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時候,一人從暗處疾躍而出,然后冷冷地言道:“楚峰玄,你還認識我嗎?”
楚峰玄心頭一驚,隨即便笑著言道:“好,好啊,今天可真是收獲不菲啊,你這個朝廷的通緝犯,居然還敢出來拋頭露面。正好,今天把你抓回去交給陛下,陛下一定會非常滿意的!”
他對面的那人,自然便是葉楓廷了。原來,葉楓廷在臺州縣衙中久等蘇韻茗不回,便立刻趕到蘇府去找蘇維若詢問情況。蘇維若知道葉楓廷是蘇韻茗的朋友,于是便立刻將蘇韻茗獨自前往滸山的消息告訴了他。葉楓廷一聽這話,自然是焦急萬分,于是便急急地辭別了蘇維若,然后也縱馬直奔滸山而去。
葉楓廷剛一來到滸山之下,就發現了蘇韻茗拴在山腳下的馬。他心中極為憂急,便一路向山上而去,過了一會兒,他聽見了一陣打斗之聲,便朝著那聲響所在的地方跑了過去??伤麆倓倎淼竭@打斗場地的附近,就發現蘇韻茗中了楚峰玄一掌,并且已經委頓在地,難以動彈。他又看到洪云山挾持著蘇明遠,想來他已經背叛了自己的師父,所以他便立刻以一粒石子,將洪云山擊斃,并且護在了蘇韻茗的身前。
蘇韻茗見葉楓廷到來,心中這才稍稍寧定一些,于是她緩緩地爬到蘇明遠身邊,然后焦急地問道:“您沒事吧?”蘇明遠搖了搖頭,但卻是一口鮮血噴出,而且呼吸也變得急促起來,顯然已經是命在旦夕。楚峰玄見此情形,笑著言道:“剛才我那一掌幾乎是使上了全力,再加上洪云山背后刺的那一劍,這一次蘇明遠是必死無疑了。你放心,蘇兄,等你死了以后,我每年都會給你燒紙錢的!”
葉楓廷聽了這話,不由得大怒,于是以一記青龍掌法猛地擊出。他與蘇韻茗一起練功兩月,武功自然是有了很大的進步?,F在的葉楓廷同蘇韻茗一樣,也一樣步入了宗師之境,而且由于二人是一起修煉武功,所以二人現在的武功已經處在同一水平之上。因此這一記青龍掌法擊出之后,威力自是非同小可,楚峰玄心頭一驚,趕緊運起掌力相抗,不料這一硬接,他頓時被這一掌給擊退數十步,最后撞到了一顆大樹上,方才暫時穩住了身形。此時的楚峰玄頓時明白了,葉楓廷和那平山盟的軍師定然是有了什么奇遇,所以雙雙武功大進,自己現在已經遠遠不是他們的對手。他心下驚懼不已,也不敢繼續戀戰,便縱起輕功,逃遁而去。
葉楓廷見蘇氏父女受了重傷,便也不再去追趕楚峰玄,而是返回來察看二人的傷勢。蘇韻茗將蘇明遠抱在懷中,哭著言道:“爹,你沒事吧?女兒不孝,沒有保護好您!”
此話一出,葉楓廷和蘇明遠都是大吃一驚。蘇明遠吃驚的是自己的女兒武功居然已經練到了如此地步,并且還成為了平山盟的軍師;葉楓廷所吃驚的,則是眼前這位軍師,竟然真的就是蘇韻茗!
蘇明遠微弱地言道:“韻茗,爹……爹對不起你,那天在柳虞客棧里,爹不該打你的!爹……更……更不該讓你……讓你嫁給自己不愛的人。這都是……都是爹的錯?。∧隳茉彽鶈??”
蘇韻茗哭著言道:“爹,您別說了,我都原諒您,都原諒您!您不要離開我和哥哥??!”
