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個女孩子！你怎么能這么不要臉呢！”

不要臉？

這是林小薇聽到過的媽媽口中說出來的最重的話，她從小到大沒有被媽媽這么指責過。

恍惚中林小薇再一次被王艷霞拽起了手腕拖著往前走。

“林小薇！”

路逸軒拉住了林小薇的另一只手，他不想失去她，在這無盡輪回的痛苦中他從未改變那個早已變了的林小薇半分。

他不知道，初三那一年分別，究竟在林小薇身上發生了什么，以至于高一的林小薇變得怯懦、變得畏縮、變得溫和得體。

那不是他要的林小薇，只有這一次見到的她是活生生的。

他不想見到那個把天真爛漫和霸道傲氣都收斂起來的林小薇了。

發現女兒被路逸軒拽著另一邊的胳膊，王艷霞頓時怒了，“你再這樣我報警了啊！”

“你報警吧！我是不會松開她的！”

甩開女兒的手，王艷霞拿著手機便開始報警，見到這個狀況，林小薇終于忍不住了。

她扯下媽媽的手，將電話掛斷。

“我跟你回去。”

語氣冷冷的，林小薇像是被惡鬼附了身，臉上沒有一點血色，表情也十分恐怖。

跟著王艷霞離開的時候，她回頭看了路逸軒一眼，男孩哭得滿臉是淚，仿佛他不是暫時與林小薇分別，而像是失去了一顆永世不可再獲得的珍寶。

她在他的心里，死了。

她明白。

在他心里自己是驕傲的小薇媽，雖然迷迷糊糊又容易犯錯，但是不肯妥協、不愿放棄，是他心中高不可攀，直不可折的人。

她今天放棄了跟他走，比什么都要傷害他。

林小薇卻不知道，這樣的自己在過去的無數次重生輪回中到底傷了路逸軒多少遍。

回到家里，林小薇便要往自己的房間去。

“站住！”

厲聲的呵斥讓林小薇的心微微震顫。

爸爸沒有回家，應該還在外面應酬，今天家里沒有人可以救她了。

林小薇轉過身，看著王艷霞，母女兩人的眼神中都是冷漠。

放下鑰匙換了拖鞋的王艷霞，坐到沙發上，像是掌握了絕對權力的皇太后，她靜靜地坐著，看著眼前的林小薇，眼中竟然泄露出些許厭惡。

“女孩子，不能犯賤，你知道嗎？”

哈？

被媽媽這么說，林小薇只覺得自己的心都被她掰開揉碎了。

她是親媽嗎？有親媽這么說自己的女兒嗎？

林小薇看著眼前的王艷霞，竟然覺得自己有些不認識她。

“你和路逸軒的事情先放一邊，我跟你說成績的事。今天去學校，你們丁老師跟我說了，你除了語文成績、英語成績、歷史成績、地理成績、政治成績還過得去，其他的簡直不堪入目。”

不堪入目？這個詞倒像是丁老師會用的。

九門功課有五門成績都是班里前幾名，這還有什么好說的。

自己后來學的就是新聞專業，根本就用不著那些理科的東西。

“上一次月考啊，數學68分，化學72分，物理，呵，物理47分，生物79分。你說你怎么辦？馬上期中考試了，考試后就要分班了，6月份是要按高二分班的新班級上課的，你這成績，怎么讀理科？”

讀理科？她從沒有想過讀理科。

“我讀文科就好了，為什么讀理科？”

王艷霞一把把茶幾上的《考試資訊》的報紙掀翻在地上，“為什么讀理科？因為讀文科上大學難！每年文科才收多少學生，劃線的時候有多吃虧？那些沒有標準答案的題，閱卷的時候波動有多大！”

林小薇開始對這段劇情有印象，但是這段對話應該是發生在期中考試之后，當時她物理只考了39分，班主任也不建議選理科，建議選文科。

不過最終她確實去了文科，成績還不錯，后來也考到了心儀的新聞專業。

“行吧，你總有你的想法。”

這無所謂的態度當下就激怒了王艷霞，“什么叫我的想法，我難道不是為了你好嗎？你如果不學理科，以后怎么學醫，怎么進醫院工作？”

林小薇深深地嘆了一口氣，沒想到死了之后，還要因為古早的問題和媽媽再次吵架。

“我不喜歡理科，我不想學醫，我對進醫院工作也沒有興趣！”

“你！”

王艷霞簡直被這個女兒氣得半死，身邊又沒有什么好砸的東西，只能把沙發上林小薇的那個大白鵝的布偶扔了出來。

鵝子。

這是生日的時候央求媽媽買的一對鵝子。兩只大白鵝，一只放在沙發上，還有一只放在床底下的禮物盒子里。

那是要送給路逸軒的禮物，就快要到他的生日了，他是金牛座。

林小薇撿起地上的大白鵝，有些心疼，仿佛媽媽扔出去的是她。

“你知道我今天為了到學校去聽你們班主任的訓話，推掉了多少事情嗎？這都是人情啊！你知道媽媽也會被主任罵嗎？媽媽這輩子沒有什么出息，到現在混到個科室的護士長已經沒有指望了。媽媽只能指望你了！”

對，醫院里某某醫生的孩子也成了醫生，某某護士的孩子出國留學研究醫藥，某某主任的孩子在廣州的三甲醫院。

這些話聽得林小薇耳朵都要起繭子了。她不過是媽媽在醫院里攀比的一個資本而已。

中考后沒有進入第一中學，已經夠讓她感到丟人了。

要知道科室里清潔工阿姨家的孩子都在省高級中學，她當然覺得臉上沒有光彩。

“你就不能心疼心疼媽媽嗎？”

王艷霞說著說著自己開始哭，疲憊的黑眼圈下是已經失去了光澤的肌膚，常年值夜班的生活讓她甚少有機會陪著自己。她盡力想要給自己“美好未來”，卻從不問自己想不想要。

“媽媽，你愛我嗎？你真的愛我嗎？”

這么多年來，興趣班、補課班、樂器，王艷霞拿著皮鞭子抽著她往前，她林小薇從不懈怠，可是她越來越疑惑：

媽媽，真的愛她嗎？

林小薇突然壯起了膽子，她決定告訴媽媽一個秘密。

“媽，中考填志愿的時候，第一志愿我寫的二中。”

晴天霹靂，總是來得無聲無息。

去年林小薇的分數明明到了一中的分數線，卻還是去了二中。王艷霞和林巍都以為第一志愿林小薇填了省中，所以滑檔到了第二志愿。

省中對于林小薇有些困難，一中還是可以拼一拼的。夫妻都鼓勵林小薇第一志愿填一中，小丫頭卻像是瞞著他們，沒有告訴他們填了什么。

“你瘋啦！一中的師資力量，你就這么拱手讓給那些分數還不如你的人！”

因為，路逸軒說，他會在二中等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