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他和三年前發生了不小的變化。

身上的凜然正氣消散了很多。

眉宇間的氣勢也不再那么凌厲，反而透出一股難以名狀的蒼老感。

暮氣沉沉。

雖然外貌和三年前，沒有任何變化。

可就是能讓人覺得，他老了，而且一下子老了好幾十歲。

如果說三年前的他，正值巔峰期。

那么現在，已經半截入土了。

不知道是錯覺還是什么，他的身子看起來還有些虛幻。

有種淡化的幾乎看不見的感覺。

張楷猜測，這很可能就是靈體即將潰散的征兆。

他趕忙迎了上去。

“大叔，真巧啊，又見面了！”

大叔呵呵一笑。

他的聲音十分粗獷有力，下意識讓人覺得嚴肅。

“不巧，我是刻意來找你的。”

大叔走進院子，看著那口井，先是“咦？”了一聲。

然后有些詫異的湊到井邊，探頭到井口看了一眼。

“來找我？你是咋找到我的？”

“先不說這個，這口井……有些古怪。”

張楷上前一步，站到他的身邊。

“怎么古怪了？”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一種感覺，只要湊近這口井，會有一股特殊的安寧感？”

張楷眼睛一亮，這不正是自己產生懷疑的地方嗎？

“大叔，你知道這是怎么回事？這井里到底有什么！”

大叔瞇眼感受一陣。

然后深呼吸一口，有些激動地說。

“這里面，死過人，而且不是一兩個人，是成百上千的人。”

張楷有些懵逼，看著大叔臉上的表情。

死過一大堆的人，你有啥可激動的啊？！

這特么不是很恐怖的事情么？！

似乎是看穿了他心里的想法，大叔接著開口解釋說。

“人死后，會形成一種特殊的意識體，能夠繼續在這個世界存活一段時間，具體是什么原理，我說不清楚。”

“但我想你應該很明白，你我二人現在的狀態，就是這種意識體的形態。這種形態，很類似于咱們古典神話傳說中的鬼怪魂魄之說。”

“但又不同于傳聞中的鬼魂，因為我們有思想有意識還有實體，就是無法被世人看見，聽到。”

張楷猛的點頭，這也是他得出來的結論。

大叔繼續頭頭是道地說著。

“但你也應該知道，我們不可能長久的存在下去，一般情況下，這種意識體的存在……”

“嗯……怎么說呢。意識體的本身存在，也是需要消耗的，所以一般在人死后最多不會超過半個月，意識體也會消散的一干二凈。”

“沒有什么轉世輪回，也沒有什么地獄天堂，消散后，就是真的沒了。”

張楷倒吸一口冷氣，雖然這點他也有一定的猜測。

可眼下真的猜到了，他還是覺得有些難以接受。

我，就要徹底消散了么……

等等？

好像有什么不太對勁？！

“可……大叔，你……你不是已經活生生的在這個世界上，停留了十多年了么？”

中年大叔有些驚訝的看了他一眼。

“沒想到，你竟然知道這個？是的，我因為那個【長夜】的緣故，才能一直支撐到現在。”

張楷心頭一動。

“這個【長夜】到底是什么？”

大叔搖了搖頭。

“我不知道，在遇到你之前，我探索多年，就想知道這個應用程序到底是什么，可依然一無所獲。”

“當初我死后，化為意識體，無意中進入了一座死人坑，我靠著那里的死氣存活了很多年。”

“有一天，死人坑的死氣已經被我吸了一個干凈。”

“無奈之下，我想要尋找一個死氣更旺盛的地方，繼續維持著意識體的強度。也正是那個時候，我在路上撿到了這部死者也能用的手機。”

“這部手機只有像咱們這樣的意識體，才能看見并且拿到手中，所有活人根本看不到也碰不著，就好像是它選上了我一樣！”

大叔的說法充滿了詭異的氣息，張楷無形中被他拉的進入了他的故事之中。

張楷也敏感的讀出了一些有用的信息。

想要維持住意識體，并保證自己的意識不會消散，需要依靠一種名叫“死氣”的東西。

那是死過人的地方，才能誕生且擁有的。

“手機上面，只有一個應用圖標，點開之后，上面顯示出一行字跡。”

“請等待一個能夠看見你的人，將本系統傳遞給他。”

“有這部手機后，我感覺意識體每天產生的消耗，都能夠從手機中得到補充。”

“所以在那以后，我只知道，手機中的應用程序可以為我提供支撐下去的死氣。”

“在后來的時間里，我只遇到了兩個可以看到我的，活生生的人。”

“第一位，就是你。”

張楷眼珠微微一轉。

“大叔你的意思難道是說……你將長夜app給了我，你的app就沒了？這才導致了你的意識體開始虛化？”

“難道這個軟件不能同時擁有？那論壇里面那么多發帖子用戶又是哪里來的？這難道不是死者世界通用的軟件？”

中年大叔有些意外。

“小同志，你的思路很清晰嘛。是的，那天遇到了你，你也是我第一個遇到，可以看穿我身體的人。”

“所以我知道【長夜】要找的人，很可能就是你。”

“就在接過你手機的那一瞬間，一種剝離感從體內產生，最終傳遞進了你的手機。”

“而也就從那時開始，我身上的手機就消失了，也再沒有了能夠給我補充死氣的源泉。”

“我感覺到了前所未有的虛弱感，意識一天比一天虛弱。”

張楷認真聽著，并沒打斷。

“沒了手機的支撐，短時間內我也沒有找到死氣旺盛的地方，當時距離消散只差一步。”

“后來，我遇到了第二個可以看穿我的人。”

“那是一個瘋瘋癲癲的老頭，很多活人都把他當成瘋子。”

“當時他和我并肩站到一起，自稱先天陰陽眼，可以看穿死者世界。”

“和我說了很多很多，死者世界的事情，譬如死氣，譬如意識體，他告訴我，想要繼續維持住意識體，只有一條路。”

“造地府！”

“創造一個真正可以讓死者生存下去的世界！創造出歷史神話中流傳的，地府！”

張楷微微一驚，還沒開口，大叔已經接著說下去了。

“他稱我生前有大功德，所以不會就這么快消散，但是我的時間不多了。”

“他給了我一顆香灰丸，據說是龍虎山上香爐鼎中，歷年香火成灰，配上長白山雪化水，捏作的丸球。”

“寄托生者夙愿，死者安靈。”

“只要我貼身放置，可保我三年無恙。”

張楷眉頭越皺越深。

他現在感覺死者的世界，越來越詭異，越來越超出他的預料了。

大叔已經基本將情況跟自己說了一遍，可自己心中還有許許多多的疑問。

他挑了一個最想知道的，問道。

“這世上，除了那老頭的陰陽眼以外，還有別的活人能看穿意識體嗎？我……為什么能？”

張楷很肯定，自己沒有什么陰陽眼。

要不眼前早出現不知道多少的意識體了。

見識到的世界，也會遠比他從前平淡如水的世界，更加詭異，恐怖。

更不可能這么多年來，只碰上大叔這一個。

“其實，我也想到了你，他給了丸子之后，就要離開。”

“我臨時問出了和你一樣的問題，并且把和你相遇的事情，告訴了他。”

“老人家回過頭說了一句，‘活人不能，絕不可能’。”

“當時，老人家臉色有些晦暗的說出了一句，讓我都有些毛骨悚然的話。”

“他說，只有一種可能，你一直就是個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