蘇明遠笑了笑,言道:“你爹爹我練了一輩子的武功,也修習了一輩子的醫術,我自己的身體是什么狀況,我還不清楚嗎?你不要難過,人總是要死的,只是……只是不能讓那些壞蛋逍遙得意。韻茗,你做這平山盟的軍師,做的好!爹一生武功練得強了,可腦子卻是不夠用了,連反抗二皇子和朝中權貴的勇氣都沒有了。你要堅強一些,好好地走正道,明白了嗎?”言罷,他又劇烈地咳嗽了兩聲。蘇韻茗連忙答道:“我明白,爹,我明白!”蘇明遠點了點頭,然后接口道:“好好待你哥哥,好好地把蘇家重新立起來!爹相信你!”他又把葉楓廷叫到身邊,然后對他言道:“小伙子,我……我認得你,之前把你打成重傷,我……我很抱歉,可……我……我沒多少時間了,你能不能答應我一件事?”
葉楓廷立馬答道:“蘇伯父您盡管說,在下一定照做!”
“我希望你,你……你能一生一世地照顧好我女兒,永遠不要負她,你能做到嗎?”
葉楓廷面對這一要求時,本來是有些為難的,但他見蘇明遠已在彌留之際,自己又如何能拒絕一個即將死去的父親的囑托呢?于是他便慨然言道:“蘇伯父你放心,我能做到,我會用一生一世去好好照顧茗兒的,決不會讓她受到半點傷害,請您放心!”
蘇明遠點了點頭,隨即便安詳地閉上了眼睛。這位有些嚴厲、不太會表達,但同樣深愛著自己女兒的父親,就這樣離開了人世。他至死都不知道,當年他與杜隨風之間的那些矛盾,全都是鄭功軒引起的,而真正傷害潘肅樺的,也正是鄭功軒。當然,他更加不知道,自己養了十八年的女兒,其實并不是自己的親生女兒。但或許,即便他知道了這一事實,他也一定會繼續疼愛著自己的女兒。十八年的時間,早已經讓這對父女之間形成了不可割舍的親情。親生不親生,又有什么重要的呢?
面具下的蘇韻茗,已經哭成了淚人,她心痛如刀絞,一瞬之間便也牽動了她自己的內傷,于是她自己也昏暈過去。葉楓廷見蘇韻茗昏倒過去,連忙將她抱在懷里,然后言道:“茗兒,茗兒,你沒事吧?你沒事吧?”但蘇韻茗卻并不回答,葉楓廷趕忙探了探蘇韻茗的鼻息,又給她號了號脈,這才知道她只是一時激動才昏了過去,過一會兒就會醒的。于是他只是將蘇韻茗抱在懷中,靜靜地等候著她醒來。
過了良久,蘇韻茗才漸漸醒轉過來。她透過那面具,終于依稀地看到了葉楓廷的面貌。葉楓廷知道蘇韻茗已經蘇醒,立馬激動地問道:“茗兒,你怎么樣?還好吧?”蘇韻茗搖了搖頭,然后微弱地言道:“宏哥哥,面具……面具好重,你……你幫我把它……把它摘下來吧!”葉楓廷這才緩緩地將她的面具摘下,那面具下的臉,卻不是蘇韻茗是誰?
一剎那間,葉楓廷的頭腦之中回閃出了自己與那位平山盟軍師相交往的全部細節,他也突然明白了,那個多次于危急時刻相助自己的軍師,就是蘇韻茗本人。他心中頓時被感激、哀憐等復雜的情緒給填滿,他不由得心疼地哭著問道:“茗兒,你為什么不早對我說,你就是那位平山盟的軍師呢!你知不知道,讓你為我受了這么多苦,我心里有多痛?。 ?
