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名：《歌起歌落，離人散場》

1.

十七歲的陳楨在沒遇見胡宇航的時候一直對外稱自己膽識過人。當然有時候也并非膽識過人，只不過是為了自己夸下的海口和尊嚴。比如徒手去捉惡心的毛毛蟲，再或者去撫摸看門大爺家里養的那條兇狠的狼狗。

老一輩人說，自作孽不可活。陳楨便屬于其中的一員。

她嘴里說的話簡直就是大放厥詞，胡言亂語大說一通，反正說話的可信率極低。即使這樣她也不會為此感到羞愧，而是繼續以這樣獨特的方式活下去。

胡編亂造仿佛已經成為了她生活中不可缺失的一部分，她一直說，胡編亂造并非坑蒙拐騙，她說這只是她自己獨鐘的愛好。

遇見胡宇航是在十七歲，那天她正在編造自己會上樹，說自己小時候爬過多少多少棵樹，爬的有多高多高，可以看見多元多遠。雖然眾多人是不相信的，可還是有那么幾個人起哄讓她表演一個。

課間，她被眾人轟出教室，站在操場后面的一棵楊樹下，個子矮小的她站在楊樹下顯得格外小巧，臉色憋得通紅，此時想狡辯也沒法狡辯，話都快要說不利索。

好在胡宇航在操場打籃球看見了這一幕，當時他大步流星的竄到人群中，又大步流星地將她從人群中拉出來，他并不知道因由，只知道她一個女生站在中央像是在被眾人欺負，所以他沒來得及想就沖到前去了。

事后陳楨以一副不可思議的眼神干瞪著他，仿佛是被他的動作驚嚇住了，又像是被他身上散發的光芒籠罩住還未回神。總而言之，就是看著他發著呆。

胡宇航看著她那一雙炯炯無神的大眼，搖搖頭不禁失笑：“這么呆，怪不得會被人欺負。”

呆好像成了胡宇航對陳楨的第一印象，以至于后來對她的種種不正常狀態都以為是她想發泄而已。

陳楨的膽大要說是胡編亂造，那胡宇航的膽大那可就是從娘胎里就帶出來的正氣啊！

高二暑假期間，陳楨和胡宇航約好去騎車，他們沒選擇去寬敞的馬路上，而選擇了縱貫各條路的大街小巷。偶爾遇見窄巷有人還要下來推著車走，雖然路不通暢但至少邊走邊聊還是挺怡然自樂。

他們商議在小巷胡同里轉到七點半，然后再轉到柏油馬路上伴著落日晚霞歸家。

原本一切都可以如期而至，可偏偏出了意外。

在他們轉向要往柏油馬路上方向時，一聲刺耳的尖叫聲擾亂了他們的心智，使得他們不能不其返回去看看出了什么事。

巷口一個十六七歲的女生縮在地上，面前是一條長到腰的那么大的一條黑狗，面露呲牙惡狠狠的盯著那個女生。

陳楨在上次硬著頭皮摸看門大爺家的狗時已經留下了嚴重的恐懼癥，她現在看見狗都腿顫，她手抖的扶著自行車的把手，差些喊出聲來。

好在胡宇航捂住她的嘴，從地上隨手抄起一根木棍向狗走去，狗轉過方向與他對峙半天，直到胡宇航作勢要打它時，那狗才汪汪亂叫，許是見他手里有武器，胡宇航重重一跺腳，它便悻悻而逃。

狗在路過陳楨身邊時嚇得她打了一個冷顫，她真怕這狗恨意不減然后轉過頭狠狠的朝她腿上來一口，當然這些都是她自己的臆想。

那是陳楨第一次見他見義勇為，雖然不是為自己，雖然是場狗血的英雄救美戲碼，但終歸他勇氣可嘉贏得了陳楨的一見傾心。

2.

若是陳楨對他的一見傾心時間較為漫長的話，那么顧思洛絕對是對他一見鐘情。

顧思洛就是當初胡宇航救下的那個女生，生活往往就在現實與狗血中來回交雜，這狗血的劇情如小說描寫一般，他們是同一所學校的學生。

后來他們的二人騎行成了三人行。陳楨說大話的毛病也改了很多，變得沉默寡言。

陳楨特別不期望升高三的這天到來，這意味著胡宇航就要從這所學校畢業，繼而離她遠去。

可她能抵得住自己不說話，可她抵不住時光的流逝啊！這天遲早是要到來的。

胡宇航在畢業的那天請了陳楨去吃飯，當然還有顧思洛。

那天顧思洛一見到陳楨就滿目歡喜，陳楨看到她對自己這般親近心里瞬時涼了半截，如她所想，歡喜并非空穴來潮。

她說：“陳楨，宇航和我在一起了。”

