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馳死了。

死得極慘。

在所有人的目光下。

一輛出租車完全失控，朝還在人行道的周馳開了過去。

越來越快，最后以至少一百二十碼的速度撞向周馳所在的方向。

然后是“砰砰砰！”

巨大的撞擊聲，一路撞進背后的門市。

在巨大的撞擊下，周馳全身粉碎性骨折。

門市里的客人和老板被嚇得夠嗆。

出租車里的司機也嚇傻了。

接著是刺耳的鳴笛聲此起彼伏。

可僅僅是這一次車禍就算了。

等發現出事的全都跟說巫以璞壞話的有關后。

隨著一張張血肉模糊，觸目驚心的照片出現。

網上再也沒有人敢聊和巫以璞有關的話題。

雖然不聊。

巫以璞卻徹底火了。

辛莫最開始看見那些以各種各樣死去的尸體照片。

辛莫也恍惚了好一會兒，一股恐懼隨之蔓延至全身。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巫以璞愛喝茶。

特別是紅茶。

在中午時分，別人午睡的時候，她會偷偷摸進辛莫的房間，一邊雙手舉杯，徐徐吹氣，一邊看著正在刷題的辛莫，像極了家養的毛茸茸小動物。

今天也是如此，在吃過飯，向媽媽互道午安后，便推開自己臥室的門，驚訝的發現巫以璞已坐在了里面，滿臉幸福的品著紅茶。

鎮子里多所學校已經因為那件事停課。

其中就包括他們的實驗中學。

“主人，你媽媽沒有發現我。”

巫以璞一見到辛莫，就像是搖尾巴般的歪腦袋。

辛莫坐在她的對面。

“謝謝你泡的茶。”

茶杯茶具都是她拿過來的。

“那件事，是主人做的嗎？”巫以璞話鋒一轉，問道。

辛莫放在嘴邊的茶杯一頓。

“幫上忙了？”

表面平靜的他，內心已經掀起了驚濤駭浪。

在周馳死前的一個小時，還有男生拿巫以璞的身體開帶顏色的玩笑。

說她這樣的身材，肯定很緊，想看到她被狠狠欺負的模樣。

但周馳死后，他報警了，大肆宣揚有人要殺他。

整個人直接瘋了。

“主人，這件事交給我做就好了，我可以做得更加沒有痕跡的。”

“沒事。就是單純想試試自己的能力而已。”

“但主人在這個世界還沒有任何根基，以后不能再做這樣危險的事了。”巫以璞陡然認真說道。

“確實。”

“而且要是你出了事，讓楚同學擔心就不好咯。”

辛莫微微一愣，隨后說道：

“其實，我被她告白了。”

“你怎么回的？”她幾乎是立即道，連主人這樣的敬稱都沒有了。

好家伙，顯出原形了是吧。

“你說呢？”

“可我想聽嘛。”

“我回她誰讓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呢。”

“是這樣回的嗎嘿嘿。”

巫以璞先是一愣，隨后笑得越發溫柔。

“主人以前也被很多很多女孩喜歡。”

巫以璞邊說邊揉自己的腳。

辛莫才注意到她脫掉鞋襪的腿，腫得異常的大。

她的表情看不出疼痛，但似乎摻雜著些許寂寞。

“主人，可以幫我揉一下嗎？”

辛莫立刻站起身，坐到她的旁邊。

片刻的沉默后，辛莫問道：“你腳怎么受傷的？”

“剛剛躲你媽媽，不小心跑得急了，撞在了桌子角上，痛死我了。”

巫以璞說著說著露出好痛的樣子。

辛莫冷不丁道：“你不會是故意撞出來的吧？”

“為什么啊。”

“因為你想讓我揉的吧。”

“哼，被主人看出來了！”

“所以不要喊痛。”

辛莫伸出手。

“嗚好痛！”

“小聲點，我媽可在家呢。”

“嗚嗚嗚——”

她壓抑著，卻越發讓人臉紅了。

“寶貝，你在房間里嗎？”

“在。”

辛莫連忙停下了動作。

她卻撲了上來，開始動手動腳。

“你不會在看什么不好的東西吧？”

“沒有！”

“馬上要高考了，可不能放縱自己啊。”

“沒有的媽，我要繼續刷題了。”