蘇韻茗搖了搖頭,言道:“我……我知道,在你心中,茗兒永遠是……永遠是那個琴棋書畫醫樣樣精通的才女,而不是……不是一個冷血無情的殺手。可你……可你知道,在這世道,我……我沒有權利去做才女,我……我只能先狠下心來,去做一個殺手,去做一個能夠除暴安良、劫富濟貧的俠士。我不想改變……改變我在你心底的最初印象。還有,我不要你覺得你欠我的情,你只是欠平山盟的情,卻不欠我的。你還有碧瑤姐,可我,可我……我愛你。從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知道,自己一定會愛上你。可那時的你有青云嫂嫂,后來的你有碧瑤姐,我是決計不可能的。甚至包括現在,你心里那道坎,和我心里那道坎,不是照樣過不去嗎?可我……我今天實在難過,我想把所有郁積在心里的話全說出來。我委屈,你知道么宏哥哥?還有我爹爹,我真是對不起他!要是我昨天沒有去游山玩水,要是我能早回來幾天,要是我剛才出手再快一點的話,就不會有這樣的慘劇發生了。我,我對不起我爹,對不起養我十八年的蘇家!”她越說越激動,說到后來,已經是哽咽得潸然淚下。其實,對于林宏的愛,早就已經在蘇韻茗心中生根發芽,她強烈地反抗胡建德的婚事,不答應楚營招的表白,都是由于林宏。但林宏的身邊先有徐青云,后有孫碧瑤,這就致使蘇韻茗不得不始終克制并壓抑著自己的情感。然而,在這樣一個夜晚,蘇韻茗的心理防線徹底崩塌,她再也承受不住這樣一種壓抑與克制,因此她把心中所有的話都對林宏說了出來。
葉楓廷聽到此處,心中更加是難過異常,于是他便立刻緊緊地將蘇韻茗擁在懷中,然后言道:“茗兒,一直以來,都是我對不起你,才讓你受了這么多委屈。你放心,從今天起,我會遵守自己的諾言,用一生一世去好好愛你,并且永遠也不再改變自己的心思。也請你放心,只要有我在,一切都會好起來的,我們一定會給蘇伯父報仇的!”
蘇韻茗點了點頭,言道:“我相信你!”
或許,對于宏茗二人來說,這四個字就已經代表了一切。不需要更多的海誓山盟,也不需要更多的矯揉造作,更不需要任何的小心試探,只要無條件地相信對方,就已經足夠了?;蛟S,任何一對共同經歷過患難乃至于生死的鴛侶,都會像他們二人那樣篤實而堅定吧!
葉楓廷運起天山陰陽訣的功法,為蘇韻茗療起傷來?,F在的蘇韻茗本就有洛原迎神丹護體,再加上內力醇厚,又有天山陰陽訣的輔助,所以不到一刻鐘時間,她便已經恢復如初。
葉蘇二人挖了個大坑,將蘇明遠埋了進去。過了一會兒,一塊石碑便已經立在了土坑之上。葉蘇二人雙雙跪下,然后給蘇明遠磕了十個頭。蘇韻茗言道:“爹,您放心,孩兒一定給您報仇,不殺了楚峰玄,孩兒誓不為人!”言罷,葉蘇二人便一同站起,蘇韻茗篤定地看向林宏,然后言道:“宏哥哥,我們回臺州去,這一次我要從江南地區調兵,然后一路殺奔洛陽,定要讓鄭功軒和楚峰玄付出沉重的代價!”葉楓廷言道:“你現在雖然是江南道黜置使,但是調兵攻打京城,卻有些不太現實,各地的府兵也不知道會不會聽從你的號令?!碧K韻茗點頭道:“若是兩個月前,或許確實不太現實,但現在咱們平山盟已經拿下了兩湖、江西和兩廣地區,形勢正在向著有利于我們的方向發展。只要我這邊能夠做好江浙一帶的勸降工作,那么江南道也就把握在我們手里,至于成都府那邊,我們或許就更不需要擔心了。一旦有了這半壁天下,再要進取天下,推翻暴政,便成為了一件指日可待的事情。我們要盡快將這件事辦好,不然的話,很容易出現其他的變數?!比~楓廷點頭道:“行,那我們回去!”
葉蘇二人從滸山上下來,蘇韻茗不由得悲嘆道:“沒想到,爹爹就這樣永遠離開了,而且他也會永永遠遠地留在這滸山之上。但愿這滸山上的美景,能夠給他帶來一些快意與安慰吧!”