陳楨愣了半晌，隨后佯裝淡定，微笑說：“早該這樣了，一直看你們都般配的。”

許是心虛，說這些話時她一直盯著桌上的菜，誰都沒有看。

這頓離散的宴席陳楨吃的很不是滋味，只吃了幾口菜然后喝了幾杯果汁就向他們先行告辭。

回家的路上她騎車騎的很快，淚水順著風一直飚濕自己的脖頸、衣襟。直至淚水積存的厲害看不清眼前的道路才迎面撞上了一堵墻摔在地上，這一刻，她是如此的落魄不堪。

她蹲在墻角抱頭痛哭，也不知哭了多久。只知她最后像個戰士一般站起身來，將手里的信封撕個稀碎向空中一揚，然后推著車揚長而去。

3.

胡宇航坐火車離開的那天陳楨找了個借口沒去送他，因為陳楨知道就算自己不去送他也會有人去的。

不過她還是沒能忍得住，給他發了一條平安短信。

自從胡宇航離開后，陳楨歸于平淡，不過她沒再變回那個滿嘴胡編亂造的姑娘，成了一個名副其實的學霸。和胡宇航的聯系也僅限于QQ和短信，電話都不怎么經常打。

她知道胡宇航去的哪所大學，所以她要努力追趕上他的步伐，哪怕最后沒能與他并肩行走，但至少也拽到過他的衣角。

不過高考失利，與他的學校只差三分失之交臂。陳楨只好選擇一所離他學校比較近的大學，即使這所大學是她最不想選的。

因為這所學校里面有顧思洛，她不想和她再見面了，可這好像已是命中注定的。

趕到學校的那天，胡宇航和顧思洛在校門口接應她。再次見到胡宇航那張清新俊逸的面容時心中的弦不知被誰輕輕撥動，這一刻仿佛期待已久。

胡宇航見她發著呆站在遠處凝望，大步流星的走上前，往她的腦袋上敲了下，“認識這么多年還發呆，什么時候你才能放飛自我啊？”

陳楨超鄙視的看了他一眼，“我放飛自我的時候那是你沒看見。那放飛自我放飛的都剎不住閘，那鼻涕眼淚橫流啊……”

陳楨真的沒有想到自己會把壓抑這么久的事情吐槽出來，只是這故事她沒講開頭沒講結尾便結束了。

中間只是一場嚎啕大哭和思念一個人名字罷了。

4.

讓陳楨沒有想到的是，他們那些年一起騎車的習慣竟然保留到了大學。

自從胡宇航走后，她的自行車就被擱淺了，再沒有碰過，現在也應該披上了一層厚厚的灰塵了。

陳楨接過顧思洛遞給她的自行車，笑著說：“謝謝。”

“這么多年還跟我這么客氣。”顧思洛故作生氣狀，眼眸里卻滿含笑意。下一秒，她轉過身非常自如的坐在胡宇航的后座，臉上開懷的笑容在陽光的照射下也顯得格外刺眼。

陳楨一直騎在胡宇航的前面，她腿腳轉的飛快，只為不讓身后的人攆上自己。

陳楨不知騎了多久，只聽身后的人喊道：“陳楨，你騎慢一點。”

“喂，是你們騎得太慢了……”陳楨歡快的聲音回蕩在這條柏油馬路上。聽了胡宇航的話，她只好將車停在一旁等他們。

她就站在路側，膽大又靜靜的盯著胡宇航，看著他累的“呼哧呼哧”的樣子讓她站在路邊捧腹大笑，她還指著他說：“你騎車的姿勢讓我想到了我爺爺。”

說完，便是肆意的嘲笑。

顧思洛出來打圓場說：“好了好了，宇航拖著這么重的我已經很不容易了，我們先找個地方坐下來喝點東西。”

陳楨見顧思洛出來說話也就閉上嘴，看著顧思洛溫柔的拿著紙巾替他擦汗，她便別過臉不去看。

大二那年，陳楨談了一場戀愛，這戀愛對象便是胡宇航介紹給她的。彼時，胡宇航已和顧思洛分手一個月。

介紹的男生大陳楨一屆，學習優異，品德人格都好到沒話說，雖然帶著黑框眼鏡，看起來文文靜靜的，可說話卻異常風趣，每每都能將她逗樂。

陳楨經過一段相處，對明皓真的是無可挑剔，從長相到性格再到學業人品那可都是萬里挑一的主兒。可相處的時間越久她便越抵抗他，不想參與有他的一切活動，有他相邀的約會也都不想去。

她知道自己還忘不掉放不下胡宇航。

當然，她也不得不去猜想胡宇航知道自己喜歡他，所以他才會這么迅速的要擺脫她這個狗皮膏藥。這個想法在她的腦海里待了整整一個星期都揮之不去。

她一直說自己是陳大膽，可面對胡宇航她卻退縮成了膽小鬼。

5.

