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慕月默默地聽著戚祖李的訴說,看他悲戚地低下頭或者有些感懷地側著頭也不知道是說給戚慕月聽還是說給他自己聽。
待他說完,戚慕月悄悄地走了出去。她在這熱氣騰騰的氣溫里被隔離開來,宛如一個行走的冰棍,路上無人感受到她的低溫。
她隨即走到戚玥以前愛躺的那個凳子上。坐下。
看天空烏漆嘛黑一片,四周的建筑物冒出來復制粘貼般的燈光。她低下頭,染的青灰色的長發從后背掉落在耳側,順著肩膀落下來,打了幾個卷兒。她看著腳上這雙戚祖李送的生日禮物——最新款的Versace板鞋,腦子里裝滿了五歲那年從福利院被接走那天,腳上那雙小白鞋。
那雙帶小粉色花朵的白色小皮鞋。是一個常常會給自己寄東西的女人寄過來的,她的直覺告訴她那個人是自己的媽媽。
與其說是直覺,倒不如說是推理、是結論。
病房里。戚玥醒過來,正在輸液。
冰涼的點滴經過戚祖李手心的管子變得溫熱,他輕輕握著管子,記憶泛濫開來。甚至想起來好多年前這樣握著的沈琪月的手。
水流和眼淚一起交錯縱橫。戚玥靜靜地看著戚祖李眼睛噙滿淚水的樣子,在心里暗暗地擰巴。
“你出去吧。我想自己待會。”戚玥低著頭,突然變得訥訥的。
“好……那……你先休息,先休息……噢,有事叫我!或者……叫醫生也可以……”戚祖李不安地不知道該說什么做什么,對著這個真正的沈琪月留下來的孩子,他連愛惜都小心翼翼,不知如何是好。
戚玥微閉著眼睛,不再看他,其實耳朵尖銳地聽著戚祖李一舉一動的步伐。
戚祖李出了病房,立馬清醒過來,打電話給小周助理,喊他買些營養品和晚餐送過來。
他下樓,輕快地走出去,在昏暗中一眼看見木椅上的戚慕月,垂著頭一動不動。
他走過去,拍了拍戚慕月的肩膀。戚慕月緩緩抬起頭,逆著光卻也發現這個男人也老了。真的變成了“老戚”。
她趴在腿上,看著鞋子出了神,不知不覺雙腿已經麻木,腳也麻得生疼。
“干嘛呢?”戚祖李坐在木椅上,隔了挺遠。
“在看螞蟻搬家。”戚慕月看了他一眼繼續低著頭,扭動著腳踝。
戚祖李沉默了。他想起來戚慕月五歲那年跟他說的第一句話:“快看螞蟻搬家!”
“明天的票我叫小周退了。”
“真的嗎?”
“嗯。戚慕月不想做的事情,咱也攔不住。”
“老戚你真好。”戚慕月做了一個比心的動作。“不過,我想我可能愿意去法國了。”戚慕月抬起頭看著月亮微微一笑。
“你這孩子!”戚祖李搖了搖頭笑著說。“戚玥點滴快輸完了,走,我們上去!”戚祖李拍了拍戚慕月的肩膀。
戚慕月站起來發現腳麻木得生疼:“老戚你先走吧!”
戚祖李無奈地往住院部走過去。
趙儀和從住院部出來看見迎面走來的戚祖李,她先是愣了一下,然后打了聲招呼。擦肩走過去的時候,趙儀和迅速地跑回去戚祖李面前:“你來這干嘛?”
“我兒子生病了。”戚祖李別有用意地盯著趙儀和的眼睛。
“兒子?你兒子是死是活你知道嗎?……”算了,趙儀和沒有繼續說下去,她不覺得自己有資格對他們的事情插手這么多。
“那是我兒子。我想不需要你來過問吧?”戚祖李笑著說完,就上樓去了。
趙儀和站在那兒,在想是回家還是去找葉圣意說這件事的時候,看見進門的戚慕月。
這孩子怎么這么眼熟?趙儀和在心里暗暗地想。直到戚慕月走過去的時候她才想起來這女孩像誰了。
這時候門口跑進來一個二十五六歲的小伙子拎著大包小包的吃的:“戚慕月,戚總在哪個病房?”
“輸液室。”戚慕月回頭看了他一眼:“小周哥哥我幫你提著。”
趙儀和定在原地,嘴里重復了一遍著戚慕月的名字。
然后回家去了。
天色很晚了,不見戚玥回來。蘇小査給戚玥打電話,電話那邊傳來一個男人的聲音:“戚玥睡了。”
“你是誰?戚玥在哪?”蘇小査突然驚詫地問道。
“他沒事。”話音未落,戚玥就醒了。
“姐,我沒事,等會就回去。”戚玥說完急忙掛了電話。
“我回家了。”點滴掛完以后,戚玥下床就準備走。
“我送你。”戚慕月揮著車鑰匙。
戚祖李不說話,就看著他。
“不用了,很近。”戚玥其實是想去看葉圣意。
他借著去廁所躲開了他們倆人,跑去了葉圣意病房。
“你去哪了?沒事吧?”蘇小査略帶擔心地問。
“沒事。”在這兒,戚玥居然變得安心了,躺在躺椅上,不一會睡著了。
葉圣意也睡著了。
蘇小査一個人走到外面走廊坐著。溫如斯坐過來給她披上外套,將她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
溫如斯看到戚玥從輸液室出來,問了護士才知道是一個叫戚祖李的人帶他來的。
戚祖李?溫如斯的大腦高速運轉——難道是戚玥……不會吧……
他立馬將大腦剎住了車。下巴貼在蘇小査額頭上,安心地當蘇小査的靠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