葉楓廷言道:“茗兒,你要明白,蘇伯父最大的心愿,就是希望你能好好的,只有你過得好,過得幸福,他才能夠放心,也才能夠快意?。 ?
蘇韻茗揉了揉紅紅的眼睛,然后故作撒嬌道:“你這算是關心我嗎?”
葉楓廷輕輕地摸了摸蘇韻茗的頭,然后笑著言道:“當然是關心你啦,而且以后會一直這么關心你的!”
蘇韻茗臉上一紅,微微笑道:“你呀,現在這么甜言蜜語的,說不定以后啊,你還要繼續傷人家的心。記不記得,上次在川蜀的時候,你竟然說出那么絕情的話,我當時可真是恨死你了!要不是你后來好好地求我的話,我才不會跟你重歸于好呢!”
葉楓廷攤了攤手,笑道:“那件事你還記得啊!不過我可以發誓,那種事以后再也不會發生了?!?
蘇韻茗翻身上馬,然后笑著言道:“好,那我們就賽賽馬,看看誰先回到臺州去!”言罷,她便縱馬向前疾馳而去。葉楓廷笑道:“你看我怎么追上你的!”他也翻身上馬,然后向著蘇韻茗那邊追了過去。這二人雙騎,并轡疾馳,或許在這世間,這便是最為快意的事了。
一路之上,蘇韻茗將自己從柳虞客棧逃出來以后的真實經歷,詳詳細細地對葉楓廷說了一遍之后,葉楓廷這才知道,蘇韻茗曾經受了那么多的苦,對她的憐愛也就更深了一層。
回到臺州縣衙后,霍想、言方平等人便立刻趕出來迎接。言方平激動地言道:“蘇大人,你們倆可算是回來了,你們這一走就是四五天,叫我們好生擔心?。 ?
蘇韻茗言道:“倒是讓你們擔心了,只不過事起突然,確實沒有來得及通知你們。對了,這幾天臺州縣城中可有什么事情發生嗎?”
“啟稟大人,這幾天中,臺州縣城里倒是沒有什么大事發生,只不過昨天下午的時候,有一位女子前來面見大人,我只是對她說大人不在,讓她過幾日再來。于是那女子留下了名帖,讓我轉交給大人。依在下想來,此女的身份定然是非同尋常,所以這名貼我也沒有打開來看,還請大人您親自過目。還有,就是昨天晚上,黜置使行轅之中,忽然發生了一場激烈的打斗,那二人武功都不弱,后來打著打著,就都消失在夜色之中,咱們的士兵因為不會輕功,所以最后也沒有追上。”
蘇韻茗點了點頭,然后言道:“把名帖給我看看!”
言方平將名帖遞到蘇韻茗手里,她打開信封,只見名帖的最上方寫著“邢天玥”三個字,名帖上也同樣注明了她的身份和住址。蘇韻茗看了看之后,言道:“目前臺州的水軍都督一職,正處在空缺之中,依本官看,不如暫時先讓邢天玥暫代此職務,等找到了合適的人選之后,再來替換她也行。我們也是時候該去見一見這位陳王妃了。老言,你帶上一支衛隊進駐蘇府,務必保證蘇府的安全。還有,下午的時候,你讓武飛陽過來一趟,我有要事與他相商?!?
一切都布置妥當之后,葉蘇二人便一同來到了邢天玥的家中。邢天玥聽說黜置使大人到來,便立刻出來迎接。她躬身對蘇韻茗言道:“民女邢天玥,拜見黜置使大人。”鄭偉河被貶為水軍都督之后,邢天玥則也一同被貶,由原來的陳王妃被貶為庶民,所以她才以民女自稱。蘇韻茗連忙將她扶起,然后言道:“嫂嫂不必多禮,鄭師哥曾在我父親門下學藝,你又是他的妻子,我們算得上是一家人,就不必如此客套了。昨日收到了你的名帖,聽說你想見我,不知所為何事啊?”