辛莫低頭看著臉上的壞笑越發濃郁的巫以璞。

“我要生氣了。”

他無聲說道。

結果巫以璞更加肆無忌憚。

看在母親在家里的份上，辛莫拳頭硬了。

但不得不強行忍耐。

巫以璞更開心了。

于是兩人被迫開始了無聲的打鬧。

和巫以璞在一起，辛莫不由自主就開始控制不住自己。

她潔白的肌膚也總是格外的誘人。

可有時候沉默悄無聲息降臨的時刻。

辛莫總是會看見她潔白的側臉顯得格外恬靜。

平時的巫以璞，老是把笑容掛在臉上。

就像是為了辛莫而精心戴上的面具。

面對其他人則有不一樣的面具。

但辛莫不討厭，反而喜歡她這古靈精怪的一面。

應該說沒人會討厭吧。

但辛莫知道，或許那個安靜的她，才是這個總是自稱精靈的女孩真實的模樣。

那一刻她的嘴角是微微向下的。

看上去就像剛剛綻放，便凋零的櫻花。

是那么憂傷。

明明外表是如此的驚艷。

可內心，已如她那偶爾會紐扣般的眸子一樣。

只有在辛莫面前，才會出現五彩繽紛的光亮。

泛著生動的漣漪。

哪怕是強撐出來的，也好過她那死掉一般的內心深處。

辛莫冷不丁想。

如果她也和自己一樣。

她在那個永恒大陸。

恐怕真的，以奴隸的身份，活了很久很久吧。

也是在那之后。

辛莫開始嘗試主動牽著她的手，逃課的夜晚帶她去游樂園。

他們一起騎旋轉木馬。

一起去坐過山車。

她一邊笑一邊叫。

進鬼洞的時候會緊緊抓著辛莫的衣服，盡管眼里一點都不害怕，全是興奮。

但無論怎么做，辛莫都沒有感覺到一點點的喜悅。

有的只有不知所措。

就好像自己曾經真的辜負過眼前的女孩。

難過，愧疚，穿越時空，突破界與界的薄膜終于找到了他。

讓他想要回報對方努力支撐起來的愛。

哪怕對方心懷惡意。

哪怕一切都是虛假的。

他也想要抓住什么，回饋什么。

但也正因為可能存在的那一份虛假，卻讓辛莫不敢更進一步。

◇

辛莫還是決定去見見另一個直覺層面指向的那個女孩。

楚幼蠶的生活十分規律。

學校停課，也依舊會來學校的琴房練琴。

看上去完全沒受到那仍然正在發生的殺人事件影響。

“辛莫同學，你喜歡聽哪首曲子？”

“呃...”

“不然，那有除了這件以外的事情嗎？”

“最近學校出事的那些學生，你怎么看？”

“那種事，無所謂吧。”

“無所謂嗎？”

“除了辛莫同學以外的事，我都不在意的哦。”

接著楚幼蠶開始了彈琴，對話結束。

辛莫也只能像是真的為了聽她的曲子一般，靜靜地傾聽。

“楚同學似乎彈的都是自己原創的？”

“被你聽出來了。”

“只是這么一猜。”

“哼嗯。”

她少有的浮現出一絲笑意。

辛莫和她之間話一直很少。

而這一天，也是和她聊得最多的一天。

這一天外面下起了大雨。

從窗戶往外看去，撐傘的行人如一朵朵移動的蘑菇。

“辛莫同學。”

坐在琴旁，剛剛結束完一首曲子的楚幼蠶，忽然道：

“辛莫同學，你是有問題要問我吧。”

辛莫一頓，猶豫了一下后，最后還是問出了心中的問題：

“你知道超凡者嗎？”

“超凡者？”

楚幼蠶微微一愣。

辛莫點頭。

“嗯...可能這個世界背后運行的真相就是他們，但好像知道的人不多。”

楚幼蠶沒有說話，思考了片刻，就像讀書的時候發現了一個很晦澀難懂的地方。

然后歪著腦袋，隨著她的動作而短袖露出里面更多的白皙肌膚。

在夏日的楚幼蠶，可是非常寶貴的捕捉鏡頭。

“看來你知道超凡者的事情。”

“嗯哼？”

楚幼蠶沒有否認，但也沒有承認。

辛莫望著楚幼蠶，最后說道：

“那我就當你知道好了。”

