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啊。你想走便走。我不留你。”

他的手還是那么漂亮，纖細(xì)修長。讓我自愧不如。頭頂?shù)臒艄獯蛟谒樕希諔?yīng)出一片迷幻的色彩。“你別任性好不好？這樣大家都不好做人的。”

“是你喝不下了吧？為什么處處要我忍讓？你走。”我推開他，心里氣惱。他從不護(hù)著我，總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的態(tài)度。仿佛我的任性損害了他的顏面一般。

高俊楠不說話，退后一步坐下了。眾人都有了昏睡的狀態(tài)，依然緊繃著神經(jīng)看我和孟橘對決。幾局下來，酒像汽水一樣灌進(jìn)胃里，我打了一個(gè)飽嗝，拖著昏沉沉的腦袋站起來。

“孟橘。你輸了。”我六她四。我贏了，一切都結(jié)束了吧？

說不難過都是假的，已經(jīng)開始了，誰也沒有退路。“以后咱們誰也不招惹誰！以后你不能欺負(fù)張佳佳，還有我身邊的任何人！”

“走吧！”放下酒杯，我起身去拉半醉的林昱，這里數(shù)他為我喝的酒最多。

“沒啦？我還沒喝夠呢！”林昱攤開手，紅著抹了胭脂一樣的臉望著我傻笑。

在我觸及門把手的瞬間，房間里的燈滅了，熒屏上還放著歌。暗淡的燈光下，我眨眨眼，很不適應(yīng)突然的黑暗。

“琴驀然。這地方你很少來，既然來了就總得帶點(diǎn)什么走吧。”隨著孟橘愜意的笑聲，嘭的一聲。酒瓶碎了，一只手臂橫在我面前，有碎屑扎進(jìn)我的手里。

一聲慘叫嚇得我心里一震。“沈江？”我摸到了一條帶著血跡的溫?zé)岬氖帧?

“孟橘！你說話不算數(shù)！”這一吼，一股熱辣辣的酒味涌上喉頭。我的眼里一定是進(jìn)沙子了，想哭卻沒有眼淚。

“是啊！我食言了！打他們！今天我付錢！”孟橘放肆的大笑。晦暗的屋子里，所有人都用過來。

忽明忽暗的煙頭越來越近。

“快走。今天要出事。”林昱的聲音難得的沉重，酒也醒了。拉著我就要出門。

吸氣聲，叫罵聲一下堵了過來。“你去哪兒啊？酒量這么好，再陪我喝幾杯？”肖兵靠在門上，說完就伸手抱我。

“滾開！”林昱踹開他，用力拉開門。一手拖著我，一手拽著沈江沖了出去。

門外，佳佳站在百米之外的地方見到我們出來，驚恐的往回跑。“佳佳！張佳佳！”我叫她，她聽不見，只顧拼命的跑。我好像明白了什么，強(qiáng)忍的眼淚止不住滑落。

路上沒有人，這條街道比較偏僻。臨近傍晚更是見不著幾個(gè)人。后面十多個(gè)人在追，我和林昱拉著沈江拼命的跑。“沈江？”沈江似乎喝醉了，輕飄飄的任我們架著跑。他的右手鮮紅的血跡順著衣袖一路低落。

“對不起沈江。今天就不該叫你來的！”我愧疚，我倒霉，身邊的人都會跟著我一起倒霉。

“琴，琴驀然，你這運(yùn)氣有點(diǎn)衰啊。”林昱喘的上氣不接下氣。“爺爺也是倒了八輩子霉，認(rèn)識你這么一個(gè)損貨！”

腳步越來越重，抬起腿也要花很大的力氣。腦袋暈乎乎的，我回頭，看見一路追過來的人感到絕望。我們似乎并沒有什么深仇大恨啊。為什么？

汗水從林昱的額頭滑落，他一臉哀怨:“高俊楠那龜兒子！這會躺著怪舒服的吧。快跑！還有一百米！到十字路口就好了。”那里有人，至少，我們不會太吃虧。

可是，我們已經(jīng)沒有機(jī)會了。很快被一群人圍住。我們?nèi)齻€(gè)狼狽的坐在地上，高俊楠站在人群外，趙淇淋拉著他。他站在那里干凈高貴的像位王子。而趙淇淋漂亮嫻靜，仿佛就是貴族小姐。

灰姑娘怎么可能配王子呢？即便他說他喜歡我，我也熱情不起來了。

何鴻濤急得抓耳撓腮，可是依然沒動(dòng)。人生而薄情，不過如此。

我們?nèi)讼褡闱蛞粯颖灰蝗喝颂邅硖呷ィ荒樛閼n郁。仁慈的就像上天的主。

“別打了！”他的話淹沒在人群中。我以為，他會走向我，保護(hù)我。

而現(xiàn)在，我是演員，他是觀眾。

“孟橘！知道什么叫墻倒眾人推嗎？你以為你混成這樣很了不起？到時(shí)候一人踩你一腳就有的你受了！”啪！我的臉挨了重重一拳，很多光影在眼前飄，人影也變得模糊。

“你真可憐！為張佳佳打架？還是為你自己？呵呵。不過你在這兒遭罪，人家可在看戲吶！哈哈！”

“去你媽的！你以為這樣很好玩嗎？欺負(fù)別人的同時(shí)也在毀掉你自己！”周禿禿飛起一腳蹬掉我揪住孟橘的手。

“哈哈哈哈！男人婆哭了！”

“豪橫不起來了。”