邢天玥言道:“蘇大人,是這樣,我夫君出海去執行任務,但是時間已經過去了兩個月之久,他還是沒有回來。我聽說你們這一行是從海上回來的,所以想向你們打聽一下我夫君的下落,不知道你們有沒有見過他?”
蘇韻茗言道:“嫂嫂,實不相瞞,鄭師哥確實是出海去執行任務了,但是在回來的途中,因為出現了一場大的風暴,結果導致他的船被海浪所吞噬,沉到了海底,鄭師哥也因公殉職了!”邢天玥一聽這話,立馬便激動地昏暈了過去,蘇韻茗連忙將她護住,然后在葉楓廷的幫助下,將她攙扶進了屋中。
過了良久,邢天玥才緩緩地醒來,她哭得梨花帶雨,心里更是痛苦異常。蘇韻茗只好安慰道:“人死不能復生,嫂嫂,還請你保重身體,不要讓鄭師哥擔心才是!還有,鄭師哥死了,現在水軍都督一職無人擔任,我思前想后,覺得由你來接手這個位置,簡直再合適不過了!”邢天玥驚道:“大人,我不過是一介女流,如何能擔此大任?再者,偉河死了,我心痛如刀絞,恐怕已經難以擔當大任了!”
蘇韻茗搖了搖頭,然后言道:“嫂嫂,你千萬不要妄自菲薄。我和你一樣,都是女人,但我能做黜置使,你怎么就不能做水軍都督呢?你相信我,只要你認認真真地用心去做,你一定能夠做好這個水軍都督的。再者,鄭師哥是因為公務才溘然長逝的,你難道就不想繼承他的遺志,保一方百姓太平嗎?”
蘇韻茗的這一番話,很明顯對邢天玥頗有觸動,于是邢天玥便言道:“既然大人如此相信我,那我一定好好地做好這個水軍都督,就像您說的,去保一方百姓平安!”
蘇韻茗喜道:“那便再好不過了!”
離開邢天玥所住的府邸之后,葉楓廷便問道:“茗兒,這鄭偉河雖然也可以說是罪大惡極,但他最終畢竟慘死在我們手里,我們這樣去欺騙他的妻子,我總感覺有些不妥?!?
蘇韻茗嘆了口氣,言道:“宏哥哥,你說的,我也明白,可是與其讓天玥姐滿懷仇恨地活下去,不如讓她相信,自己的丈夫是為國捐軀,那樣的話,她也能夠做一個于國于民都有益的人。這世間有些真相,與其揭露出來,倒不如讓它永遠石沉大海的好。其實這世間,是非對錯往往難以一概而論,而且往往只在一瞬間,對的也會變成錯的,所以有的時候,只要能把事情導向好的方面,善意的謊言也是必要的。不知道我說的,你認不認可?”
葉楓廷點了點頭,言道:“但愿這位天玥姐能夠像你說的那樣,好好地生活下去,做一個于國于民都有益的人?!?
下午的時候,武飛陽來到了黜置使行轅之中。他向蘇韻茗行過禮后,便恭敬地問道:“不知大人叫我前來,所為何事?”
蘇韻茗言道:“武大人,你也知道,現在平山盟的賊寇已經攻占了五府之地,陛下甚為憂慮,所以命我從江南地區發兵,從東側對平山盟占領區發動攻擊。我知道,臺州縣下轄有兩萬水軍,一萬步兵,命你將這三萬人馬集合起來,于五天之后,將人馬帶到杭州府,聽從調遣!”
武飛陽言道:“是,下官明白!下官這就去辦!”