在大二后半年的一天，明皓向她提出分手，說是想要跟她訂婚，陳楨嚇得倉皇而逃。她以為明皓對她這冷淡的態度想明白了，誰知道沒想通還越陷越深。

那天晚上，胡宇航找她去校門外的柏油馬路上坐一會兒。

“今天明皓向你求婚了？”

“嗯……”

“陳楨，我要走了……”

“嗯……去哪兒？”

“不知道。”

“好吧！祝你一路順風。”

陳楨早就在顧思洛那里打聽到他有要出國留學的打算，既然他心意已決她當然要必須支持。他是去追求自己的夢想，就像是她追隨他一般不怕艱險萬難還是坐在了他的身邊。

第二天，陳楨向明皓提出了分手，她不能這樣的耗著一個好人，明皓這樣的人值得有更好的女生陪，而恰巧她不是。

看著胡宇航所簽的航班的時間一天天的推近，陳楨總是莫名在想，自己的青春會不會也會隨著飛機留下的那道尾巴漸漸消失？

在飛往國外的前兩天，胡宇航約了陳楨去喝酒，那天他點了兩提啤酒和兩瓶白酒，他說要來一個不醉不歸。

按照陳楨以往對他的了解，他根本不會喝酒，可是看著眼前的人舉著酒杯一杯杯的下肚，自己眼神也有些恍惚。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因未到傷心處。這一刻才能深刻體現出來吧。

陳楨在被他邀請來喝酒前，剛看見顧思洛她在朋友圈發的一條信息，她有新男友了。

“胡宇航，你知不知道你自己很懦弱？”陳楨喝下一杯酒朝他諷刺到。

“胡宇航，你知不知道你很混蛋！”

“胡宇航，……”

一杯一杯的下肚，一句一句的真言吐出。可陳楨知道這一切都太過晚。

6.

陳楨最恨自己是這種人，最想醉的時候醉不了，最想忘得忘不掉。

她喝了六瓶啤酒，可是腦子還格外清醒，她撐著下巴靜靜的打量著睡著的胡宇航，口齒不清的道：“胡宇航……我……喜歡你。”

