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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3章 衛青

  • 中華百戰
  • 南帝王重陽
  • 3345字
  • 2020-10-05 12:24:02

漢武帝反擊匈奴之戰快意恩仇、大獲全勝,一雪百年之恥,第一號功臣,當然首推大將軍衛青。

今天看來,衛青的確算是生逢其時,所謂“時來天地共努力”,這位衛青大將軍乃是與有幸焉。“衛青不敗由天幸,李廣無封緣數奇”(王維《老將行》),衛青他生活的時代,正是西漢王朝國防戰略方針發生重大轉折的關鍵時期。雄才大略的漢武帝加冕登基后,憑借前人勵精圖治而打下的雄厚經濟基礎與軍事實力,立即改變自漢高祖劉邦“白登之圍”以來,在匈奴和戰問題上的卑辭厚賂、曲意和親為主干的消極防御國策,對匈奴貴族好戰分子的內侵騷擾,采取以硬碰硬、死纏爛打、積極反擊、寸步不讓的措施,即所謂“犯強漢者,雖遠必誅”。在這一重大的軍事戰略轉變的形勢面前,西漢王朝那些在對匈奴消極防御環境下成長起來的將領,如程不識、李廣等人,雖然輩份很高,名頭極大,但已屬英雄遲暮,明日黃花,他們缺乏指揮大規模騎兵戰略集團的膽略與能力,再也無力承擔統率漢軍大規模反擊匈奴的責任。“長江后浪推前浪,前浪死在沙灘上”,更新換代、各領風騷,在軍事領域中尤其是如此。像在蘇維埃國內打擊、平定白俄叛亂勢力的作戰中,統率第一騎兵軍的布瓊尼將軍是何等的厲害、何等的威風,可謂所向披靡,戰無不勝。殺得鄧尼金、高爾察克的隊伍丟盔棄甲,潰不成軍。可20年后,在蘇德戰場上,面對希特勒的“閃擊戰”戰略,面對排山倒海、呼嘯而至的德軍鐵甲雄師,布瓊尼卻是一籌莫展、左支右絀,勉強交手的結果,自然是一敗涂地,慘不忍睹。這時候,我們再也不見他當年躍馬揚鞭的英勇風采,而完全淪落為沙場上的一個笑料,“無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識燕歸來”,只能眼睜睜看著朱可夫等新一代統帥躍居歷史舞臺的中心位置了。

漢武帝是明白人,也是有決斷的人,他當然不會做論資排輩,以致喪師辱國的蠢事,而是秉行“有非常之功,必有非常之人”的原則,破格提拔和重用具有新思維,適應新形勢的年輕將領。“陛下用群臣如積薪耳,后來者居上”,汲黯的話說得真是到位,而衛青正是漢武帝一眼發現的大將之才。

衛青走上反擊匈奴的戰爭舞臺后,果真沒有讓漢武帝失望。他曾先后7次統率漢軍精銳騎兵,主動出擊襲擾漢朝邊境的匈奴貴族,“每出輒有功”,共計斬殺、俘虜敵人5萬余名。為平定匈奴邊患,保衛華夏地區的核心農耕文明圈,鞏固西漢王朝的統一,維護國家和民族的長遠利益作出了極其重要的貢獻。其中河南之戰中的戰略迂回,側翼奇襲;漠北之戰中的長途奔襲,搗敵腹心,更是衛青他一生中杰出軍事指揮藝術的輝煌之作,也成為中國戰爭歷史上的經典范例。通過衛青、霍去病等人的出生入死、浴血奮戰,漢軍基本上摧毀了匈奴賴以發動騷擾戰爭的軍事實力,使匈奴再也無力對漢王朝構成巨大的軍事威脅,“匈奴遠遁,而幕南無王庭”。匈奴失去水草豐盛、氣候溫和的河南、陰山和河西兩大基地,遠徙漠北苦寒之地,人畜銳減,從此開始走向衰落。由此可見,衛青的成功,并不是靠他與漢武帝的裙帶關系,而真是憑了自己有幾把刷子。不過,我對衛青這個人物產生興趣,倒并非是因為他的赫赫戰功,而更多的是由于他的為將風格。這種風格,從好的方面講,是“顧大局,能謙虛”,平易隨和,謹言慎行;但是,從貶義的角度看,則是十足的“圓滑”,曲意逢迎,見風使舵。在我看來,衛青是一個缺乏鮮明個性、剛毅氣質的大將,漢武帝之所以會高度信任他,不但是因為他會打仗,善指揮,而且更是因為他像狗一樣馴服順從、忠誠聽話。事實正是如此,衛青既不因戰功卓著而輕狂自大;也不因為身為皇親、位極人臣而驕橫跋扈,而是始終小心謹慎,圓滑隨和:“為人仁善退讓”,做到了“奉法遵職”。忠誠比能力重要,聽話比做事優先,這種既有很強的辦事能力,又知所進退,不會對皇權構成任何威脅的將材,漢武帝自然滿意、自然欣賞。

反映衛青“圓滑”的最典型的例子,莫過于他處理自己麾下敗軍之將蘇建的謹慎方式。漢武帝元朔六年(前123),衛青以大將軍的身份率領公孫敖、公孫賀、趙信、蘇建、李廣等六將軍兵出定襄,反擊襲掠朔方一帶的匈奴騎兵。蘇建、趙信所部在進軍途中恰好與單于所統率的匈奴主力相遭遇。雙方大戰一日有余,漢軍死傷慘重,血流成河,幾乎全軍覆滅。趙信一看形勢危急,遂帶著800騎兵向單于投降,蘇建見勢不妙,“三十六計,走為上”,腳底抹油,丟下部眾,只身狼狽逃回漢軍大營。

