命的過活著雖然艱難苦澀卻又能讓她們過得輕松自在。
郭向陽這樣的性格大多可能跟他的媽媽有密切關系,郭向陽像他的名字一樣,向著陽光奔跑,狂熱的熱愛著生活,不肯舍棄一切希望。
于是他去了大溪地,他告訴我那里有梔子花,梔子花紛紛揚揚的散落于地濕漉漉的沾濕,我不知道他報以什么樣的心情把骨灰撒在汪洋之中,當然他是背著人在不起眼的地方散落的……
他眼圈紅紅的在那里呆了整整一天,沒有說話,沒有看沙灘上的外國洋妞,就這樣像一個海上雕塑一般,立在那里。
他后來告訴我,什么樣的心情:窒息,說不出的窒息,像是什么東西噎住,卡在喉嚨里的那種劇痛。
他就只是個單純愛吃東西的死胖子,但是比起食物,他更重感情,更愛媽媽。
這也就是我欣賞他的原因。
胖子后來又陸陸續續的趕去大城市去推廣自己的吃的,開了個連鎖飯店,還有養了一只圓滾滾和他一樣胖的狗叫:灌湯包。
主要是養小狗的時候,他特別迷戀吃灌湯包,早晨起來去吃一籠,晚上還得帶一袋子回去。
他最喜歡湯汁溢出來的那種感覺,熱乎乎的包子被蒸氣包裹著,讓人心馳神往。
他今天突然敲我家門,然后把手張大,跟我說:“誒,你說這手上東西去哪里了?”
我當時沒有反應過來,順嘴回答:“什么東西啊?快找找。”
他小小的眼睛瞇成一條縫:“我雞腿沒了,找你續上,那個我還帶灌湯包來了,一人一狗,得倆。”
我:“……我靠。”我重重的帶上了門
有生之年,我會代替著您,過您希望我的樣子,等待著我,我會在死后也來找您,會讓我的孩子把骨灰撒在大溪地里,跟你一起看,魚群翻滾,歲月靜好,等待時空靜止的奇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