此時的洛陽城中,鄭功軒立于宮殿門口,眺望著遠處的天空,心中不由得惆悵無比。一旁的何公公對他言道:“陛下,根據確切消息,梅御豐和他帶去的暗衛已經全部葬身在千葉島上,而且就連二殿下也已經葬身于大海之中,連尸首都找不到了!”鄭功軒嘆息道:“朕是真沒想到啊,弄到最后,竟然會是這樣一個結果?,F在看來,當年的那些事情,蘇韻茗應該已經全都知道了。而且那洛原迎神丹和武功秘籍,也一定已經落在了蘇韻茗的手中。朕的這個女兒啊,跟她娘一樣,從來都是倔強而不認輸,而且一心想要做一番大事業。其實一介女子,相夫教子不就夠了嗎?何必去操心那國家大事?現在她知道了一切,那她就肯定會為她娘報仇,因此江南那邊也就成為了我們的一處巨大隱患。你去把葉紹華叫來,讓他和盧生帶圣旨前去,就地罷免蘇韻茗的江南道黜置使之職,并且把她押解進京。同時,你也要暗令楚氏兄弟,讓他們盡快動手,若是可以的話,就暗中除掉林宏和蘇韻茗!”何公公躬身道:“是,請陛下放心!”
鄭功軒心中暗道:當年是你娘,現在又是你,你們娘倆可真是不讓朕省心??!不過也好,這一次正好將你們這一伙想要禍亂朝政的家伙,一網打盡!
接見了臺州縣令之后,蘇韻茗便與葉楓廷一道,回到了蘇府之中。蘇韻茗一見哥哥,心中便不由自主地想到了父親,于是便傷痛地言道:“哥,咱爹他,他被楚峰玄給殺死了!”
蘇維若聽到這個消息之后,也是悲怒不已,只聽他憤怒地言道:“楚峰玄,好,我記住他了,妹妹,你放心,哥雖然沒什么本事,但也一定會助你除掉楚峰玄,給爹爹報仇的!”一旁的葉楓廷自也言道:“蘇兄你放心,在下定會傾力相助你兄妹二人,一定給蘇伯父報此血海深仇!”蘇維若心中感動,便緊緊地握住了葉楓廷的手,然后言道:“好兄弟,真的謝謝你了!”
蘇韻茗言道:“事不宜遲,明日我們便出發前往杭州府,如果我所料不錯的話,鄭功軒一定會在杭州府有所手段,我們如果稍有遲緩,事情恐怕就來不及了!哥,從今天起,你就跟在我身邊,我已經失去爹爹了,不能再失去你了。你不會武功,萬萬不是楚氏兄弟的對手,但你醫術高超,日后你一定會派上大用場的!”
蘇維若言道:“放心,妹妹,以后你說什么就是什么,哥都聽你的!”
這天夜里,葉蘇二人自然是住在了蘇府之中。三人坐于院中,一邊談論天下大事,一邊飲酒,心懷都變得廣大起來。蘇維若嘆息道:“你們二人說的確實有理,若是不能推翻這個庸主,我們的國家就永遠不可能變得安定繁榮,百姓也永遠都不可能安居樂業。我早就聽說了,平山盟的英雄們劫富濟貧,在五府之地實行寬仁的政策,當地百姓都紛紛贊揚他們的豐功偉績,甚至有些原本不是五府之地的百姓,都在暗中向著五府之地遷移。因此現在的五府之地,真是一片人人向往的樂土??!”
蘇韻茗喜道:“那可真是太好了,看起來這一回,我們是真的可以做一番大事了。只要我們把五府之地與江南諸省連接在一塊,那么南方地區就基本上控制在我們的手里,那北方的朝廷離滅亡就不遠了。屆時我們向北出兵,直擊洛陽,定能創下一番大的豐功偉績!”
三人又喝了幾杯之后,便各自回房去休息了。蘇韻茗回到自己的房間,突然感覺到房間里有一種奇怪的香味,聞了一會兒之后,她突然感覺到眩暈異常,然后就立刻癱軟在地,難以起身。而這個時候,她房間的門也被關上,一道黑影出現在了她的面前。蘇韻茗仔細一打量,才發現眼前這人竟然便是楚營招!
楚營招笑著言道:“韻茗,好久不見,你可知道我有多想你嗎?”