第二天一早，陳楨不清楚自己是怎么回來的，只知道一睜開眼睛，胡宇航離開的消息就傳到了耳邊。

那一刻，她的腦子嗡嗡作響，像是緊繃的那條線突然崩塌了，腦海里的東西瞬時都變得雜亂不堪，來不及整理思緒眼淚先流出來了。

經過很長時間她才在走出這段陰霾，那種日子簡直就是煎熬。

陳楨努力讓自己變得更好，她努力學習努力工作努力有一天能努力的與他肩并肩。

說實話，她并不知道胡宇航去的哪個國家，他也沒有告訴她。就連他的親戚朋友也說這是他自己的想法，他們也都不知道。

胡宇航就像是人間蒸發了一般，沒有人知道他的行蹤。

她實在是找不到別的辦法來找他，她只好將他們的故事寫到日志上發表給更多人看。

直到有一天，一條回復引起了她的注意，我說過上千萬句謊話，唯獨這句我愛你是真的。

她就好奇與他聊天，她發現越聊越像是胡宇航，有一天她就問他，你是不是叫胡宇航。他只回復了兩個字，不是。

那一刻，她好不容易重拾起的心再次跌入到了冰窟之中。

可是他們越聊越投機，并且陳楨也越來越肯定他就是胡宇航，經過慢慢的聊天跡象，她發現這個人生活的地方是在法國。

所以，她就猜想胡宇航會不會去了法國，會不會在法國。

雖然有這個想法，但她足足擱淺了一年多才啟程，這一年她完成了自己的學業，在了無牽掛后她才只身奔赴到法國。

上天仿佛給她開了一個玩笑，她遇見了那個和她聊得很投機的網友，他真的只是一個外國人，他只是有和自己一樣經歷的人罷了。

這場玩笑對于她來說真的是不好笑，甚至還有些扎心。

陳楨在法國逗留了一段時日，她轉遍了法國的大街小巷，去過了她最想去的鐵塔下，還和它拍了一張親昵的相片。

她安慰自己說這樣就不算是白來了吧。其實她知道自己這趟終究還是白來。

再次遇見胡宇航是在去XZ的旅途中，陳楨那時早已放棄尋找胡宇航的這個想法了，準備起身去XZ支教。

在火車上，陳楨見到了西裝革履的胡宇航，他變高了而且還長了胡須，看起來滄桑成熟了不少。

胡宇航與她面對面的坐著。陳楨早已不能自己，捂著嘴痛哭流涕，驚訝的說不出一句話。胡宇航一臉的笑意，就這樣溫和而又平靜的望著她。

車上的人都不解她為何如此激動，大概那些人永遠都不懂早已期盼到放棄了的人突然出現在你面前會是怎樣的激動。

7.

陳楨在XZ過得第一個生日身邊是有胡宇航陪伴的，在那個貧困地區已經找不到像城市里面的花呀、鉆戒呀、零食啊之類的禮物，胡宇航只好將自己近兩個月來拍的照片作為禮物送給她。

相片里面有太多她和胡宇航的回憶了，她接過相片，淚水早已涌出。

過完生日，他們坐在一個山坡上看星星，陳楨突然百感交集，她說：“胡宇航，你知道我喜歡你很多年嗎？”

良久沉默，終于聽見他的聲音，知道。

陳楨聽完臉上莫名揚起微笑，把頭向他的方向緊靠了靠，聽到這個答案她仿佛就心滿意足。

之后的很長一段日子他們都一起教書，一起領著孩子們玩耍，一起教他們說普通話，是的，很多時候他們都在一起。

在XZ支教了六個月后他們返回城市。

讓陳楨意想不到是，回來的第二天胡宇航再次從她的世界里徹底消失了。

是的，徹底消失了。

陳楨很長時間都無法走出這個陰影，她不相信胡宇航會給她兩次同樣的打擊，所以她一直在等著他回來，像上回一樣如沐春風般的歸來。

可現實往往就是那么殘忍，并沒有像她想的那般美好。

白天，她像個戰士一樣去生活，夜晚，她像個膽小鬼一樣拿著那些相片以淚洗面。

8.

陳楨在三十歲那年結婚了，結婚的對象是她的初戀明皓，他說從分手以后就一直在等她。

她也知道自己再也耗不起了，所以她就嫁了，她知道她的婚姻不像是網上說的那樣嫁給愛情，而是嫁給了現實。

她的愛情她自己都不知道去了那里，那個配得起她愛情的男子再也沒有回來過。

后來，她生活的很好很美滿，只是偶爾還會回憶起那個在她的青春里掀起她心中一層漣漪的男子。

只是沒人告訴她，那個男子他早已不在人世了。

9.

十七歲的胡宇航是個熱血少年，和眾多人一樣，他喜歡投籃球、踢足球。直到有一天他在操場上突然暈倒，那次被查出他有心臟病。所以醫生建議他放棄一切危險的活動和愛好。

那次遇見陳楨真的只是機緣巧合，他拿著籃球只是去好久未去的操場上走了一圈便看見了她。當時她長得那么小，他真的擔心她是在被別人欺負。

從那之后，他便和陳楨成了朋友，他了解到她喜歡騎車，他便也買了一輛陪她一起去騎。他們從來不會在寬敞的柏油馬路上騎行，只會選擇那些像迷宮一樣的大街小巷，這也成了他們心間莫名的契合。

