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日報社報到那天下午,二十歲的江疏桐站在甘浦青家柵欄外,她想和甘浦青告別。但是出來的人確是甘大哥,他告訴她,甘浦青已經(jīng)去農(nóng)場實習了。
聽到這個消息,江疏桐是失落的。提前去實習為什么不告訴她呢?
當她轉身離開的時候,從窗簾下探出了一個腦袋在偷偷看著她。然后他追了出來,只看到她獨自上了公交車,他沒有追著公交車跑,只是躲在一棵樹下偷偷張望著,目送她離去。
江疏桐一個人孤零零的坐公交車去日報社報到。公交啟動的時候,她拿出耳機聽音樂來掩飾那些即將泛濫的傷感。但是很快,她還是從傷感中解脫了出來。因為她很快投入了緊張的實習生活里。她的實習生活忙碌又充實,每天跟著前輩老師跑新聞,寫稿,組稿,她忙到幾乎沒有時間打電話,更沒有時間寫信。偶然接到甘浦青或劉詩雨的來信,她也幾乎沒有時間回復。
于是他們漸漸退出了她的生活圈子,慢慢的失聯(lián)了。
甘浦青嘆了口氣,終于說道:“其實我也知道,你去了日報社,我去了農(nóng)場,我們就不可能了。表不表達,都是一樣的結果。”
我喜歡你,但不愿意拖累你。你有更好的前途,你需要更廣闊的天空,但我給不了你,只有放手讓你走。
“所以,你就把周舒影當成了我?”
大概是吧?
當他漸漸收不到回信的時候,當他在無數(shù)個夜晚怎么都等不來電話的時候,周舒影好似要拯救即將沉淪到地獄里的他的一個天使,在那個傍晚突然出現(xiàn)在大路上。她的突然出現(xiàn),讓他眼前一亮,那不是一個陌生的姑娘,而是一個和他心儀的姑娘擁有同一張面孔的女孩。
一眼萬年啊,從此他再也挪不開眼。他失去了江疏桐,老天爺就把周舒影送來了。盡管他知道,她一到農(nóng)場,便對別人一見鐘情,他依然義無反顧的守護在她身邊,為她做任何事。
他知道,剛開始,肯定是因為周舒影長的和江疏桐一個樣;但是漸漸的,他自己也分不清到底喜歡的是長得像江疏桐的周舒影還是只是單純的喜歡周舒影。尤其是周舒影醉酒的那個晚上之后,在樓頂上,他和周舒影那個帶著菠蘿啤酒氣息的吻,還有當他背著周舒影的時候,她柔軟的身子全部壓在他背上的時候。
那天晚上之后,他的心全亂套了。
離職那天,他對她全盤托出那些真相,他不愿意再欺瞞她。他曾對她承諾,即使會欺騙全世界,但永遠都不會欺騙她。可偏偏欺騙她的就是他。那天在沙灘脫口而出那句“周舒桐”后,他知道自己真的把她徹底傷害了。
他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不明白為什么會口誤喊錯名字呢?難道他一直愛的人真的只是江疏桐嗎?他一遍遍的問自己,夜深人靜的時候,他滿腦子都是周舒影在農(nóng)場里忙碌的身影。可能是兩個人真的太相似了,他根本分不清到底誰是誰。
愛江疏桐,還是周舒影?
不知道!六年了,他依然沒有答案。
或許他愛江疏桐的爽朗和大方,但是又被周舒影的溫柔與可愛吸引。他沒法忘卻任何一方所給予他的感受,卻也無法真正放下任何一方。
他的優(yōu)柔寡斷最終傷害了那個在他的溫情陪伴下深深愛上他的女孩。
直到江疏桐在群里宣布,她已有未婚夫的那天,他心中的感受并沒有多大的起伏。他難掩失落的同時,卻也為她深感高興。這個努力為理想而拼搏的閃光女孩,終于要嫁人了。大概是那時候,他終于可以放下了吧!
“小甘,當年,送板報去參賽的時候,你為什么只寫了我的名字?”
“那不是你的心血嗎?這個問題我們不是討論過了嗎?”
“可是后來,你明知是因為這個獲獎的原因,最終把我保送去了日報社,為什么沒有和老師說呢?”
如果當時,參賽的時候寫的是兩個人的名字,也許,說不定可以一起去日報社吧?
如果······
是不是可以一起并肩作戰(zhàn),一起向同一個理想前進。三劍客解散,那他們倆不是可以雙劍合璧嗎?
如果啊······
這個世界上最不應該有的假設就是‘如果’。沒有如果,沒有假設!那些回不去的舊時光,有太多的缺憾,太多的意難平。
“難怪那時大家都說,是你把前途換給了我。我總以為都是謠言,怎么會想到,原來是真的!”江疏桐心意難平,有些羞愧,又有些內(nèi)疚。從來自負的她,一時難以接受這樣的事實。
“疏桐啊,都過去了,不要提了好嗎?”甘浦青有些意興闌珊,“這個問題我不想再討論了。”他又抬起了手來想要拍拍她的頭,猶豫了一下,終于輕輕落在了她頭上,象征性的撫摸了一下,溫柔的說道,“板報本來就是你牽頭辦起來的,是你的心血。你原本就很優(yōu)秀,能力也強。板報辦的好,才有機會獲獎啊!所以,你不要再糾結這個事情了。沒有人那么傻,真的可以把前途換給別人。我們以后都不要再討論這個話題了,好不好?”
江疏桐看著他一副早已往事如煙的表情,對這件事更難釋懷,只是不便再多說什么。
甘浦青送江疏桐到公交車站的時候,已臨近傍晚,兩人并肩而立,夕陽把兩個人的影子拉的很長,清風拂面,把江疏桐的頭發(fā)吹亂了,同時吹亂的還有她的心情。
“我過兩天去看看孫見清,大家都說她抑郁挺嚴重的,我去看看她。你,要不要去看看周舒影,她這六年來,好像一直在等你。去看看她也好。”
甘浦青輕聲應了一聲,江疏桐沒有聽明白他是答應了還是只是應酬般的答應一聲,但是她沒有時間問了,車來了,江疏桐隨著乘客上了車。她回頭去尋找他,只看到他挺立在車站的身姿,目光追隨著她,對她做了一個打電話的手勢。江疏桐望著他漸漸遠去的影子,眼前慢慢模糊起來。
年少時的她和年少時的他,有多少次是這樣送別?
“嗨,傻瓜,你的奶茶!”
“嗨,小書童,今天的作業(yè)忘記抄了,可以借我嗎?”
······
那時坐公交車的時候,因為人多,沒有座位了,他拉著吊環(huán),而她不夠高,只好拉著他的手臂。一個急剎車,讓她不小心撞進了他懷里。那時的純情友誼,其實也是充滿了各種小粉紅泡泡的吧!
可是,那些美好時光,早已遠去了。