瞞是瞞不住的。家里學校的雙重處分讓郁悶的心情更加郁悶。
張佳佳來醫院道歉時，我把她趕走了。她知道孟橘會反悔，會對我們動手，為何眼睜睜看著我們三個被打？事后又無辜的道歉。我不喜歡原諒別人的錯誤來顯示自己的高尚。
有的人不是朋友，大概緣分到了盡頭。
“怡心，你看著林昱。我出去走走。”
“我也出去。”怡心拉著我，紅著臉說:“待會林昱爸媽來了。我還不知道怎么辦吶。”
“好。”怡心一害羞就有了小媳婦見家長的味道。
“琴驀然。”何鴻濤進來時，我們側身而過，我連回應的勇氣都沒有了。
“琴驀然。”何鴻濤追出來倒退著在我面前走。
“你有話就說，有屁就放。別像只蒼蠅一樣在我面前晃。”
“不是我不幫……我實在不知道幫誰……”
“我知道。”
“你知道？”何鴻濤楞楞的看著我遠去。
此事過后，我和高俊楠的關系直線下降，彼此見了面也從不打招呼。
“琴驀然？”
“驀然！”
“驀然。”他在走廊上攔住我，目光專注又深情。這是我從未見過的。“對不起。我不會打架。我，別不理我好不好？”
“高俊楠。我以為我足夠優秀才能與你相遇，終究是我自作多情！”
在走廊盡頭，聽見女孩的聲音我便回頭。紅著臉的女孩把信封塞進他手里。他無措的握著，望著女孩捂著臉跑遠。那些我為他攔截情書的日子終是笑話。我和他始終是兩個世界的人，他優秀到足以讓所有女孩仰慕。而我不過是無名的混混。
可以在街頭打架，可以頂著幾天不洗的油頭和一群男生在操場奔跑。也可以倒在地上滾上幾圈，套著臟臟的外套回家，可以滿嘴粗話。也從不把任何人放進眼里。
就好像混濁的水倒進礦泉水里。反倒失去了純凈。他又怎么舍得為我降了身份？
“手臂好了？”肖兵倚靠著木欄笑得一臉殷勤。
木欄里栽滿了一品紅和萬壽菊。精致的擺成了龍鳳圖案。肖兵手指上轉著一朵一品紅，笑瞇瞇的遞給我。
“你現在打他一頓。我還可以考慮。”我指指跟在身后的高俊楠。
“考慮？”肖兵一愣。沒想到我答應的如此爽快。“我不打兄弟，自古女人都是紅顏禍水。看來沒錯。”
“我琴驀然算不得好人。你肖兵連半個人也不是。”
“你說的可是真的？”肖兵用手指戳我的臉，我立刻跳開。
“真的假的也看心情。看你這樣，對你有興趣是永遠不可能的。”
“你無非就是耍我啊！”肖兵撓撓后腦勺，用手指著我。囂張的態度讓我更是反感。“下賤！”
絲毫不理會他的咆哮，我迅速進了荷塘后面的柳林小道。在花叢里小心翼翼的拿出一個鳥窩塞進懷里。一路小跑進了寢室。
雨朵和多多歡喜的不行。知道我撿了小鳥便帶著奶粉早早的在寢室里等著。
“哎，你小心點！真害怕你一指頭把它摁死了。”雨朵心疼的捧著還未睜眼的小鳥。聽見聲音，小鳥搖晃著張開了嘴。
“哎呀！不會死翹翹啦！”多多忙著兌水奶粉。怡心找來吸管，小心的點著奶粉喂它。小家伙趴在手心不動了。
“不張嘴？”一群人好奇的看著怡心這位奶媽。
“學鳥叫唄。”
“唧唧。”
“唧唧唧唧唧……”
……
怎么聽著也是耗子的聲音。
“小灰。就叫它小灰吧。毛茸茸的家伙真可愛。”
“小灰張嘴。”小灰吸了一口奶粉，甩甩頭，似乎很不滿意。
風一吹，小灰背上的毛毛就立起來了。清晰可見的血管在抖動。我又趕緊往小花籃里塞了一團棉花。“怎么辦？養不了會餓死的。”罪惡感涌上心頭。我想放回花叢里去又害怕小灰被野貓吃掉。
“快聽！”雨朵說:“外面是不是有大鳥？”
“對啊！說不定就是他的崽崽！快放陽臺去！”怡心激動的把小灰放陽臺去了。
我們趴在玻璃門外，眼巴巴的盼著大鳥來。等了幾分鐘，小灰抬起頭張大嘴，抖著小腦袋呼喚。陽光下，它透明的就像一個小琥珀。
窗外黑影閃了一下，一只藍尾鳥落在窗臺上。她很緊張的四下看看，慢慢朝小灰靠近。我們更緊張，害怕把她嚇跑了。藍尾鳥從嘴里吐出一只小蚯蚓，輕輕的放在小灰張大的嘴里。小灰用力的咽下去，享受的叫喚幾聲又放下小腦袋。藍尾鳥看了一會便飛出去了。
“瞧瞧！這多省事！”雨朵輕輕的摸小灰的頭。
怡心一臉氣惱:“哼，擺明就挑食嘛。就想吃肉。”
小灰成了宿舍的團寵。我是看著它從拇指大小的蘭豆長成羽翼豐滿的幼鳥。
“小灰。回來。”小灰站在窗欄上，黃果樹上鳥叫聲婉轉動聽。天女散花般圍著大樹飛舞。
