卻忘記了，她所講的話是否會要康家的管家不喜。

管家不語，卻蹙眉。

只說：

“這事兒呀，我們太爺是信了的。

而且非常看重。

特別是在聽見那一些個傳聞以后，聽人說，這一些話是從一個出來歷練的老仙人口中講出的。

那老仙人還說，如果不是看在這倆人全都是觀音座下的童子，他亦是不會瀉露了天機。”

“我不要當什么童子！我也非那什么童子！我不要嫁給病秧子，我不想守寡！我，我，我就是不嫁！”

不曉得是誰瀉露了管家的來意。

門邊沖入來一個女孩家，沖著管家就是又哭又鬧，大叫大喊。

管家蹙眉，本來這羅家的大孫女兒便不是大戶千金，現而今還侮辱他主家，心下對羅繡花更加不喜。

“呵！你答應還是不答應有什么區別么？再近一步說，你羅家答應不答應，作數么？”

羅存智剎那間面色蒼白，這話兒，他今日才講過沒多長時間……恰在他說他姑媽時……

管家撇撇衣袖：

“好了，我瞧你們還是乘早預備嫁妝，……太爺因著羅家大孫女兒是觀音座前的童子下凡，對她正有好感。娶，可是當嫡妻娶進門的。沒準兒，這傳聞還是真真的，屆時繡花姑娘嫁進來，我家大公子病好了，那可是頭功一件。”

管家睥睨羅存智：

“我算作是瞧出來了，你家呀，真正作的主的是你這臭小子，……應當咋做，才頂好，你這臭小子，可想清了。”

管家一笑，臨走還對羅家諸人道：

“后日我們康家來迎親。起先同意你們的條件，還是作數的。而且，太爺講了，繡花姑娘嫁到康家，大公子只須有了好轉，獅子鄉的河道主簿的缺兒還空著嘞。太爺瞧羅家大爺是個能干的”

留與諸人一個意味深明的笑容，管家在暮色中離開了羅家。

……

“哥，我不嫁！我不嫁！我不嫁呀！”

羅繡花捉住羅存智，如若捉住最終一根稻草，聲嘶力竭以后便是苦苦乞求：

“哥，我，我不嫁，好不好？好不好？……我，我不想嫁呀，那，那可是個病鬼，我，我嫁過去還是有命嘞！”

羅繡花何嘗不曉得，她自己哪兒是啥童男童女，要真實童男童女什么的，她還過如今這樣的生活不？

她還嫁給一個病鬼不？

再說，觀音大士座下的童子，會是個生下來便病怏怏的？那不的是個福源淺嘛？

薛氏是羅繡花的親娘親，女兒比不上兒子，可亦是自個腸子中爬出來的，十月懷胎不易。

四海天下仁心呀，可以有幾人像無鹽親娘親白氏那般叼狠嘞？！

薛氏向前擁住哭的死去活來的羅繡花，母女兩哭成一團，突然，薛氏抬起頭，衣袖兇狠一縷臉，沖著羅存智就道：

“我不管，我家的繡花不嫁！要嫁……要嫁就令那女的嫁！存智，你，你，你想一下法子！”

白氏聽見薛氏這樣說，心頭盡然不舒爽，可是終究瞧了瞧抱成一團哭的可憐的倆人，最終還是忍下。

她便沒想一想，這倆人為什么哭！她們會哭莫非無鹽便不會哭啦？

還真應了那句老話：會哭的娃兒有奶吃。

羅家的男人們全都煩，羅老爺子給哭煩了，不耐心煩地揮揮手：

“哭什么？我這還沒死呢！哭喪呀！”

羅家人還是有些怕這目前當家作主的羅老爺子的，當下，屋子中的哭音果真小了。

羅存智不曉得在想啥，從適才開始，便一句話全都不講，只抿著唇肉瞠著地面。

忽然，他唰地一下轉頭，沖著屋外就奔出。

薛氏給嚇了好大一跳，這樣一驚嚇，竟然止住了哭音，只嘹著大嗓門兒在羅存智背后叫問：

“你干啥去？呀？你妹子正難受，你當哥還是有心思往外走嘞！喪盡天良！喪盡天良！我怎么生了你這崽兒嘞！”

薛氏如今恰是憂傷時，平常時，她是舍不的罵羅存智一句的，乘著這股子氣，薛氏才開聲兒賣了，何況，在她心頭，羅存智就是考了舉人老爺歸來，那也還是她腸子中爬出來的娃兒。

她還罵不的么？

羅存智卻是跑了老遠，充耳未聞。

……

只此時候，獅子河邊的土坯房一如往常的靜謐祥瑞。

夏夜的河風，吹散空氣中余留的一縷熱汽，土坯房靠著河邊，時不時有幾下蛙叫聲傳來。

此時，也還不算晚，樹上的蟬鳴叫聲時高時低，跟著初上的月鉤，倒也非常有趣，自由一縷田園靜謐。

無鹽嫌屋子中熱，便帶著長順，娘倆倆人抬了兩張小杌子坐在宅院中，無鹽一下一下扇著手里的破蒲葉扇。

蒲葉扇是用蒲葉葉制作的，可以帶來涼意，還可以驅逐蚊蠅。

無鹽心痛自己兒子白嫩的肌膚，一點兒全都不敢令蚊蠅近了長順的身。

自然，全然杜絕蚊蠅，在這落后年頭的莊戶泥腿子，是不可能做到的。

無鹽要作的就是防微杜漸。

“娘親，那丑鴨鴨后來咋啦？”

無鹽垂頭瞧見自己兒子晶亮的眼，再一回感嘆孩兒他父親的基因真好。

“丑鴨鴨呀？丑鴨鴨最終變成為美天鵝。它在湖中游泳……”

“娘親，長順也是要變成美天鵝。”

無鹽微楞，忽然“撲哧”一下笑出音，抱著長順笑說：

“我的長順本來便是美天鵝。”

“呀！那……那否則，長順就竭力變成最優秀的美天鵝。”

長順有些煩惱。

“恩，長順要變成最”

“砰！”

忽然一下突兀的聲響打斷了娘倆之中祥瑞的氛圍。

長順嚇一大跳，娘倆二人順著看過去，卻見一人影正從宅院外走來。

他走異常急，等他走近了些，借著月色，無鹽和長順才看清來人。

無鹽不語，可是，她冷涔涔的一張臉，已代表了她的不愉。

“姑媽，康家來人了，去老宅了。”

來人是個少年，他見無鹽，叫一聲姑媽，已然表明他的身份。

無鹽瞧了一眼羅存智，耷扯著眼皮子，

“噢”了一下，便沒了下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