“可如果真的是這樣，擁有超凡的人，完全可以視普通人若螻蟻，可現實世界怎么會有這樣的事？”

是啊。

現實里怎么會有這樣的事。

又怎么會有這么巧的事。

也許還有其他的答案，但辛莫能想到的，能做的，也就只有下面這句話了。

只聽辛莫開口道：

“也許有什么原因讓他們不會輕易動手，就像是超凡者世界的法律。”

“嗯，我看過一些小說確實有這樣的描寫。”

楚幼蠶點了點頭，繼續說道：

“可如果你是超凡者的話，為什么要害我呢？”

“任何事情，都是要有動機的吧。”

“但超凡者似乎就是一群普通人無法理解的存在吧。”辛莫回答道。

“也許，超凡者殺人不需要理由。”

“而且，如果我是超凡者的話，也是可能因為未知的原因而心理承受不了，做出超出道德底線的事情。”

沒錯。

這就是辛莫現在，腦子里所冒出來的強烈疑問。

因為他是超凡者，也體驗到了有些東西，是根本控制不住的。

就像和巫以璞在一起，結果便總是背叛了他一直以來的人設。

比如被她察覺到了不該有的視線，楚幼蠶便會毫不猶豫的放下書本，讓氣氛凝固。

“先有行為，也是可以塑造出動機的。”

楚幼蠶像是給出了標準答案一般。

“你所認為的只是你整體很小的一部分，就像一個國家，不被關注的，平時無法顯露出來的，才是沉默的大多數。”

辛莫點頭。

“就像我喜歡你一樣，僅僅因為當初的一個行為，就覺得你很溫柔帥氣了一樣。”

“但，你真的溫柔帥氣嗎？”

楚幼蠶一本正經地詢問道。

“就像我會產生這樣的疑問，你又怎么知道你現在的想法，真的是你自己的想法？”

“......”

楚幼蠶的說法，成功讓把辛莫整沉默了。

她今天有些奇怪。

她似乎在暗示什么。

就在辛莫思索時，楚幼蠶卻把身子探了過來。

辛莫下意識目光移向了她領口空隙下的雪白。

然后，她接下來的話猛地讓辛莫大腦也涌現出大量的雪花。

“你看，現在所產生的想法，是你真正的想法嗎？”

“呃？”

時間靜止了。

窗外萬里無云一片晴朗，蟬鳴的聲音越發喧囂起來。

“你其實并不喜歡巫以璞，你之所以喜歡她，是因為她讓你喜歡上的對吧？”

辛莫皺眉：“你這是什么意思，我怎么開始聽不懂了？”

“我已經拿到了心理學職業證書，所以你可以相信我的判斷。”楚幼蠶說道。

“......”

仔細一想，她說的話好像有些道理。

辛莫似乎明白了她的暗示。

“你有沒有想過，你所認為的一切，包括超凡，你之所以不理解，僅僅是因為未知？”

“因為未知，所以關注，然后就有了你現在的做法呢。”

“我不是精神病。”辛莫提示她自己或多或少已經猜到了。

“那，辛莫同學，是不是對巫以璞一無所知？”

“這個...”辛莫語塞。

“是僅僅停留在對方的生日，相貌方面的吧。”

“......”

被她一針見血，循循善誘的揭開，辛莫忍不住感嘆，“咱們班的女生真的厲害，以前不了解不知道，現在有些大開眼界了。”

“可以正面回答我嗎？”辛莫還想要更多的答案。

于是她如辛莫所愿般湊得更近了。

而這一次，辛莫清晰感覺到了身體的變化。

由身體影響到內心的變化。

一系列的變化令他恍惚。

“你現在又是怎樣的想法呢，是心動嗎？是不是和當初巫以璞同學接近你時，一模一樣的喜歡？”

楚幼蠶依舊沒什么表情。

就像一朵還未萌芽的花朵，卻散發出讓人期待的魅力。

“確實，差不多吧。”辛莫承認。

“有心跳加速嗎？”

辛莫閉上眼睛陷入沉思。

良久，辛莫開口道：

“難道，楚同學不是因為未知，不是因為當初的事情，而喜歡上我的嗎？”