他們騎過的大街小巷數不勝數，可要數記得最清的，便就是那次救顧思洛的騎行了，他并非勇敢過人，他只是想在陳楨面前表現的像個男子漢罷了。

他一直沒對她說，他也怕狗，很怕很怕。

其實在救顧思洛的時候只是出于好心，可是他也沒想到戲劇般的情節就發生了，他們是同所學校的學生，就這樣他們三個成了朋友。

相比較兩人的騎行遠遠好過三人騎行。他不知道陳楨是怎樣想的，起碼他是這么想的。

漸漸他也發現陳楨并不喜歡這樣的三人行，因為他發覺陳楨說的話越來越少的，發呆的時間越來越長了。

高三畢業是胡宇航最不想面臨的，他有想過退一年級，這樣就能等著陳楨一起上大學。可是他的夢想就是想上一回大學。

在醫生跟他說他的心跳率不太穩定，隨時都可能會有生命危險的時候他沉默了。

“生命危險”打破了他最后的幻想，他選擇用傷害她的辦法離開這里。同樣，他選擇了去北方的大學，因為陳楨說過她要留在南方，原因就是自己比較念舊，第二就是成績太差。

他以為這樣自己就不會在想念她了，可是他還是會想起她，他不記得多少次撥通了她的號碼又掛斷，再后來他們只是在過生日時候發條短信祝福彼此。

讓他不敢置信的是陳楨竟然在高考的時候超常發揮考上了北方一所很不錯的大學。這讓他既高興又煩惱。

陳楨趕來的那一天，他不得不去請顧思洛幫他這一個忙，還佯裝成他們是情侶的假象，這樣他便會控制住自己的心不去靠近她。畢竟一個壽命不長的人沒資格去尋愛情。

好在顧思洛異常配合，與他一直搭檔了好久。

直到他得知國外有位醫生可以給他做手術，他才有意要出國的。但是手術風險很大，這個手術他知道，他父母知道，顧思洛也知道，只是他拜托他們不要告訴陳楨，因為他不擔保自己究竟還能不能活著回來。

在離開的前兩天他將陳楨約了出來，他那天真的很傷感，特別想要喝醉，可是他發現自己越喝越清醒。

最終他趴在桌上輕聲嗚咽的哭了起來，他沒想到陳楨會在那時候吐槽，她越說的激烈他便越趴在桌上不愿意動。

最后陳楨說的那句‘我喜歡你’他聽見了，他也向她回了一句我愛你。

只是陳楨睡得沉沒聽到罷了。

將陳楨背會宿舍后，他便打電話改了航班，那天他只回宿舍收拾了東西便離開了，沒人知道他在機場坐了整整一夜。

他在法國上網搜到了她的網頁，沒想到她將他們的故事寫在日志上，他想了好久才給她評論了一句話，可是他沒有想到她會主動找自己聊天。

可以說能跟她聊天是他在法國待得最開心的一段日子，就連陳楨要說來法國他也沒很開心，陳楨說要來的那刻他心里滿滿都是恐懼和害怕。

陳楨來法國他也沒有露面，是讓自己的醫生去跟她碰面的。好在陳楨沒起什么懷疑，只是后來再沒有跟他在網上聊過天。

在他做完最后一場手術的時候他回到國內，發現陳楨已經有要去XZ支教想法，他便伺機而動，定了跟她一同去的火車票。

那天他記得很清楚，她坐在他的對面捂著嘴痛哭流涕，他就那樣靜靜的端詳著她。他想將她的這樣面容永遠的記在心里，所以他專門買了相機。

在支教的六個月里，他每一天都過得開心，因為陳楨一直都在他的身邊。

他相機里記錄了3600多張相片，每天都要給她拍上二十多個畫面，她開心的，她不開心，她微笑的，她開懷大笑的，她撒嬌的，她皺眉的……

每一個畫面他都不舍得錯過。

陪她支教的最后一個月里，他感覺到自己的心跳明顯的加快，他告訴自己一定要撐過這段時光，一定要。

支教結束，他們返回城市。此時的他早已筋疲力盡，提前通知父母給自己訂好機票，所以他只陪了陳楨一個晚上就離開了。

走在機場的路上只有他一個人是嚎啕大哭的模樣。

最后一場手術，搶救無效。

10.

陳楨在三十五歲那年和明皓離婚了，陳楨承認自己最后敗給了沒有愛情的婚姻，或許是她自己比較執著，不甘愿這樣平淡生活。

在離婚那天明皓塞給她一張照片，照片上是胡宇航，他還穿著在離開時的那件西裝，他站在一棵紅葉密集的楓樹下傻傻的對著鏡頭笑。恍惚間又回到了十七歲那年的青蔥少年般的模樣。

照片背后寫著一句對不起和我愛你。

明皓說這是胡宇航寄給她的，是在他去世后托人寄得。時間定在她三十五歲生日那天，也就是離婚的前三天。

陳楨看著這張照片，回憶慢慢翻涌在腦海揮之不去，恐怕這世界上最怕的就是癡情人了吧！邊回憶變落淚成了她這些年來的習慣，真是奇怪。

陳楨回到家中再次翻開那篇日志，在胡宇航的評論下回復了一句：胡宇航，你欠我一場夕陽西下的騎行。

去法國的那趟旅行，法醫早就告訴她說他是被一名叫胡宇航的男生叫來替他演戲的。那位醫生很明確的告訴她胡宇航的病情，他有很大的幾率康復，只是希望在這之前先要制止他玩電子之類的東西。

在那之后陳楨就沒再和他聊過天，而是一天天的期盼他回來。

最后她的愿望實現了，可得到的是再次受到重創。

陳楨想，起始于那段回憶，結束于那段回憶，這大概就是歌起歌落，離人散場的模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