“哎。孩子大了，留不住咯。你就讓它去吧。”怡心嘆息。“白眼狼，喂不熟的。”
掏心掏肺養大的小灰，終究是要回到屬于它的天空的。這樣一想又心疼的不行，好歹也是自己手把手養大的家伙啊，會飛了拍拍屁股走人這像什么話？
“小灰！回來！”我不甘心。
小灰撲騰著在窗欄上站了一會，往上一竄，飛了。我心碎了，眼巴巴的看了它半天這就走了啊。這怕是以后再也見不到了吧？
啾啾唧唧，不一會小灰又落在我頭頂上。我的心啊，從失落到歡喜只在一瞬間。“小小灰噢。我生氣了，真想把你關起來。”小灰綠豆大小的黑眼珠望著我，發出泉水般動聽的聲音。
“小灰，去玩吧，不要跑遠了。我們可舍不得你這小鬧鐘噢。”我揉揉小灰的小腦袋，小灰閉著眼睛享受的躺在我手心。
盤旋了一會，小灰輕快的飛出去了。
“小灰在斷奶哎。等它習慣了外面的花花世界，就是真正離開你的時候了。”
我白了怡心一眼。“好好的說什么喪氣的話？真是。”
剛出宿舍，肖兵就迎上來。“你喜歡鳥啊。改天我給你掏一窩。”
“還生氣啊！果然女孩子都這樣嗎？”
“那天我又沒打你。”肖兵見我不理他，悻悻的停下腳步。
怡心神神秘秘的捧著一本書給我。“你打開看看。”
書里夾著風干的蟲子。驚得我轉手扔了書。“怡心！你還有這癖好！”蟲子做成標本多惡心啊。
“啊哈哈！這是小灰干的！小灰長大了懂事了。反哺了，這是它送給你的禮物。”怡心抖抖書。“小灰不偏心，我也有。”
我們不吃蟲子，小灰這是白忙活了。
啾啾唧唧。撲騰著翅膀，甩嘴扔了只蟲子在攤開的書上。歪著頭看著我，一跳一跳蹦在我面前來。
“吃了吧。難得孩子一片苦心。”
“小灰。我不吃蟲的。”我輕輕握住它。“小灰，我們去看林昱好不好？”想來林昱也沒少喂它呢。
“哎喲。沒作業沒煩惱，這樣的日子可真少。天天當大爺一樣伺候著。你都躺了快一個月了！要臉不？”任我們吵翻天，林昱直挺挺躺著，一動不動。
怡心吹了口氣，眨巴眨巴眼壞主意就出來了。“驀然捂住他的鼻子和嘴。”
“怡心，嗩吶整起。”
音樂一響，林昱雙腿一蹬裝不下去了。“虧我還感動，平日里沒白疼你們。天地良心～哎喲！”
我說:“你裝什么死呢？”
“閉眼前聽你們哭的稀里嘩啦的我還很感動，這才幾天吶，狐貍尾巴都露出來了。”
“要是砸我腦袋上也死不了，頂多痛幾天。”
“嘖。”林昱笑嘻嘻的指指腦袋。“你要是毀了容嫁不出去。以我爸那性子還不逼的我娶了你？我怕我未來老婆不同意。”
“……”看得真通透啊。林昱這樣一說，我不知道是感動還是無語。
“林昱，你看，小灰都來看你了，夠意思吧。”怡心把小灰往林昱頭上一放，小灰嗖的一下飛窗簾上去了。
“給我補補也要熟的。這點玩意不夠塞牙縫。”
“難怪小灰這么怕你。原來你早打它的主意了。”
林昱伸手，揚揚眉毛。我和怡心會意，立刻把他扶起來。
“哎，這樣的日子真是享受。”林昱瞇著眼看著窗簾上的小灰。“這小玩意，油炸可好吃了。玩笑玩笑！要是我打它主意，你們還不把我吃了！”
“唉。我就想不通，為什么高俊楠不護著我家驀然？真是的。感覺你們啊，就像生活了十年的夫妻。一點激情都沒有。”
我沉默了，即便我和高俊楠常在一起玩。在外人眼里我們是令人羨慕的小情侶。可我們都知道，彼此之間都有跨不過去的坎。
“琴驀然就是傻叉。人家才從上一段感情走出來。你這無縫對接還真以為自己是個寶啊？”林昱一說完，趕緊給了自己一個大嘴巴子。“我這胡說的！你別往心里去，高俊楠那小子人品還是有保障的。”
“什么叫無縫對接？你小子肯定知道什么？說！”怡心臉色也不好看。我沉默著，只覺得胸口堵的慌。那天我被圍堵時，高俊楠站在人群外，神色糾結又黯然。在他眼里沒有半分心疼。他畢竟是不喜歡我的。我又想起那個晚上，涼亭里。穿著百褶裙的學姐柔和又堅定的嗓音。他微紅的眼眶一直看著暗夜出神。他一定愛慘了學姐吧。
一個愛笑的人突然哭了，離開的那個人一定很重要。
喜歡一個人會偏袒，愛一個人會為她撐腰。而我啥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