打了敗仗,損兵折將,大丟漢軍的面子,大傷朝廷的威儀,自然要嚴肅執行軍法,嚴厲懲處有關責任者,以儆效尤。衛青于是就召集軍正閎、長史安和議郎周霸,向他們詢問相關的處置意見:“蘇建大敗而歸,法當何罪?”議郎周霸是個非常直率、坦誠的君子,第一個發言,“今建棄軍,論律當斬,以明您大將軍之威”。閎和安兩人則持不同意見,以為應該多考慮當時戰場上的實際情況,抱同情之理解,高抬貴手,放過蘇建一馬,暫且饒恕其死罪:“今建以數千當單于數萬,力戰一日余。士盡,不敢有二心,自歸。自歸而斬之,是示后無反意也,不當斬。”(《漢書·衛青傳》)

衛青仔細地傾聽了雙方之間的辯論后,沉吟半晌,然后緩緩道出了自己的真實看法:我屬于皇親國戚,身份相當特殊,而且深受皇上本人的信任,完全不必擔心在軍中沒有威信,周霸所提出的用斬殺蘇建,來樹立大將軍威信的建議,實屬節外生枝、無事生非,斷不可取。作為大將軍,我執軍法絕對不能自專,在當今天下,皇上才是軍中法律的最高主宰:“且使臣職雖當斬將,以臣之尊寵而不敢自擅專誅于境外,而具歸天子。天子自裁之,于是以見為人臣不敢專權,不亦可乎!”(同上出處)畢恭畢敬俯仰皇帝的最高權威,藉以表明自己發乎內心深處的恭謙順從天子之心跡。這真是聰明伶俐、善于揣摩,左右逢源,世故圓滑到了家。

衛青手下的軍官自然也不糊涂,他們對衛青的良苦用心心領神會,便一致舉雙手表示贊同。衛青于是將蘇建押上囚車,送往京師長安,讓漢武帝本人去發落。漢武帝見衛青如此明曉事理,知所進退,內心的喜悅自不必說,于是便益發信任和重用衛青了。

對衛青的“圓滑”,他同時代的人,大歷史家司馬遷就頗不以為然,并毫不留情地加以辛辣的挖苦,予以相當尖刻的批評和責備,司馬遷斥責衛青“以和柔自媚于上”,以致“天下未有稱”,(《史記·衛將軍驃騎列傳》)在人格上卑劣低下,無足可取。這一批評當然成立。然而司馬遷沒有想到衛青的“圓滑”,實際上恰好折射出古代治軍特點的歷史性變化。這就是皇權與將權關系的本質性演變。

我們知道,在先秦時期,無論是兵書所提倡的理論,還是實際生活中所反映的實踐,統軍的大將都擁有專殺犯法部下的大權。孫子就明確主張“君命有所不受”,一再強調“將能而君不御者,勝”,“戰道不勝,主曰必戰,無戰可也;戰道必勝,主曰無戰,雖戰可也。故進不求名,退不避罪,惟民是保,而利合于主”;《六韜》也提倡“軍中之事,不聞君命,皆由將出”,“無天于上,無地于下,無敵于前,無君于后”。正是在這樣的理論的指導下,才有孫子吳宮教戰斬美姬立威,司馬穰苴轅門立表誅莊賈肅軍這一類事情發生,而吳王闔閭、齊景公等人也并不以此為忤逆。

然而到了漢代,隨著封建專制的全面強化,《公羊傳》“君親無將,將而必誅”觀念的確立,“將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的傳統,遂受到根本性的沖擊。將帥個人完全成了皇帝的附庸,徹底喪失了最基本的獨立人格,不復有在前敵戰場上機斷指揮的權限和專執軍法的條件,這是歷史的必然,也是歷史的無奈。

當然,這一歷史變化也是一個緩慢而曲折的過程。漢文帝時,周亞夫細柳治軍,尚能夠強調“軍中聞將軍之令,不奉天子之詔”,(《漢書·周亞夫傳》)他敢于把漢文帝的車駕阻擋在軍門之外,從而成為治軍史上的一則佳話。不過,這畢竟是“君命有所不受”的回光返照,是天鵝瀕臨死亡之前的絕唱。漢文帝是厚道之明君,他能容忍周亞夫的行為,可是后來的漢景帝天性忌刻涼薄,便不能允許了,所以留給周亞夫的,也只有一條不歸之路可走:入獄自殺。而衛青遇上了更難對付的漢武帝,自然只好變得盡可能的“圓滑”,恭行“人臣奉法遵職”的準則,以求得君臣相安,永保富貴。

等到了宋代,事情越發糟糕,大將出征,只好以皇帝事先所頒發的陳圖為具體的作戰方案,畫地為牢,自我窒息,絕對不敢逾越雷池一步,于是兵愈眾而國愈弱,在與遼、金、西夏、乃至后來的蒙元的軍隊交鋒中,幾乎是望風披靡,每戰必敗,損兵折將,喪師辱國,釀出一缸又一缸的歷史苦酒。悲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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