蘇韻茗哼了一聲,言道:“你這無恥之徒,來這里想做什么?”
楚營招言道:“你放心,我楚營招雖然不算是什么正人君子,但也絕不會做那種強人所難的事。我只是想告訴你,你現在的思想和行為都很危險,我勸你懸崖勒馬、回頭是岸!你要記住,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任何想要挑戰朝廷權威的人,最后都只有一個下場,那就是死。我喜歡你、尊重你、愛你,這才來到這里給你報信。我想告訴你的是,鄭功軒已經下令,讓我和兄長在暗中除掉你和林宏,并且派葉紹華和盧生前來,要拿掉你這個江南道黜置使的位子。沒錯,這一次我和兄長前來,目的就是為了對付你爹和你師父。你師父在南陽城大顯神威,以至于我和兄長攻了兩個月的城,都沒有絲毫進展。于是我和兄長就假傳消息,說你在臺州出了事。你師父擔心你的安危,自是獨自一人前來臺州找你。兄長知道,你父親和你師父關系甚好,一旦他們倆聯手,天下恐怕沒有什么人能夠是他們倆的對手。所以兄長對我說,由他把你父親引到滸山去,由我來牽制你師父。我思來想去,總是不愿意讓你父親和師父受到傷害,所以昨夜才到臺州縣衙給你報信,沒想到,卻正好遇到了你師父。我和你師父拆了幾百招之后,因為我不是他對手,所以我就逃掉了。但這些事,我覺得我還是應該親口告訴你才對?!?
蘇韻茗冷笑道:“你便是想要對我說這番話,何必又用迷香呢?你若真是怕我師父和父親受到傷害,為什么又不早給我報信,而是等到昨天才報信呢?你若只是來報信,對我師父說上一聲也就是了,何必與他動起手來?你這些話漏洞百出,你以為我會相信你的話嗎?”
楚營招笑道:“你可真是聰明啊,不錯,我說的話里面有真有假,那你倒說說,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
“你引誘我師父來臺州的原因是真的,你和楚峰玄來臺州的目的也基本上是真的,但不完全,你們還想要把蘇家控制在你們的手中,從而逼迫我就范,讓我把洛原迎神丹和那武功秘籍交出來。至于你說的給我報信之類的話,不過是虛偽的做作罷了。當然,你還有你的齷齪心思,這一點自然就不用我多說了吧!”
楚營招見自己的心思竟然分毫不差地被蘇韻茗所洞悉,心中自是驚佩不已,于是他便笑著言道:“韻茗啊,你果然是我見過的最聰明的姑娘。昨夜我到縣衙去,本來就是想見你一面的,結果剛一進入你的房間,身后就有人在偷襲我,我與那人交手十幾個回合之后,才看清了他的容貌,那人就是你師父凌退揚。后來,幸虧我逃得快,才沒有給他抓住。不過,韻茗,我這次來到臺州,可全都是為了你啊!難道你就不能答應我,隨我一起離開,我們到一個沒有紛爭的地方去好好生活嗎?”
蘇韻茗冷笑了兩聲,然后言道:“你到底有沒有腦子?嗯?有沒有腦子?為了我?難道為了我,你就可以去傷害我爹爹和我師父,你就可以去傷害我最愛的人了嗎?我告訴你楚營招,如果說以前,我還念著你救過我的那份情誼的話,那么從你襲擊祥瑞茶樓的那天起,你我就已經是兩條路上的人了。再者,我憑什么與你一起離開,你是我的什么人?我早就告訴你,你我二人之間是不可能的,你又在這里說什么瘋話?”