楚幼蠶輕輕一笑，說道：

“當然不是，因為我很小的時候，就和你認識了，只是你把我忘了而已。”

借口！

或者假話。

如果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的異變。

他也許會被楚幼蠶輕易說服吧。

也會想要聽一下自己小時候和對方的故事。

還會激動的期待更多。

想要探索更多。

了解更多。

可現在。

“好吧，不過現在我要回去了。”

辛莫迅速起身，準備收拾行李。

“好像，我的話語給你造成困擾了。”楚幼蠶說道。

“無論怎樣，無論這股心意是怎樣的開始，我都有答案了……”辛莫微怒道。

“原來如此，看來，我還是小看辛莫同學了。”

楚幼蠶深吸了一口氣，說道：

“但我還是想要，把你從她網里救出來。”

看著楚幼蠶略顯寂寥的背影。

“你，能把話說清楚嗎？”

辛莫不耐道。

“啊哈。”

楚幼蠶露出了心花怒放的笑容，似乎很喜歡辛莫現在對她的樣子。

辛莫還是第一次見楚幼蠶有如此明媚的表情。

“辛莫同學眼睛都看直了哦。”

“...有嗎？”辛莫面頰有些發燒的移開視線。

“辛莫的話，我倒完全不介意”

說著她靠的更近了，近的能感受到她皮膚表面細微的汗液。

聽著她就在嘴邊的細語聲，辛莫背后瞬間竄過一股電流的快感。

她的聲音，悅耳至極。

她的氣息，令人升起食欲。

她發出呵呵一笑，又輕飄飄的道：“只是這一幕可以讓巫以璞看到嗎？我會不會成為她的下一個目標呢？”

“你到底知道什么？”辛莫裝作無事發生的退后幾步道。

“其實我已經告訴你了，但你的回答，也讓我明白，錯的是我而已。”

“什么意思？”辛莫皺眉。

“原來你只是喜歡，可以沒有心動？”

“因為我一直都只是在理論層面下功夫而已，但如果是你的話，還是能夠聽懂我想表達的意思吧。”

“非要玩這種貓抓老鼠的游戲嗎？”

“嗯哼。”

這一刻，完全明白她暗示的辛莫感覺自己真的像是墜進了網里的飛蛾，無路可逃。

“透露一點吧姐姐。”辛莫求饒。

“她的代號：終焉。”

她終于開口，撩起長發露出她的耳朵。

在辛莫忍不住想要靠近去聞更多清香的時候，她終于露出一絲縫隙。

流出了辛莫想要看到的內容。

證實了辛莫的直覺。

果然。

什么樣的人便會吸引什么樣的人。

自己現在并不是普通人。

所以，主動靠近自己又怎會是普通人？

“所有跟她有接觸的受害者，無論是網絡還是現實，無論隔著多遠，她都可以用一種像是名為終焉的命運一般，讓他們迎來無可更改的終焉。”

“而且，她是這個小鎮的看護者。”

“我的父親，則是這所小鎮的上任看護者，因為她的出現，死于和那些同學一樣的……”

在夏天的無人教室里，兩人靠得極近說話的姿勢，就像情侶間的私語一般。

楚幼蠶的聲音悅耳動聽，令人心曠神怡。

而她似乎也注意到了這種聲音的發聲方式。

楚幼蠶頓了頓，繼續開口道：

“終焉。”

說完，楚幼蠶的神情變得有些落寞。

原本每當她的吐氣撩動辛莫的面頰耳根，他的背后就會麻酥酥的。

然后辛莫也莫名有了類似于對抗的心理，故意壓低聲線，對著她的唇瓣吐出氣息。

但現在，辛莫也隨之想到了小巫。

“也許，我不應該來的。”

辛莫內心低語。

他開始感覺到自己的現狀，正在因為自己的探索，開始崩塌。

“我有些明白，你所說的先有行為，也是可以塑造出動機的這句話了。”

辛莫說道：“但抱歉，在沒有絕對的證據面前，我不會做出辜負她的任何行為。”

“那，請盡可能讓她還喜歡你吧。”

聽著楚幼蠶依舊平靜的語氣，然后平靜的轉身離開。

對此，辛莫駐足良久，幾度開口想要叫住她。

終究還是任由她那同樣如巫以璞那般令人難以移開視線的身影。

遠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