我倒在地上，手掌磨破了皮，雙腿發(fā)軟，再也沒有力氣站起來。眼淚無聲的落下，干澀的眼睛仿佛再也看不清任何人。我努力眨眨眼，強(qiáng)忍著咽下淚水。林葉走的那天，我在火車站跑掉了鞋，喊破了嗓子，也沒挽回什么。哭是最沒用了。我琴驀然已經(jīng)習(xí)慣了了這種場面，不痛不癢。

趙奇奇拍拍手。“玩歸玩，鬧歸鬧。你們這也玩的太大了吧。讓他們走。”

“好啊！那兩個(gè)走可以。琴驀然留下。”

“哈哈！要爺爺走？至少要有太師椅抬著才行！”林昱說完，立刻引來一頓暴揍。“哎喲！行行行！嚶嚶～我開玩笑啊……”

“你們到醫(yī)院侮辱我，摔我的碗。張佳佳搶我的男朋友、還有……嘖。暫時(shí)想不起來了。不過一樁樁一件件，我都記著。我這個(gè)人沒什么優(yōu)點(diǎn)，就是很記仇！”

我躺在地上，第一次看見這樣的孟橘，兇狠的就像一只怪獸。我認(rèn)識她，這個(gè)愛笑愛鬧的女孩。她的自尊心很強(qiáng)很強(qiáng)，受不得半點(diǎn)委屈。我和她很像，又說不出哪里不一樣。大概多少記憶都陌生了。

街上演了一場戲，我是主角。戲玩完了，我也該回家了。

“琴驀然，我也沒見得你有多囂張啊！”手臂的傷口還在流血，周禿禿這一腳讓我骨折了。我看見一個(gè)明晃晃的東西在我面前高高舉起，林昱那大腦門撞過來。嘴里一股腥甜味涌出。

“林昱！”嘭的一聲，酒瓶碎了。我聽見自己的聲音還有怡心的聲音。

血從林昱頭頂流出來，他奄奄的躺著，微微的抽搐。我整個(gè)人開始顫抖。

“林昱！林昱！”

“林昱你不能死啊！”

“走回家！”我看不清周圍的人，只覺得四周密密麻麻的黑影像一堵墻。

“叫救護(hù)車！早就叫你們不要玩！現(xiàn)在出了人命好了吧！”趙奇奇的怒吼聲中，有一部分人驚恐的散去。

“不是我！是他打的！是周禿禿！”

“林昱……你不要死！你死了，我真的賠不起啊！”

“林昱～驀然～嗚嗚。我回去了不放心你們，為什么會這樣？”怡心的手很暖，我的思緒連著我的心卻越來越冷。

“孟橘！你以為你有好下場嗎？你自作自受！死了也沒人理你！”?

“那正好！我不需要！”孟橘的睫毛輕輕顫了下，一臉不屑。只是她沒想到怡心的話后來真的應(yīng)驗(yàn)了。

“在我的地方打架也不告訴我？”冷冷清清的少年，陰郁的神情。云君名身后站著張佳佳。她還是那么唯唯諾諾的樣子，悄悄的看著每個(gè)人的表情。我看不透這樣膽小的她了。長大了，突然間，彼此的距離就遠(yuǎn)了。

“他不會死的。”何鴻濤按住林昱的頭，我看見他微紅的眼睛還有我落在林昱臉上的淚。

我問:“為什么就這樣了啊？為什么？”

“驀然不哭。林昱會沒事的。”怡心抱我的時(shí)候，眼淚啪嗒啪嗒落在我身上。能陪我難過的只有怡心了。

救護(hù)車把林昱抬走了。怡心扶著我站起來。我的腳掌輕飄飄的失去了力氣。我看著站在幾米之外的張佳佳，她似乎不像以前那么柔弱了。淡定的就像個(gè)局外人。

可笑的是，我們想著辦法護(hù)著她時(shí)，她卻是一名觀眾，淡然的看完我們的表演。

“你還能走嗎？我背你。”我靠在怡心肩上，她的腿在打顫。醫(yī)護(hù)人員架著我上車。

我回頭，窗外幾張憂傷的臉。目光落在緊握食指的張佳佳身上。我笑了:“好看嗎？架打完了，游戲結(jié)束了。而你什么事也沒有。”她的眼眶紅紅的，愧疚的神色讓我心寒。她什么都知道的，卻眼睜睜的看著我往火坑里跳。

“你也下去吧。看著你我心情也不好了。”我冷然拉開門把后座的何鴻濤推了下去。

年輕的護(hù)士小姐姐用酒精給我傷口消毒，用濕紙巾擦拭我紅腫的眼睛。我疼的直吸氣。護(hù)士小姐姐笑了，眼睛彎彎的。很柔和的看著我:“果然是年輕氣盛。打架也是生猛。能有這樣的勇氣我很是佩服的。”她說的很誠懇，聽不出一分責(zé)怪的語氣。

“可笑吧！打架本就讓人討厭，輸了更是讓人笑話。”

“能打架的并不都是壞人。”護(hù)士小姐姐說:“只是你這伙伴有點(diǎn)可憐，傷的很重。”她又笑瞇瞇的，帶著幾分安慰幾分回憶似的講:“我以前也愛打架，在學(xué)校可沒幾個(gè)人敢招惹我的。”

怡心又嗚嗚的哭開了。“有生命危險(xiǎn)嗎？”

“暫時(shí)沒有。”

“那就好！”我緊繃的神經(jīng)松懈下來，無力的癱在車上。

沈江右手打著石膏沉默的坐在一邊。手機(jī)里放著舒緩的音樂。怡心緊張的盯著床上的林昱，陽光照在他臉上，寧靜又安詳。

他說:多大點(diǎn)事。你叫我哥哥。我罩著你。

可我從沒叫過他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