楚營招心頭的怒氣,再一次被這些話給積攢起來,他憤怒地言道:“好,我倒要看看,你今天如何反抗我!”言罷,他便向著蘇韻茗快步走了過去??删驮谶@時,蘇韻茗目光一閃,然后她飛身躍起,一記旋轉腿猛地踢出,一腳便把楚營招踹得飛了出去,楚營招的身子重重地從房間門撞出,然后跌倒在了小院之中。
蘇韻茗來到院中,楚營招也緩緩地站了起來,然后驚恐地言道:“不可能,這不可能,你沒中毒?你……你的武功什么時候這么厲害了?”原來,蘇韻茗此時的體內有洛原迎神丹護體,已經百毒不侵,這迷香對于她來說,就更加沒有什么效用了。但蘇韻茗顯然不想跟他解釋那么多,她只是冷冷地言道:“你自己看吧,是你自己跪地受縛呢?還是要我動手?”楚營招知道,自己現在未必是蘇韻茗的對手,于是他便縱起輕功,想要立刻逃走,不料他剛剛縱躍起來,身后就有一道黑影忽然而至,并且兩腳踹在了他的肚子之上,這兩腳力道奇大,楚營招頓時口噴鮮血,然后重重地摔在了地上。此時的他身受重傷,已經再難反抗,而與此同時,一把劍已經橫在了楚營招的脖子上。楚營招抬頭一看,卻見是葉楓廷站在了他的身旁。楚營招心中更加感到不可思議,于是他便言道:“你也沒有中毒?”
葉楓廷笑了笑,然后言道:“不光是你被抓,你今晚帶來的十名手下,也已經全部被我們抓住。茗兒早就猜到你會來夜襲,我們三人喝酒買醉,不過是用來迷惑你的把戲罷了!至于替你安排迷香的人,我們也已經抓住了,那個人就是蘇府管家胡偉,攛掇我爹爹去滸山比武的,也是他,對吧?”
楚營招冷笑了一聲,然后言道:“韻茗,敗在你手上,我心服口服,但是我想對你說的是,這個林宏喜新厭舊,絕不是個值得你托付終身的男人,你千萬不要被他給欺騙了。還有,你不要與平山盟那伙賊寇同流合污,那樣的話你會陷入萬劫不復的境地的?!?
蘇韻茗搖了搖頭,只是對葉楓廷言道:“宏哥哥,是他殺了碧瑤姐,你今日就可以報仇了!”楚營招見蘇韻茗對自己竟是沒有半點情意,她的每一句話,每一個眼神,全部都在為林宏而著想。一時之間,楚營招頓時萬念俱灰,一切的陰謀與詭詐,在這份苦情面前,都變成了最為蒼白和無力的東西。他只好含淚凄然地笑道:“韻茗,對不起,是我打擾你了,你一定好好的,再見了!”言罷,楚營招用力地將自己的脖子在葉楓廷的劍上一抹,他也就此喪命當場。
這個結果,倒是葉楓廷和蘇韻茗都沒有想過的。蘇韻茗靜靜地望著已經死去的楚營招,嘆了口氣道:“愛情,有時會讓人感到甜蜜異常,可有的時候,一旦陷入偏執,又是這么的可怕而凄慘。楚大哥,雖然我對你后來所做的那些事深惡痛絕,但你已經死去,仇怨自是一筆勾銷。愿你在天上,能夠真正地找到一位良人相伴吧!”
她說完這些話之后,又向著葉楓廷看了過去,此時的葉楓廷雖然算是報了一樁大仇,可他心中卻完全沒有大仇得報的那種快感,反倒是痛苦與惋惜的心情占據了上風。他的痛苦,自然是因為孫碧瑤的慘死;他的惋惜,則是因為楚營招本可以與自己成為志同道合的朋友,但最后他卻為情所困,終于陷入魔障,并吞下了自己所制造的苦果。
葉楓廷搖了搖頭,言道:“仇恨從來都無法解決問題,反而會帶來更多的問題。若是這世間能夠沒有那么的仇恨,也就好了。只可惜人都是有欲望的,只要有欲望,就一定會有仇恨。這卻是我們所無力左右的事情?。 ?
蘇韻茗言道:“宏哥哥,沒有辦法的事情,我們也就不用去想了。或許,除了能夠對得起自己的心之外,我們也確實無法可想了。走吧,我們去審問一下剩下的那幾名俘虜,看看能不能問出什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