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計時三。

蕭景琰的指尖還搭在赤霄劍鋒上，血順著劍槽往下淌，滴在重啟器殘片的裂紋里，像往干涸的河床灌水。金光從裂縫中滲出，一寸寸爬上他的手腕，燙得皮肉微顫。

“你不是要殺我嗎？”他抬頭，沖蕭昭寧笑了一下，牙上還沾著血沫，“怎么手抖得跟風里稻草似的？”

蕭昭寧沒說話。她想抽劍，可劍紋絲不動，仿佛被什么無形之力釘死在半空。她的手在發抖，不是因為恐懼，是因為劍在震——震得她虎口開裂，經脈如焚。

系統界面在蕭景琰眼前炸開最后一行彈幕：【宿主，你嘴開掛，朕挺你?！?

不是“本系統”，不是“檢測到”，是“朕”。

他愣了一瞬，隨即咧嘴：“行啊，終于不裝了？”

話音未落，劍鋒驟然下壓，直指心口。這不是蕭昭寧的動作，是系統在強制執行最終協議——當重啟器激活至臨界，必須由至親血脈執劍，刺穿宿主心臟，完成“血祭閉環”。

可劍尖抵住衣襟時，卻再難寸進。

蕭景琰反手一握，五指死死攥住劍刃，掌心割裂，血流如注。他低聲道：“你不是我的敵人?！?

蕭昭寧瞳孔一縮。

“你是我的劍鞘?！?

他說完，猛地一拉，劍鋒順勢刺向自己胸膛！

血光炸開的剎那，整個地宮嗡鳴如鐘。重啟器殘片懸浮而起，被那血光裹著，緩緩嵌入他左胸皮肉，與心跳同頻共振。金紋從傷口蔓延，順著經脈爬滿全身，最終在腕間凝成一道古篆——“鞘”。

劍未落，人已祭。

系統提示浮現：【文明重啟程序啟動，宿主命格認證通過：真正的帝王?！?

蕭昭寧終于奪回對劍的掌控，卻已不需要再刺。她單膝跪地，接住向后傾倒的蕭景琰，赤霄劍橫于他身前，劍身映著金光，竟如出鞘歸位，嚴絲合縫。

“演過了。”她咬牙，聲音卻輕得像落雪。

“沒演。”他咳出一口血，笑得沒心沒肺，“我說我是劍，你是鞘，系統都認了，你還不認？”

她沒回，只是把劍橫得更緊，像要把他整個人裹進這三尺青鋒里。

地宮深處，南宮燼的殘魂在洪荒巨獸的瞳中扭曲掙扎。她那一身黑袍早已化為灰燼，只剩血玉簪懸浮半空，簪尖直指蕭景琰眉心，欲施最后奪舍。

“你根本不是重啟器的主人！”她尖叫，“那東西選的是我！是我用百年氣運喂養它！”

金光中，蕭景琰緩緩閉眼：“你說對了一半。”

他抬起手，指尖點向自己心口嵌著的重啟器：“它確實不是為我準備的。”

“但——”他猛然睜眼，眸中金芒暴漲，“我立的flag，它不敢不認！”

轟！

金浪沖天而起，如日初升，將整個地宮照得通透。南宮燼的簪子在光中寸寸碎裂，她發出一聲不似人聲的哀嚎，身影如沙粒般被風吹散，連灰都沒剩下。

最后一刻，她嘴唇微動，仿佛說了什么。

蕭景琰沒聽清，也不重要了。

金光退去，地宮重歸幽暗，唯有重啟器在他胸口微微發燙，像一顆活的心臟。

系統界面緩緩浮現最后一行字：【成就達成：真正的帝王。新輪回，啟動。】

蕭景琰笑了下，意識開始下沉。

他聽見蕭昭寧在喊他名字，聲音很遠，像隔著一層水。他想回應，卻張不開嘴。最后映入眼簾的，是她把赤霄劍橫在自己身前，劍身覆蓋他全身，如鞘納劍。

“這一次，換我護你。”

他想說“你早該這么干了”，可眼皮太重，話沒出口，人已墜入混沌。

地底深處，一道笑聲悠悠傳來。

“還會再見?！?

聲音剛落，重啟器忽地輕顫三下，像是回應，又像是拒絕。

——

曹無命站在地宮最底層的暗室中，手中烏骨扇輕輕一抖，扇面浮現一行血字：“宿主死亡率99.8%，文明重啟失敗率0.2%?！?

他合扇，冷笑：“系統，你也學會撒謊了？”

扇骨敲了敲地面，三聲。

“咚、咚、咚?！?

與重啟器的顫動，分毫不差。

——

金光裂天，貫穿云層。

皇宮上空，一道裂縫緩緩閉合，如同天地縫上了嘴。百姓抬頭，只當是雷劫過境，紛紛閉戶。

可司天監的老監正跪在觀星臺，老淚縱橫：“三百年了……文明之火，終于重新點燃了?！?

他顫抖著翻開《天機殘卷》，第一頁赫然寫著：“當嘴炮成真，帝王自血中歸來。”

書頁無風自動，翻到最后一頁，空白處浮現出一行新字：

【下一任宿主，已標記?！?

——

蕭景琰在黑暗中下墜，意識如風中殘燭。

他夢見自己站在一座城樓上，腳下是焚盡的宮殿，頭頂是血月。無數人影跪伏在地，高呼萬歲。

可他聽不清。

耳邊只有系統那毒舌的聲音，斷斷續續：

“宿主……又菜……又愛演……”

“打臉……倒挺快……”

“但這次……”

“你贏了?！?

他想笑，卻笑不出來。

因為有人在拉他的手。

他低頭，看見一個穿青布裙的小丫頭，右手五指微曲，抬著頭看他，眼神清澈。

“殿下。”她說，“下次，記得帶我一起立flag。”

他心頭一震，正要說話——

手腕上的“鞘”字突然發燙，一股巨力將他拽向深處。

黑暗如潮水般涌來，最后一絲光亮中，他看見自己張了嘴，仿佛在說：

“誰準你們替我犧牲？”

——

地宮核心，重啟器靜靜懸浮，三度輕顫。

第一顫，金光微閃。

第二顫，符文流轉。

第三顫時，一道細小的血珠從蕭景琰耳垂的舊疤滲出，在空中凝成一點，緩緩融入器身。

器面浮現出一行小字，轉瞬即逝：

【嘴炮成真，非天授，乃心燃?！?

蕭昭寧抱著他，劍橫于前，一動不動。

她的紅衣被血浸透，貼在身上，像披著一片晚霞。

遠處，地底笑聲仍在回蕩，忽遠忽近。

她忽然低頭，嘴唇幾乎貼上他冰冷的耳垂，輕聲道：

“你說誰是劍鞘？”

她的手緩緩撫上赤霄劍柄，指尖一寸寸收緊。

劍未出鞘，殺意已滿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